一、
韓滿貴住在半山村的半山腰上,要去上半村必須經過下半村。生人進入上半村的可能性很小,幾十年來偷個瓜菜的倒是有,今天的事卻從來沒有發生過。
韓滿鬼是養羊大戶,家裡有二十多隻母羊,經過和小尾寒羊配種後,再過幾個月就要變成一百來只,羊圈肯定是不夠用了,要擴建羊圈。賣了四隻母羊給上半村的老鄉,得了八百塊錢,晚上幾個村裡老鄉一起喝的酒,這是村裡人的習慣,買賣大件東西時要請幾個村裡人在場做個證明,交易完了要一起喝酒,酒由買貨人提供,菜還是各自帶着。酒一直喝到九點多才散夥,喝酒地點是韓滿貴家。
收錢的時候大夥都看着,當面數的錢,數過後韓滿貴當着衆人把錢放進了一個二尺多長的小木箱,上了鎖,又把小木箱放進了農村纔有的炕頭櫃,這纔開始喝酒。這也是韓滿貴睡覺的屋,應該是最安全的。大家酒席散了後,韓滿貴送大夥到院門口,因爲有個家族的長輩七十多歲了,韓滿貴把老人送到了家。前後離家也就十五分鐘,再看炕頭櫃裡放錢的小箱子可不見了,箱子裡原本還有二百多塊錢加起來就上千了,都是用來擴建羊圈買材料的,這錢一沒,韓滿貴可受不住了,大呼小叫的跑到村長家。
趙鐵偉聽了馬上給鄉派出所打電話報警,接電話的正是派出所長曹春平,今天正趕上他值班,聽了趙鐵偉的報案,他只簡單說:“讓事主保護好現場,我馬上到。”
曹春平,靠山屯鄉派出所所長,今年三十三歲,是省警官學院的高材生,二十二歲畢業後分到峰山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十年時間做到了縣刑警大隊隊長,已列入縣局副局長的後備人選。因爲一個案子,得罪了某位領導,被髮配到鄉派出所當了所長。雖然都是同級別,但權力就小多了,自然副局長的後備也取消了。來靠山屯快一年了,一直默默無聞,低調做人。
曹春平騎着一輛三輪警用摩托,帶着一位民警來到了半山村。趙鐵偉、老韓叔等人早已來到韓滿貴家保護現場。曹春平到現場後,仔細向韓滿貴問了事情經過,問了參加酒席的六個人的姓名,家裡經濟情況,個人平時爲人等等,又從韓滿貴家大門向除了那位七十多歲的長輩以外的五個人家走了一趟,但沒進門,只是走到門口。
回到韓滿貴家又問:“你在送老人回家的路上聽到你家的狗叫了嗎?”韓滿貴肯定的回答沒有。村裡鄰里間的狗有個怪毛病,一隻叫,鄰家的狗也叫,有時能全村的狗都在一起叫。
曹春平聽了一直點頭。他說:“你們都在外邊等着,別進屋。”
他帶着與他一同來的民警一同進了屋,五六分鐘以後,曹春平又出來了。他讓那個民警和老韓叔一道去把除了七十多歲的那個長輩以外的五個喝酒的人都請過來。老韓叔和韓滿貴一起走了。
趙鐵偉沒見過警察破案的事,很感興趣,一直在旁邊看着。問道:“曹所長,這案子複雜嗎?”
曹春平迎着笑臉說:“趙鄉長,您放心,我會努力的。”趙鐵偉一時沒反應過來,趙鄉長?看着曹春平衝他笑着纔想起來是說自己呢,這是第一個叫自己鄉長的人。
“你還有什麼指示?”
這話又是讓趙鐵偉有些暈。指示?自己也能做指示了,雖然聽着不習慣,但是很受用。忙笑着說:“談不上,我只是想給你幫幫忙。”
說話間,晚上喝酒的人都到齊了,曹春平把這五個叫進了一間屋,趙鐵偉也跟着曹春平進了屋,只有另一個民警站在門口,手裡拿着一根電警棍,往門口一站,眼望天空,好像一切事都與他無關。
屋裡,曹春平讓五個人一字排開,背靠牆站好。曹春平放在桌上四樣東西,一個放大鏡,一段透明膠條,有三寸長,一盒紅印泥,一張白紙。
曹春平頭也不擡的對那五個人說:“先跟你們說一下,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再說一下,拿箱子偷錢的人留下了指紋。”他拿起那個透明膠條說,“那個人的指紋在這,你們應該知道。”
突然曹春平擡起了頭,從左往右掃視着每一個人。
“你們應該知道,全世界所有人的指紋都是不一樣的,你們誰的指紋和這個膠條上的指紋對上了,誰就是作案人。這是科學,也是證據。你不承認也可以定罪判刑。”
說着伸手一指右邊的中年男人說:“你,過來。”他把紅印泥推過去說:“沾一下紅油,在這張紙上按十個手印。”
中年男人照做了。兩隻手按了十個手印。曹春平拿起放大鏡,把紅印手印和膠條上的手印放在一起看着,有兩三分鐘說:“你回家去吧。謝謝你的配合工作。”
中年人一句話沒說,快步走了出去。曹春平手指第二個三十多歲的人說:“你!按手印!”經過仔細觀察手印,也放行了。
趙鐵偉心想:這靠譜嗎?也太簡單了吧!又一個人上來,按手印,比較,放行。
還剩兩個人了,曹春平突然停止了工作,拿出一支菸自己點上,過了一分鐘才說話:“爲了你的家庭和家人的臉面,我還得多說兩句。你們可能不知道法律,盜竊罪在二百塊錢以上的可以判一年以上有期徒刑。一千塊錢鉅額盜竊,可以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法律上還有一條規定,入戶盜竊,屬重大犯罪案件,要加倍處罰。也就是說,今天偷錢的這人要是抓住了,最少要在監獄裡受六年的罪。他的家人也會在村裡擡不起頭來,沒法做人了。一個人會讓全家人不得安生。不過我聽說你們今天晚上每人喝了半斤多白酒,是不是開了個過分的玩笑也不好說。酒喝多了,玩笑開大了,錢主動拿出來結果會不一樣的。現在說還不晚!”
曹春平突然提高了八度的聲音:“還用驗手印嗎?”嚇了趙鐵偉一跳。
曹春平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大聲叫着,只見一個三十七八的漢子一下子垮了下來,哭着說:“我是玩笑開大了!”
站在門口那個警察快步走了過來,用手銬鎖住了這人的雙手。並大聲說:“錢箱子在哪兒?”
那位漢子哭着說:“在我家柴堆裡埋着。”
一行人押着他去取木箱子,到那就找到了。曹春平對趙鐵偉說:“趙鄉長,謝謝您的支持。我先回去給犯人做筆錄。人還要送縣裡。”
一席話說的趙鐵偉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趙鐵偉一步上前握着曹春平的手說:“乾的漂亮,等我到了鄉里會找你的!”
派出所長是正股級,公安部門是半軍事化管理,上下級觀念是很重的,派出所同時也要接受鄉里的領導。所以曹春平對趙鐵偉很是尊重,他吃不尊重領導的虧太大了。
趙鐵偉親眼目睹了曹春平的破案經過,只是覺得很是納悶,透明膠條上的指紋他怎麼知道就是偷錢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