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年初八，靠山屯鄉政府又恢復了往日的繁忙。從上班開始各部門就開始了上門拜年，領導們也去下邊的科室，下邊的人也來領導們這裡問好。一些小事小非的個人恩怨隨着春節的過去，人們也把這些事扔在了腦後，畢竟新的一年開始了。
老韓叔和小橋村長王長富，大井村長金有財過年時就合計好了，一過了年就開始向村民們收貸款，儘快的把錢還上，儘快的減輕趙鐵偉鄉長的壓力。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一次收錢出奇的順利。
鄉畜牧辦公室主任呂東開着趙鐵偉的車收集各村的款項，良朋華做幫手，趙鐵偉倒也放心。
母老虎於會珍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一上班和同志們見了個面就坐車去了峰山縣委組織部，找她的老熟人，組織部長何敏。
何敏，女，四十歲。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正牌大學生，應該說是有真才實學的、有較高素質的幹部。不管是哪一年的部門工作年度評比，她所主管的部門在上一級眼裡都是前三名的位置，每年評比拿個第一或第二成了常態，是一位業務素質過硬的好乾部。
工作上非常出色，生活上也和一般人不一樣，還是老處女。老處女本身是個很怪的稱呼，人們對很多未婚的三十大幾到四十以上的女人稱呼爲老處女時，都有一種複雜難言的情感。人家是不是處女沒人知道，這樣的稱呼包含着許多意思在裡面。到底是什麼意思各自站的角度不同，出發點不同，結論也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男人很重視這事，見到官稱老處女的女人心裡都有幾分敬畏，幾分懼怕，因爲這樣的女人一般脾氣古怪，性情和其它女人也不太一樣，逐漸就變成了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這反而更把老處女的身份架了起來。哪個單位的老處女也變得高高在上，無人敢惹，更何況是組織部長這一決定命運的要職了。換言之，何敏在峰山縣的縣級領導中獨樹一幟，唯我獨尊，連縣裡的兩個一把手也要讓她三分。
女人之間沒有人怕老處女，處不處的是你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母老虎於會珍與何敏原來在一個部門工作過三年，於會珍沒少爲何敏的個人問題*心受累，雖然沒有什麼結果，但二人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於會珍親自來看她，何敏也是高興，但前些日子她的兒子剛被撤了副科長的職務，何敏也是有勁使不上，那是市裡的指示，縣裡只有執行的份。於會珍的到來，何敏估計就是爲了她兒子的事。
果不其然，於會珍進門三句話後就說起了她兒子的事。不過還提起了一個敏感人物趙鐵偉。說是趙鐵偉組織人用酒把她兒子送進了醫院，得了胃出血，並搶走了她兒子的女朋友。怎麼聽怎麼覺得問題很大，證據不足，全是推測。
何敏忍不住問到：“如果要做組織處理，能不能給點放得到桌面上的東西，要不趙鐵偉也不會服氣。”
於會珍倒是不客氣：“硬貨現在沒有，你看着幫我出這口惡氣就行了。”
何敏笑了：“那隻能等着了，憑你說的這些還出不來惡氣。不過他是別犯在咱手裡，那時就由不得他了。”
何敏的話是明顯的在推脫。於會珍也知道憑她說的動不了趙鐵偉什麼，只是臭臭他罷了，眼見目的已達到，拿出一套人家送她的高檔化妝品說：“專爲你買的，最適合你的皮膚，試試吧。好用我再送你一套。”
何敏望着遠去的於會珍背影心道：就你那兒子，升到副科也是勉強，趙鐵偉是真槍實彈的幹出來的，想動人家也難。
呂東一直忙着，雖說趙鐵偉只說過一次讓他負責收貸款的事，他卻放在了心上，他不想讓趙鐵偉的壓力太大，在他心裡，趙鐵偉能從縣銀行貸出這麼多錢來就是一個奇蹟，早點兒還上早點踏實。“口蹄疫”的事讓所有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這是沒鬧起來，一旦鬧起來，顆粒無收是必然的結果，想想後背都冒涼氣。
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貸款已收上了五十多萬，基本上算是高枕無憂了，剩下的也落實到了人頭和時間。一個半月之內能全部收回了。
呂東干工作和他的生活中一樣，說的少做的多，埋頭幹着自己該乾的事，並不張揚。趙鐵偉喜歡這樣的幹部，雖然副鄉長幹了沒幾天，但學生會體宣部長他幹了有小兩年，他衡量幹部的標準很簡單，我佈置的事你幹了就是負責任，幹好了就是出色的幹部，沒幹什麼都免談。
趙鐵偉的心情不錯，儘管趙傑喝酒到胃出血的事讓他情緒低落了一天，覺得有點過分了，可很快就沒事了。酒是你自己搶着喝的，與我無關，以後少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就是了。
張明芝的一個電話又讓趙鐵偉高興起來。北京一家拍賣行特意派人來看了那塊“璧”，居然建議把這塊“璧”的起拍價定在一百五十萬，這已是他們收購價的十倍了，最終的競拍價很可能會比這高。
這個電話讓趙鐵偉高興之餘又陷入了沉思，自己在這山裡當一個副鄉長沒日沒夜的幹，一個月的工資合不到六百塊錢，如果真的拍賣成功，扣除拍賣行的手續費，就算得到一百萬，也夠自己幹一百三十八年才行。爺爺爲什麼不讓自己經商呢？這個問題多次在頭腦中出現，只是從小就習慣了爺爺的命令式家長作風，沒人敢和他問一個爲什麼，沒人敢和他頂嘴。多少年來爺爺是一口吐沫一個釘，一步腳印一個坑，只要聽話就是了，最後準能證明爺爺是對的。
調到市政府綜合處的李春香一直心裡感謝着趙鐵偉，在鄉里工作時除了要受趙傑的氣之外還要處處防範着衛平順色迷迷的眼睛和時不時的動手動腳，是趙鐵偉把她從火坑拉出來送入了天堂。
在市綜合處工作是爲市級領導服務的地方，到哪裡人們都被另眼相看，雖然還是普通幹部，但和鄉里工作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下邊區縣的直屬機關正科級的頭頭腦腦來這裡辦事時都是點頭哈腰的。她心裡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想法，這一切都是趙鐵偉給的，他一直都關注着趙鐵偉的發展，隔一段時間就打電話聊幾句，今天她終於發現了值得向趙鐵偉通報的正事，那是市長在市裡扶貧工作彙報會上的講話紀要。
按市綜合處的要求市裡一把手在正式的場合講話是要存檔的，這個工作正歸她管。
市長鄭達在講話中提到了趙鐵偉，原文是這樣的：峰山縣有個副鄉長叫趙鐵偉，用從銀行貸來的一百萬讓全鄉的貧困戶養起了羊，還買了不少國內一流的種公羊配種，只一年時間據說貸款收的有一半了，全鄉的養殖業都起了質的飛躍。請市扶貧辦的同志注意一下這個事，寫個詳細報告上來，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李春香看到這個講話後第一時間報給了趙鐵偉，趙鐵偉心裡暗笑，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無意中在市政府辦居然弄了個線人，好心得好報。他知道，鄭達市長開始關注他了，本來還在疑惑是經商還是從政的問題，此時又是信心增強了。
趙鐵偉給張明芝打了電話，想提醒她關於靠山屯養殖業發展的那篇稿子要做好準備，貸款收齊了就可以發表了。沒想到張明芝極度興奮的告訴他要去北京看拍賣會的事，三天後她買的那塊“璧”就要進入拍賣會了，什麼稿子不稿子的，她已有近半個月不上班了，專門在家惡補有關文物的專業知識。如果拍賣會成功就有了第一桶金，她要做一個女收藏家了，一個跑農村口的破記者實在沒什麼意思。一個月也只有幾百塊錢的收入，買雙鞋都要算計着花錢。
趙鐵偉不置可否，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想讓自己的女人有一個穩定的工作，有穩定工作的人才會有穩定的生活。這裡指的是脾氣，性格，生活態度，並不是指經濟方面。很難想象一個父母都是教授的女孩子自己去做什麼個體戶，那樣會接觸到社會上形形色色三教九流，對一個從知識分子家裡出來的女孩無疑會遇到許多格格不入的東西，碰的頭破血流的概率一定會超過成功的概率。
趙鐵偉有些後悔，當初真不應該讓她去收這塊“璧”，如果真的拍賣成功了賺到一筆大錢可能會讓一個存款只有幾千塊錢的人想入非非的。趙鐵偉心事重重，想找個機會與張明芝好好談談。
有這麼一句老話：怕什麼有什麼，想什麼來什麼。拍賣真的成功了，非常的成功。
三天後的下午五點多鐘，剛剛下班。今晚難得空閒，良朋華又請幾位常去他家的人去家裡喝酒。良朋華心情不錯，村民們給他代養的羊中公羊有十七隻，全都賣了，過了一個肥年不說家裡的存款呈直線式上升。老二是個男孩，將來要娶妻生子的，給兒子準備房子在農村是天經地義的事。養殖業再穩定發展兩年，給兒子蓋房子的錢就足夠了。這一切他們兩口子關上門的時候總是在感謝趙鐵偉，是趙鐵偉給他們帶來的這一切，良朋華一說請趙鐵偉來家吃飯老婆就雙手贊成。有時時間稍長趙鐵偉沒來吃飯他老婆也會主動張羅着，今天就是老婆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