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靠山屯鄉副鄉長趙傑和父親兩次談話後終於有了新的想法,老爸說的對,趙鐵偉是自己打不倒的敵人,既然打不倒,打不過,最聰明的辦法就是成爲朋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不能再幹了。何況上次並沒有傷到趙鐵偉,自己是丟了夫人又折兵,好女人成了趙鐵偉的,官帽子還沒了,按照鐵偉這樣的發展勢頭,不會長時間的呆在鄉里,這人早晚是縣一級的人物,還是入夥爲好,最少是不能再對立了,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浪子回頭金不換,趙傑是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絕不是一堆狗屎,畢竟是大學畢業生,腦子還是夠用的。有句話說的好,當你意識到你錯了,那你還是對的,如果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對的。趙傑把心思一轉,想幫趙鐵偉了,把心就用在了趙鐵偉和趙鐵偉要乾的事上。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漏洞,而且是一個將來不可彌補的大漏洞,他要將這個漏洞補上,不聲不響的補上,等趙鐵偉發現是他早已補好,一定會感動趙鐵偉,這就是老爸說的“船票”了,憑着這張票,能順利的上趙鐵偉這條船,興許還能當個大副二副的差事。
七月五日是趙鐵偉定的靠山屯鄉雨季植樹的日子,要大幹二十五天,全面完成六十萬棵樹苗的種植任務,全鄉每人平均三十棵樹苗,除去老、少、外出打工的、常年不在本土的,任務量就大了許多,攤在全鄉非農業人口的數量就更多了,運輸這些樹苗也佔用了一大塊人力物力,車輛、任務是艱鉅的,困難是巨大的。
全鄉的幹部,企事業人員從七月五號開始,取消放假,用十五天左右來挖好樹坑,最後十天,集中突擊種樹,樹苗從基地一挖出來,最好是當天入土種植。七月的驕陽似火,曬上一天就會無疾而終。所有的樹坑都落實到了人頭,有了書面記錄,王淑珍的計劃面面俱到,疏而不漏。
綠化會戰的前三天,金子木託人找到趙鐵偉帶過話來,說是育苗基地的五千棵泡桐樹苗,縣林業局負責從育苗基地起出來送到靠山屯鄉,並負責種好,問趙鐵偉是否歡迎。趙鐵偉一聽就樂了,知道這是金子木向自己示好了,而且這一塊的工作量也不小,當即答應了。還說植樹工作完成之後請金子木喝酒。金子木也很滿意,雙方都沒提發生在他辦公室的事,彼此心照不宣了,以前互不相識,有些誤會也是正常。金子木快五十歲了,不好向這二十多歲的人道歉,何況態度好不好,熱情不熱情的這有沒個統一尺度,給臺階就趕緊下吧。
這是一個小插曲,七月五日,全鄉的統一大會戰開始了,所有的人走上街頭、路邊、溝地、空地,開始挖起了樹坑。七月的太陽是最熱的,一時間鄉供銷社的草帽被搶購一空,又緊急從其他地方運進。趙鐵偉自己也分了七十個樹坑,挖了一個坑手就起了血泡,背心都溼透了。到中午休息的時候,趙鐵偉只挖了兩個半的樹坑,看了看其他人,大都速度差不太多,純黃土地的地方速度就快一些,有挖四個坑的了,心裡算了一下,不努力十幾天還真是完不了,好在時間還打了五天的量。種樹就相對容易多了,只把土填進去一澆水就完事了,想舒舒服服得乾點事看來是不行了。
爲了完成任務,鄉上的幹部們都是一上班就開始幹,中午簡單吃點鄉食堂送來的飯菜,在樹坑邊休息會兒又接着幹,鄉政府下了死命令,這次植樹工作列入年終考評範圍,任何人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出了問題,都將受到追究。
幹部們很少幹這樣的體力活了,一時間還真不習慣,可看到南培新和趙鐵偉與他們的任務量一樣多,也沒人說話了,一把手都在幹,普通幹部心裡覺得還很是平衡,說怪話的幾乎沒有,硬着頭皮也得幹。
第三天的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正挖樹坑的趙鐵偉突然發現沒帶手機,縣委組織部長何敏正約他這一半天談話,估計是爲了班子的事,怕誤事,馬上騎着別人的自行車去鄉政府取手機。路不算遠,騎自行車最多十五分鐘,路過鄉農機站的時候看到農機站內站長大洪的摩托車還在,旁邊有幾輛自行車,只是大鐵門沒有關嚴,有半尺寬的縫,趙鐵偉一邊往前騎一邊想,他記得農機站的綠化分片靠近了鄉中小學那邊,離着還有一段距離,再一看錶,兩點五十分了,難道他們都沒去挖樹坑?
農機站長大洪就是趙鐵偉剛去半山村當駐村幹部時接替的那個幹部,趙鐵偉瞭解他,這人有兩大愛好,一是喝酒,二是打麻將牌,難道他們敢在全鄉都在大幹的時候在打麻將牌?
趙鐵偉突然調轉車頭,騎車進了農機站的大院,自行車還沒放好,已經聽見了屋裡打麻將的聲音,火從胸口一下到了嗓子眼,鄉里五十多歲與的幹部都在挖樹坑,下午的太陽還毒,可這一路都是幹活的人們,這農機站的人膽子也太大了一些。
趙鐵偉推門走了進去,農機站長大洪正和三個員工打着麻將,桌上每人面前都有一小堆錢,旁邊的牀上還有一個人在睡覺,農機站的五個人全在這了。
趙鐵偉看着大洪最少有十秒鐘沒說話,四個玩牌的人都愣在那裡,不要說是全鄉大植樹期間,就是平時上班時間打麻將也是說不過去的。趙鐵偉決定不說話了,說什麼呢?說你們上班時間不應該玩牌?這四個人又不是孩子,什麼是非他們不懂呢?
趙鐵偉扭頭走了。大洪一時下不了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說:“愛他媽怎麼着就怎麼着,繼續玩!”
有膽子小的說:“還是幹活去吧。”、
大洪並不表態,天塌下來有大洪這個高個子頂着,大家都知道大洪是縣委副書記彭振聲的親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牌還是停了下來,幾個人實在無心再打了,騎着車幹活去了。
趙鐵偉從農機站出來後,拿着手機直接去找南培新了。說了事情經過後,南培新皺起了眉頭,心裡想到:怎麼偏偏是大洪?處理這個人沒有什麼問題,他這是頂風作案,而且影響了農機站整個一個單位,問題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果得罪了彭振聲這個實力派,將來工作可能會受到影響,彭振聲是個很講仗義的人,從來都是恩仇必報的。趙鐵偉看南培新沒有表態,不再往下說了,等着南培新開口。
南培新把草帽從頭上哪了下來,充當扇子搖着,背心已溼透了,兩個肩膀頭被曬得通紅,開口說了一句讓趙鐵偉沒想到的話:“大洪這麼做夠撤職的了,這股上班賭博的風我早就想殺一殺了,只是大洪是彭振聲老婆的親侄子,有些投鼠忌器了,你準備怎麼辦?”
趙鐵偉早就聽說了彭振聲的厲害,縣裡兩位一把手都讓他三分,他的話在縣裡的中層幹部中許多時候比兩個一把手還管用,他在峰山縣苦心經營了近三十年,許多中層幹部的提升都與他有關係,縣班子中有他幾個死黨,算得上振臂一喊,一呼百應式的人物。趙鐵偉腦子裡迅速權衡者利弊得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如果不處理大洪,今後的工作也難以展開,正因爲大洪的背景,如果處理了才能加強殺雞儆猴的效果,彭振聲不高興是他的事,公開的穿小鞋,估計他也不敢,以後工作中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趙鐵偉開口了,堅定地說道:“撤職!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南培新點了點頭說:“按你說的辦,五點半開班子會,定下來以後發通報,幹就幹徹底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趙鐵偉看了一眼南培新說:“我幹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