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洪站長的處理決定一公佈,就像滾燙的油鍋裡掉進了水珠,噼裡啪啦的就炸開了,誰都知道,農機站就是個賭窩,去那玩過牌的鄉幹部多了去了,這幾年了,哪位鄉領導不知道?可誰又不是看着彭振聲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趙鐵偉可好,一上來就三斧子,撤職、黨內警告、扣全年獎金,這下打得大家都後怕,也看到了一天到晚笑嘻嘻的趙鐵偉背後的殺氣,彭振聲的外侄他都毫不留情,更別說沒有半點背景的普通幹部了,最好別讓抓住什麼毛病,別說三斧子,一斧子也受不了。
樹坑挖的差不多了,衛平順調走以後,他的座車留了下來,鄉綠化辦主任王淑珍成了大忙人,檢查各單位所挖樹坑的質量成了她的工作重點,這一點非常重要,直接關係到了植樹的成活率。由於天天要下鄉,四處都要跑,趙鐵偉讓王淑珍先用上了衛平順的車,王淑珍不會開車,趙鐵偉又給他找了個專職司機,在任何單位裡車都是身份的象徵,一個股級幹部天天坐着桑塔納去檢查工作,成了一道風景線,這在全縣也是沒有的。
鄉里的三把手張平一看見王淑珍坐着車進出鄉政府大院就罵街:“cào你個姥姥的,母雞不在家好好下蛋趴窩,一天到晚四處亂竄,早晚得他媽的出事!”
罵歸罵,什麼用也管不了,王淑珍一天到晚的比鄉里兩個一把手都忙,你罵你的街,她幹她的活,沒有任何變化。
畢雲濤徵集了全鄉的拖拉機,又從外鄉租了大幾十輛,二百多輛的拖拉機大軍組成了,好在是育苗基地距靠山屯鄉不到五十公里,一天跑上三五個來回問題不大。
全鄉的植樹熱熱鬧鬧的來了,日子是趙鐵偉選的,七月十八號,有個“八”字吉利也好記。縣長褚爲民七月十八號一大早帶着縣裡近百名幹部坐着大卡車就來了,褚爲民是真心要幫一下趙鐵偉,這實際上也是幫自己,全縣十二個鄉鎮,讓一個鄉徹底的綠起來也是他的政績,縣電視臺也來了人,這露臉的機會,蔣明生不來自己就一定要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工作要一步一步的抓,一個鄉徹底的綠了,在全縣也會有示範作用。不過不會有哪個鄉鎮會超過靠山屯了,這麼大的樹苗量沒有哪個鄉鎮解決得了。如果效果好,明年全鄉的種樹指標全部砸在一個鄉里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往年都是廣種薄收,年年種樹年年不見樹,主要是成活率的問題,種下就沒人管了。靠山屯鄉的一管到底,種樹歸個人的辦法是可以一試的,效果應該不錯。
趙鐵偉和南培新在鄉政府大門口等着褚爲民,褚爲民沒來,金子木先到了,帶着整個縣林業局的人馬,又帶着林業局的幾十位臨時工,坐了兩大卡車人。縣林業局僅有的兩部消防局退下來的救火車也來了,救火用太老了,澆個花種個樹的用起來還是不錯的,比用水桶擔水澆樹強的太多了。
趙鐵偉和金子木緊緊握手,一笑泯恩仇,趙鐵偉左看右看金子木的大腦袋都順眼了許多。趙鐵偉心裡想到:腦容量大的人反應就是快,從前段時間和自己拉着個大驢臉到現在全力幫襯可算是巨大轉變,晚上要好好請請金局長。
褚爲民帶着大隊人馬也到了,和趙鐵偉握手的時候說:“你提的健全班子的問題昨天下午上了常委會,通過了,畢雲濤任副書記,下午組織部可能來人宣佈這個消息。”
趙鐵偉眉開眼笑,緊握了一下褚爲民的手說:“有了褚縣長的全力支持,我再幹不好工作真對不起您了。”
褚爲民也笑了,趙鐵偉心裡一驚,自己怎麼也學的如此圓滑溜順拍馬了,看來官場真能改變一個人。
植樹工作第一天熱熱鬧鬧鬧的過去了,下午,縣委組織部來了一位副部長,在臨時召開的班子會上宣佈了畢雲濤的鄉黨委副書記的任命,畢雲濤眼淚差點沒下來。畢雲濤一下子成了副書記,在鄉里的排名在南培新、趙鐵偉之後了,越過了常務副鄉長張平,這位幹了九年的副鄉長越混越慘,排名屈居第四。心情可想而知,不知道當晚是否又喝了就拍着腦門子罵混蛋了,總之,一天不如一天,好景不長在了。
當晚,趙鐵偉宴請了林業局長金子木和他的班子成員,畢雲濤作爲班子的主要成員成了當然的參加者,喝起酒來如同白水,席還沒散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常務副鄉長張平藉口有事沒有參加,回家喝悶酒去了。
植樹的第二天又出了事,惹得趙鐵偉大怒,再次開了殺戒。
早晨九點多鐘的時候,王淑珍坐着桑塔納風風火火的跑來找趙鐵偉,向他彙報了鄉治安辦分管的區片裡的樹苗種的不對。第一,要求80*80釐米的樹坑他們只挖成了50*50釐米;第二,按規定樹苗種下去後必須馬上澆一桶水,鄉治安辦的人剩下了這道工序,這就意味着如果三天內不下雨,樹苗的成活率不會超過50%。
頂風作案是中國特有的一句話。它既不是成語也不是俗語,是典型的現代語,專門治一些人在上級抓的緊急的某項工作中違反或破壞上級的規定,當然也泛指一些刑事案件,人們把這種情況稱爲頂風作案。這在中國以外的地方比如歐洲基本上沒法和人家翻譯,人家的法律是一貫的,有的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很難說清“頂風”是什麼意思。人家會問:頂風作案和順風作案有什麼區別?“背風”作案又怎麼處理?犯罪就是犯罪,爲什麼還分什麼“頂風”?針對大量的“頂風”作案又出來一箇中國特有的專用詞——嚴打。這個詞就更和外國人解釋不清了。法律就是法律,它是一根準繩,一個很死的標準,是標準就應該都一樣。這就是世界各國都認可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它不是一個漂亮女孩子可以任意打扮,它的標準是神聖的,不可打扮的,總統也無權修改或使之寬嚴有變,既然有“嚴打”,級應該有“寬打”,那麼何時嚴打何時寬打?一年裡各佔多長時間?嚴又嚴到什麼程度?這是不是相當於告訴自己的國民,法律是可變的,可寬可嚴,可長可短,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視法律之上的外國人們怎麼也弄不懂中國的政策,去他媽的外國人吧,這就是中國特色,連許多中國人都弄不懂,你們外國人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