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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之所以這麼問明德,倒也不是懷疑他,只不過自他聽到徐克華出車禍開始,就一直有股氣憋在心裡,而明德確實沒派車,這氣就自然出到了明德頭上。
但這話聽在明德耳中,卻是一種不信任的體現。明德心中頓時感覺委屈,想自從樑健到這裡,他一直盡忠盡責地在給他辦事,沒想到真心卻換不來真心。明德愈想愈委屈。
等着他回答的樑健,見他不說話,愈發生氣,哼聲責問:“怎麼不回答?”
明德低着頭,悶聲接話:“車我派了,但徐部長不讓跟着,就只好回來了。”
其實這個情況不難想到,但是樑健一驚之下,就只顧着生氣,根本沒往這裡想。聽完明德的話,樑健略微冷靜之後,當即就意識到,剛纔自己的問題多少有些傷人心,想解釋一句,可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擺擺手,讓明德走了。
往徐克華那邊走的時候,樑健邊走邊想,真相要不要告訴徐克華。
樑健還沒想好,廣豫元忽然走上來,站在了樑健的面前。
“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最好讓明局長好好查一查!”廣豫元壓低了聲音說的,徐克華一心惦記着搶救室的動靜,應該是沒聽到。
樑健看了他一眼,心裡下定了決心。沒接廣豫元的話,越過他,走到了徐克華身邊,低頭道歉:“徐部長,對不起,今天這場意外,都怪我!”
跟過來的廣豫元聽到這話,面色猛地沉了下來。徐克華皺起眉頭,抿着嘴,面色變了又變,最終道:“你把話說清楚。”
樑健將那幾個人的身份,和他們猜測那幾個人爲什麼要去攔徐克華的車的原因簡單說了一遍,然後沉默,等着徐克華髮話。
徐克華卻對婁山村三個字起了興趣,問樑健:“這婁山村是不是就是上次你來太和上任的時候,把你的車擡走了的那個婁山村。
樑健點頭。
“你頭低成這樣幹嘛!擡起頭來!”徐克華忽然提高了聲音喝道。樑健忙擡起頭來,徐克華繼續說道:“事情已經出了,怪誰都已經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現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這些人怎麼就能這麼準備的攔下我的車。還有上一次你到太和市上任,像那樣的場面,可不是臨時起意就能做出來的!”
徐克華的話,一下子就點到了關鍵。樑健回答:“這次的事情,我已經讓明德同志去查了。”
徐克華還想說話,這時,搶救室的燈滅了,門開了。徐克華到了嘴邊的話頓時收了回去,忙往搶救室門口跑了過去。
“醫生,人怎麼樣?”徐克華臉上的擔心很真切。
醫生摘下口罩,吐了口氣,帶着疲憊回答:“手術很成功,只要他能在24個小時內醒過來,就沒什麼大礙了。”
大家都鬆了口氣。樑健和徐克華他們將滿頭紗布的小許推回病房。剛到病房,婁江源還有其他人都來了。
婁江源和其餘幾個常委依次走進了病房,其餘一些小領導都被留在了病房外面。
沒超過五分鐘,除了廣豫元,其他人都被趕出了病房,包括樑健。一出病房,餘有爲和另外幾個常委,都匆匆走了。樑健和婁江源二人,並排着,一邊走,一邊說話。
樑健問婁江源:“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慢?”
婁江源道:“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
樑健疑惑地看向婁江源,只聽他說:“之前那五十萬出問題了。”
五十萬?樑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心微微一沉,問:“出什麼問題?”
“有人跟省裡舉報了,說是葉海利用職務之便,以莫須有的名義向企業收取不合法的款項,並且……”婁江源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樑健心裡已有些明悟,但還是問到:“並且什麼?”
婁江源看了他一眼,目光裡透出些爲難。樑健更加確定心中的猜測,苦笑了一下,道:“是不是有人舉報說是我指使葉海這麼做的?”
婁江源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緊接着又立即說道:“我們都清楚,葉海和你都是清白的,但是省裡面有些人好不容易抓到這麼個把柄,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葉海已經被帶走了。”
樑健頓時驚住。愣愣地看着婁江源,這纔多大會功夫,就出了這麼多事。
“你最好做好準備,我覺得省裡可能也會把你叫去問話。”婁江源說道。樑健卻想得不是自己,如果葉海被帶走,那麼劉韜估計也得危險。想到此處,樑健立即就掏出手機準備給劉韜打電話。
“你打給誰?”婁江源問。
樑健一邊回答,一邊找到了劉韜的手機號碼,撥了出去。聽着傳來的關機提示聲,樑健的心一截一截地涼下去。
樑健轉頭問婁江源:“葉海是省裡的人直接來帶走的,還是禾常青的人?”
婁江源苦笑一下:“要是禾常青,肯定不會不知會一聲直接帶人的。要不是當時我的秘書正好看到那輛車,我恐怕也不會這麼快知道這件事情。”
樑健的心已經涼到極點,“劉韜的電話關機了,很可能也被帶走了。你想辦法,確認一下。我想辦法去打聽一下消息,看能不能打聽到葉海他們被帶到哪裡去了。”
婁江源點頭。
兩人分頭行動,婁江源去找劉韜,確認她是安全還是已經被帶走。而樑健,他在門口給倪秀雲打了個電話後,來回走了三分鐘後,一咬牙,返身上樓,回到了秘書小許的病房門外。正要敲門,門開了,廣豫元走了出來。一看到他,嚇了一跳,問:“梁書記,你怎麼還在這?”
樑健答:“我有件事想請徐部長幫忙。”
裡面聽到聲音的徐克華走了出來,看了樑健一眼,道:“到外面說吧。”說完,又吩咐廣豫元:“你回去吧,晚上就不用過來了,這裡有我和老張就夠了。”
廣豫元答:“晚上再說。那我先走了。”
跟樑健點頭示意後,廣豫元離開。樑健和徐克華出門右轉走了一段,轉進昏暗的樓梯間,站到窗邊。
徐克華開口:“什麼事?”
“葉海同志剛纔被省裡的人來帶走了。副市長劉韜同志目前也聯繫不上,暫時下落不明,被帶走的可能性很大。”樑健說到這裡,看着徐克華,停了下來。後者皺了皺眉頭,問樑健:“葉海同志不是馬上要調到省裡了嗎,怎麼又突然被帶走了?什麼原因知道嗎?”
樑健將五十萬的事情說了一遍,看着徐克華的眉頭皺得愈來愈緊,心也跟着往下沉。
“糊塗!”徐克華低聲訓道。
樑健低頭承認:“我承認這辦法想得糊塗,我也不想替自己解釋。但是,他們都是無辜的。要是真的因爲這五十萬,而連累他們,我這心裡一輩子都是沒辦法連累自己。而且,這五十萬在程序上是沒問題的,我想不通,省裡憑什麼抓人!”
徐克華笑了起來,他笑樑健的天真:“官大一級壓死人!別說是葉海,就算是你,要抓你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樑健的話纔出口就被徐克華打斷:“行了。這件事情,你不能跟他們較真,沒好處。你能保證葉海還有那個劉韜真的乾淨得一塵不染?要是不能,就聽我的。我估計,他們也只是想敲山震虎,不會真的對他們怎麼樣的!”
樑健點頭。徐克華嘆了一聲,道:“看來有些人對太和市的這塊肥肉還是不甘心鬆口。”樑健沒接話,也不能接話。
徐克華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落在樑健身上,打量了一下後,叮囑到:“記住,如果這件事,必須要做些犧牲才能停的話,你得穩住,不能衝動。”
樑健皺眉,心裡下意識涌起的是不甘心。可話到了嘴邊,又停住了。他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點頭。
徐克華看着他,笑了一下,道:“行了,你回去吧。省裡那邊,我會幫你打聽,凡是有可能,我都會盡力保他們兩個平安無事。”
樑健謝過他後,往回走。越走,這心裡就越是不甘心。
憑什麼!
劉韜沒被帶走,而是被叫去談話了。樑健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被帶到了一個隱秘而偏僻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男人面對面坐到了一起。剛坐下,就是劈頭蓋臉的問題,逼得劉韜透不過氣來。問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總共十一個問題,卻翻來覆去問了十來遍。整個過程,劉韜連口水都沒喝到。而對面的男人,卻從咖啡換到了茶。
終於從那邊出來,劉韜的手機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一開機,就看到無數條來電提醒,粗略看了一眼後,劉韜先撥通了樑健的電話。
不是因爲跟他關係最好,而是因爲心裡憋着的那股子氣,需要有個發泄的地方。
終於接到劉韜的電話,樑健心裡的那顆懸着的大石頭,總算是往下落了一些。電話一接通,樑健就急切地問:“你沒事吧?”
劉韜不冷不熱地答了一句:“還活着。”
樑健清楚在這件事上,若一定要找出一個罪魁禍首,那麼自己必然是那頭一個。所以,面對劉韜的壞口氣,樑健也沒在意,只是說道:“你沒事就好。”
“葉海是不是被帶走了?”劉韜還未收到相關葉海的猜測。這只是她自己根據那個陌生男人逼問的問題中猜測出來的。
“是的。”樑健回答。
劉韜沉默下來,良久後,忽然問樑健:“他要是有什麼事,你心裡過得去嗎?”
樑健沉默。
他不想回答,不是因爲很難回答。而是因爲,他已經過不去,還要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