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建進去的時候，蔡根正拿着那盆多肉從辦公桌往窗口走。
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樑建，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同時口中問道：“什麼事？”
樑建就說到：“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孫海明。”
“哪個孫海明？”蔡根脫口就問。
樑建愣了一下，然後立即解釋道：“辦公廳的副主任。”
蔡根哦了一聲，道：“是他啊，我想起來了。他怎麼樣？病好了嗎？”
“我來找您，就是想跟您說這個事。”樑建說道。
蔡根沒立即接話，他將那盆多肉放在了窗臺上後，又轉過身來，走到沙發旁坐下後，指了指旁邊的沙發，道：“坐下說。”
樑建走過去坐了下來。
他問：“情況不太好？”
樑建沒說話，只是將那份報告遞給了蔡根。蔡根看過後，眉頭也皺了起來。沉吟了一會後，嚴肅地說道：“看這情況，他暫時是不適宜來上班了。”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樑建說道：“但是今天在他家裡，我聽他自己的意思，似乎是想下個星期就回來上班。”
“胡鬧！”蔡根評價了一句。語氣不重，但意思很明顯。
樑建看着蔡根，等了一會，見他沒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就開口說道：“孫海明目前的身體狀況，肯定是不適合回來上班的。不過，他畢竟也是辦公廳裡的老人，我的想法是，先從各科室中選一位科長代理孫海明的工作，等過個一年半載的，要是孫海明的身體恢復狀況不佳，我們再做打算。您認爲這樣妥當嗎？”
蔡根看着他，笑了笑，道：“就按照你這個想法來吧。”
“那您覺得，哪位科長比較適合代理他的工作？”樑建問他。
蔡根說：“這個事情你拿主意就行。”
“也行。”樑建回答。
“工作還習慣嗎？”蔡根忽然看着他笑問。樑建笑了笑，道：“還行。”
“過幾天，可能要出去幾天，你做個準備，該安排好的工作安排一下。”蔡根忽然說道。
樑建愣了一下，然後說好。接着，問：“去哪裡？”
“通州。”蔡根回答。
通州？樑建想問具體是什麼事，但蔡根好像不像多說，沒給樑建開口的機會，就下了逐客令。樑建只好作罷。
出來後，樑建跟田望聊了幾句後，就回自己辦公室了。路過孫海明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孫海明的辦公室門虛掩着。
樑建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轉回去，輕輕推開門一看，發現林美正在辦公桌後面弓着腰似乎在找東西。
“你在幹嘛？”樑建出聲問道。
林美受驚，一下子站直身體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後面的辦公椅，瞬間整個人就弓了起來，蹲了下去。
樑建沒料到會這樣，忙走過去查看她的情況。她蹲在那裡，手捂着後腰處，絲絲地倒吸着涼氣。
“沒事吧？”樑建彎下腰去，想拉她起來。她朝他擺擺手，示意樑建別動。樑建只好先在一旁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林美才慢慢地站起來。
樑建又問了一句：“怎麼樣？沒事吧？”
林美揉了揉後腰後，纔開口說話：“沒事。”說完，又接着樑建一開始進來問的話回答到：“孫副主任讓我幫他找點資料。”
樑建聽到這話，心裡立即想到了之前他跟蔡根說安排人暫時代理他的工作的事情。他就問林美：“什麼資料？”
林美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就說讓我到這個抽屜裡拿一下。”說完，她就將那個之前搗鼓了一半還沒打開的抽屜打開了，然後將裡面放着的幾個文件夾拿了出來，放到了辦公桌上。
“應該就是這些。”林美看着樑建說道：“秘書長要先看一下嗎？”
樑建朝那幾個文件夾看了一眼，沒接林美的話，而是問道：“他要這些資料幹什麼？”
林美搖搖頭。
樑建想了想，就說：“你待會出去關好門。”
“好的。”林美回答。
樑建看了她一眼，扭身出去了。
樑建出去後，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邊想，這找人代理孫海明工作的事情，看來還得要先跟孫海明溝通一下，畢竟是辦公廳的老人了，還是要尊重他一下。而且，看他今天的態度，和他讓林美幫他取資料這些方面來看，他內心是很緊張這份工作的，甚至比自己的身體健康看得還要重要。
一邊想，一邊回到了辦公室。
樑建想了想，還是覺得現在就打個電話爲好。
於是，樑建拿出通訊錄，找到了孫海明的聯繫電話，拿起座機撥了過去。
電話一通，就聽得孫海明在電話那頭恭謹地稱呼秘書長。
樑建尊重他對工作的付出，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海明同志，我打這個電話呢，主要是有兩個目的。”
孫海明一聽這話，立即就緊張起來了。
“這第一個目的，是轉達一下蔡書記對你的問候。蔡書記今天問我你的身體狀況，我跟他如實說了，他也說了，讓你好好休養，專心休養。”
“能得到書記的關心，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孫海明說道。
樑建接過話：“什麼死不死的，你才幾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身體養好了，以後繼續爲組織工作奮鬥。”
“是！您說的是！”孫海明立即附和。接着，又問：“那第二個目的呢？”
“第二個目的……”樑建略微頓了頓，心裡終歸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工作歸工作，工作總是要有人做的。樑建狠了狠心，繼續說道：“這第二個目的，就是想跟談談工作的事情。”
孫海明沉默了下來。他在辦公廳待了這麼多年，其實這些事情，他心裡很清楚。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今天樑建上門的時候，那麼着急地跟樑建表態下個星期就要回來上班。
樑建略微等了等，見他沒說話的意思後，就繼續說道：“想必你心裡已經清楚了。你也別怪我無情，這是工作，沒辦法的事情。不過，我跟蔡書記已經商量過了，你的位置暫時還會給你保留着，只要你養好身體回來，這副主任的位置還是你的。這一點，你儘管放心。”
孫海明好半響都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裡透出的情緒低沉到了谷底：“謝謝秘書長和書記。我一定會早點養好身體早點回來得。”
“別想太多，好好休養。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樑建忍着不忍心，說道。
孫海明道：“如果秘書長沒有其他的事情交代的話，那我就先掛了。我到時間該吃藥了。”
“好。你保重身體。”樑建說道。
話音剛落，對面已經傳來了嘟嘟的聲音。樑建拿着電話，嘆了一聲。他心裡多少有些不忍心，但現實就是現實。孫海明這樣的身體狀況，位置留着已經是很不錯了。
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只有不變的職位，沒有不變的人。樑建相信，再過一段時間，孫海明要還不來上班，就會有人要提出來讓孫海明把這個位置讓出來了。
所以，樑建趁着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先找人代理孫海明的工作，這對於孫海明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樑建這麼做，也不是爲了孫海明，而是爲了工作，所以，也無功可居。
樑建想了一會，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林美。林美跟樑建打了個招呼，就站到了後面不說話了。電梯走到一半的時候，林美忽然問：“您打算讓誰代理孫副主任的工作？”
樑建微微一愣，旋即想到，這林美跟孫海明之間消息倒是來往得挺快。
想着，樑建反問她：“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林美沉吟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樑建扯了扯嘴角，沒再接話。
很快，電梯門就叮地一聲開了。樑建剛要出來，林美忽然又在後面說道：“秘書長，我覺得工作是人的工作，既然是人的工作，就該要有些人情味。”
樑建聽到這話，就站住了，轉過頭，看着林美，反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人情味嗎？”
“我是覺得，您沒有必要這麼着急找人來接手孫副主任的工作。辦公廳雖然工作很多，但也不至於孫副主任缺席這麼幾天時間就影響到整個運行了。”林美看着樑建，絲毫不懼。
樑建笑了下，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幾天時間就不影響了呢？你我位置不一樣，我看到的東西是你看不到的。”說到這裡，林美就要反駁，樑建沒給她機會，接着說道：“另外，我現在找人接手孫副主任的工作，總比以後有人提出來要讓孫副主任讓位要好。至少，我目前還能保證這個位置還是他孫海明的。”
“可是，那是以後的事情。說不定，那時候孫副主任的身體已經好了。”林美還在堅持着自己的想法。可她其實內心清楚，這個可能性幾乎爲零。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並沒有那麼足。
樑建朝她笑了笑，沒再接她的話。林美紅了臉，站在那有些羞惱。
樑建扭身往前走了一段後，林美忽然追了上來，朝着樑建說道：“我還是覺得，您太着急了。”
樑建看向林美，認真地說道：“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你也會像我一樣着急的。”
林美則是信誓旦旦地回答：“我相信我肯定不會。工作是人來做的，那就應該人性化。”
樑建笑了笑，不想與她再爭辯。
林美看到樑建不說話了，有些意興索然。
兩人沉默着並排走了一段，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