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州市委常委、公安局長下面赫然便是“徐敏麗”三個字,從副廳提拔到正廳。這是意外的驚喜。在幾天之前,樑健還不認識這個省公安廳的政治部主任。但經過曲魏、鄭東一的介紹,他非但已經認識了徐敏麗,還對她的性格有了瞭解,對徐敏麗這個人他印象不錯、還是蠻喜歡的,儘管她在樑健面前的表現,只是喝下三杯酒,然後倒下。這個女人身上有幹練、爽氣、還有單純,至於工作能力,他認爲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無論是高安雄、還是鄭肖肯定都不知道他和徐敏麗已經熟識。樑健的臉上差一點就漾開了笑來,他的背也差一點放鬆地靠到椅子背上去。但是他沒有,因爲他提醒自己,不能讓高安雄、鄭肖看到他臉上的愉悅神色。徐敏麗這張牌,他要藏起來,深深地藏起來,這樣的話,反而對工作有好處。
於是,樑健一邊認真地看下去,一邊假裝慢慢地皺起了眉頭。高安雄瞧見了樑健的這一表情,高安雄的臉上雖保持着和風細雨的微笑,而他的手指卻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擊了起來,這說明高安雄的心情真的很好,非常愉快。
然而,樑健心情的愉快卻沒有展露在臉上,也沒有在下意識的動作上,他愉快是暗喜。接下去,他還看到,鏡州市委常委、公安局長職位後面的是鄭東一,屬於平調。但不管如何,他是從二把手到了一把手,雖然沒有滿足鄭東一的預期,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對樑健來說,是滿意的。
讓樑健不舒服的是,原寧州市局局長姜海瀟調到了省廳擔任副廳長,分管治安,因爲是從省會城市一把手調上來,保留了正廳級,其實是屬於從重要崗位調到了相對一般的崗位,問題是他還在這個系統裡,並且掌握了治安的實權;然而,樑健很看重的公安廳副廳長姚勇,這次卻被調配到了省公安廳黨委委員、政治部主任的崗位,接了徐敏麗的班。樑健本能的意識到,他跟姚勇的關係,很可能已經被高安雄、鄭肖摸到了。這次調動,對姚勇是不公平的。常委會後,他就要找姚勇聊一聊。
令樑健沒有想到的是,王永梅在事先沒有透露的情況下,還給了他一個意外驚喜。
她竟然把朱懷遇的名字放在省政府副秘書長下面來進行提名。這意思是非常明顯的,金燦原本是聯繫樑健的副秘書長,如今金燦提拔擔任秘書長,就空出了一個副秘書長,補上朱懷遇,大家都能夠猜出來,這個副秘書長是來服務樑健的。王永梅沒有對樑健說,是因爲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通過。通過了的話最好,通不過另外再想辦法。無論通過與否,樑健都會承她的情。
組織部彙報完畢之後,幹部議題就進入了討論階段。這次幹部涉及人員不多,到仍舊必須排排坐、分分果,每一個常委對自己的人都是據理力爭的。
但是,有一個人卻是讓樑健有些捉摸不透,爲什麼會那樣安排?那就是濱州市長盧天河,這次被調入省委擔任副秘書長、研究室主任。盧天河這個人,樑健是有些瞭解的。上一次去濱州調研的時候,樑健跟濱州市委書記莫軍、市長盧天河都有接觸。當時,他就知道盧天河是戚明的人,但後來盧天河主動向自己示好,並且送了很好的茶葉給自己。這說明,盧天河是一個並不非常穩定的人。
這次,盧天河到省委辦公廳,到底是省書記沈偉光自己的意思呢?還是戚明不知不覺給省委送去的一個“臥底”,這對樑健來說就是一個謎了。
在討論的時候,沈偉光對盧天河的安排沒有意見,顯然是事先溝通好的;而戚明這邊也是“同意”的態度。在這次的調整中,省長戚明當然也不可能毫無作爲,在保持正職相對穩定的前提下,戚明趁機對財政廳、住建廳、國土委的幾個黨組副書記、副局長進行了調整,顯然把自己的人充實進入這些班子裡去了。高安雄除了將公安系統握在自己手中之外,他還把幾個自己人安插到了黨羣系統中去。其他組織、宣傳線上也有小幅的動作。樑健都沒有反對。
他之所以沒有反對,是爲了要替朱懷遇去爭取。只要有人對朱懷遇的提拔有意見,他可以一爭。果然,不出樑健所料。等到議論到了省政府副秘書長這個職位的時候,省副書記高安雄就說話了:“王部長,這個朱懷遇是什麼人?我翻看了這個人的幹部情況表,他不過是鏡州市黎山度假區的黨組書記而已,工作中也沒有什麼突出的貢獻。這樣的人,爲什麼可以直接進入省政府辦公廳的班子?不太合適吧?”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王永梅,不知道她會怎麼回答。樑健也擔心王永梅一下子沒有好的理由,畢竟這是王永梅根據樑健的意思才提上去的,恐怕她對朱懷遇的情況也不是特別瞭解。然而,這次王永梅卻並不臉紅,也不着急,她很淡然地說:“高書記,今年上半年我們通過層層推薦,建立了一個省管後備領導幹部庫,當時朱懷遇同志,就是鏡州市委推薦上來的後備幹部,綜合得票和考察情況,都是比較好。所以,今天把朱懷遇同志提上來,是從大力使用後備幹部的角度出發的。另外,這次金燦同志擔任省政府秘書長,樑省長也急需要一位副秘書長補上,我是徵求過樑省長意見的。”
樑健這時候必須說話了:“沒錯。朱懷遇同志各方面表現也不錯,我對這位同志是比較瞭解的,也比較熟悉。”樑健的話就說到了這裡,他想,這個副秘書長是我要用的,如果你們要來插手我用一個副秘書長,那以後咱們就等着瞧吧。樑健這麼一說,其他的常委果然就沒有意見了。
但是,高安雄卻仍舊一副和風細雨的笑臉,嘴上的話卻仍舊是打算插手這個崗位:“樑省長,你的說法,我們也理解。如果只是平調的話,我絕對沒有意見。但這次是從基層提拔一個處級幹部到省政府副秘書長這個重要的崗位,情況就不一樣了。基層還有很多優秀幹部,比如烏山縣委書記鬱波紅同志,就是省優秀共產黨員、十佳縣委書記,這樣的同志更應該考慮啊!樑省長,這樣的同志,用起來可能更順手,畢竟經過全面的鍛鍊!省政府副秘書長是重要的領導崗位,入口關必須把好啊!戚省長,我是出於對事業負責、對同志負責,才說了這席話。”
高安雄最後竟然是詢問戚省長!他分明是要把戚明拉進來,一起反對樑健使用朱懷遇。毫無疑問,他說的鬱波紅,很有可能就是高安雄的人,或是戚明的人。
戚明聽到高安雄如此問,就順水推舟地道:“這倒也是,副秘書長是重要崗位。不能因爲職位空缺,就隨便提拔一個人上來。樑省長,你看,要不再考慮考慮,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樑健沒有立刻回答。會議陷入了冷場。樑健不可能說:“那好吧。”他已經出來爭了,不可能就這樣屈服,那是打自己的臉。
這時候,省書記沈偉光開口道:“王部長,我記得年初組織工作的要點中,有開展競爭性選拔副廳級領導幹部的安排。我認爲,省政府副秘書長這個崗位可以考慮放在競爭性選拔的崗位當中。剛纔大家提出的鬱波紅同志也好、朱懷遇同志也好,如果真的優秀,我相信是會脫穎而出的。”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就如老師看到學生爲爭搶一樣東西有了矛盾,就讓他們用剪刀石頭布的方式解決。
高安雄和樑健都沒有說話,王永梅就說:“好,沈書記,近日我們就考慮競爭性選拔的方案。”這樣一來,省政府副秘書長崗位就暫時空缺,放到下一次競爭性選拔中去角逐。
常委會結束之後,王永梅打了電話給樑健,表示了對副秘書長崗位沒有安排好的歉意。樑健卻說:“王部長,你已經幫忙了。至少,你這麼一提,朱懷遇同志也算是進入了組織視野,下一步他能不能上,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話雖這麼說,但是要競爭一個崗位,卻絕對不能看造化。後續,他還要找朱懷遇好好談一談這個事情。
王永梅忽然對樑健說:“你這裡,有沒掌握好的機關年輕女同志?”樑健奇怪地問:“王部長問我這個做什麼?”王永梅說:“我的秘書李可祺跟了我也有些日子了,近期我想把她放到部里人才辦主任的崗位上去鍛鍊,這也是爲她下一步的發展考慮。所以,我得給自己物色一個新的秘書,部裡也有女同志,看了看沒有滿意的。”
樑健說:“人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但是滿不滿意還是要看王部長自己的。”王永梅就問:“是哪裡的?叫什麼名字?”樑健道:“叫蔚藍,是鏡州市一個街道黨委書記。”王永梅想了想道:“她對基層倒是熟悉的,但是對大機關的情況可能不太瞭解,不過我想樑省長推薦的人,應該有可塑性。我先見一面再說。”
樑健說,他近日就讓蔚藍來一趟寧州,拜會王部長。放下電話之後,牛達進來。他手中拿着一個信封。封面已經皺了。牛達報告道:“樑省長,這是一封舉報信。”樑健問:“舉報信?怎麼會寫給我?會不會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