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宏市長已經回來了,那些趁着市長不在偷閒的處室,也馬上表現得忙忙碌碌起來。晚上加班的人也比以往要多了。大家走路、說話,似乎比宏市長不再的時候,要謹慎許多。
這些天,樑健卻空閒得有些異樣。肖開福秘書長沒有找他,舒秘書長沒有找他。自然宏市長更加不會找他。宏市長要找他,肯定也會通過中間人把他召喚過去,可誰也沒有來找他。
綜合一次副處長陳輝,顯得更加忙忙碌碌,跑進跑出,時不時還用手背擦擦汗,嘴裡嘮叨着:“這日子真是忙得沒法過了……一個人別說劈成兩半,就是劈成四個,估計也忙不過來!”
樑健瞧見陳輝忙得不可開交,自己卻閒得無所事事,心裡就有些彆扭,忍不住對陳輝說:“陳處長,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個忙的,說一聲。”陳輝忙道:“不用不用。”樑健只道,自己以後是市長秘書,所以陳輝不敢來麻煩他。樑健說:“陳處長,別太見外,我們怎麼說也是一個辦公室的。”陳輝還是謝絕:“真不要,我自己來……”
有一次,陳輝複印了一刀東西進來,急匆匆地用訂書機裝訂起來。樑健見他焦急,手都發着抖。樑健就問:“急用啊?”陳輝說:“可不是嗎?肖秘書長臨時說要就要了。”樑健說:“你來理,我來幫你訂。”說着樑健就站起來,去接他手中的訂書機。
出乎陳輝意料的是,陳輝並沒把訂書機交給他,而是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肖秘書長交代他的,他對訂書釘的位置都有講究,你不會知道的……”擋着不讓樑健幫忙。
樑健暗暗好笑:“這麼急的事情,又不讓人家幫忙,那你自己忙去吧。”也就不再管陳輝了,自己坐了下來,看電腦去了。
樑健剛坐下來,秘書長肖開福就衝進了辦公室,嘴裡說“怎麼樣了?”陳輝說:“快好了,快好了!還有五套。”
肖開福朝坐在位置上的樑健看了一眼,說:“樑健,陳輝這麼忙,你怎麼不幫一幫?”樑健見秘書長責怪自己,就道:“剛纔我想幫幫陳輝,他說秘書長對訂書釘的位置有講究,也許我不會訂。”肖開福對樑健說:“不會訂,就學好。你看着陳輝訂,不就很快學會了?怎麼還有空看電腦。這些材料是宏市長馬上要用的。”
樑健只好站了起來,陳輝也已經把材料全部訂好,交給了肖秘書長。肖秘書長說:“樑健,以後要主動多學。雖然你以前在區裡是當副部長,到了這裡就得重新開始了,你要知道,你的副處長還沒有任命呢!”
樑健聽到肖秘書長最後一句話,有些近似威脅。樑健心想,有必要這麼大動肝火嗎!況且他並不是真的懶惰和不屑,是陳輝真的不讓他幫忙,他樑健有什麼辦法啊!
有過了些天,宏市長還是沒有讓人來找樑健。樑健繼續在辦公室裡就地“學習”。樑健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問對面陳輝說:“陳處長,最近宏市長很忙嗎?”陳輝朝樑健看了看,說:“宏市長當然是一直很忙的啦,怎麼了?”
樑健原本想從陳輝嘴中聽到關於自己什麼時候當市長秘書的消息,然而,見陳輝如此神情,他就不再多問:“沒什麼,只是問問而已。”陳輝不陰不陽地說:“宏市長的事情,大了去了。我們啊,只要幹好本職工作就行了,領導的事情,還是少問。”
聽陳輝這麼講,樑健就更嗅出了一股不對勁。以前,大家都對他說“樑健,你以後當了市長秘書,要罩着我們啊!”“你是市政府的二號首長啊!”之類,這幾天,這些話他基本是一句都沒有聽到了。
樑健的疑惑更大了。
那天下班時,樑健開車出行政中心大門,人行道上一個窈窕曼妙的女人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她身邊一排雀舌黃楊鬱鬱蔥蔥。
樑健一腳剎車,搖下車窗:“祁芸,上車,我送送你!”祁芸轉過身來,一張臉恍惚剝了蛋殼的雞蛋,嬌嫩光滑:“我家就在附近,走走就可以了!”樑健隔着車窗看着她,說:“這天,暑熱未消,一走就是一身汗,上車吧,我送你過去。”祁芸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樑健的車門,坐在了後座上。
樑健轉頭看了她一眼,一腳油門開了出去,說道:“這幾天沒看到你嘛!”祁芸說:“我也沒看到你啊,在忙什麼?”樑健笑道:“忙什麼啊!什麼都沒忙。我感覺自己如今像個無事人。我沒想到,市政府還真夠閒的!”
樑健從後視鏡中,瞥見祁芸似乎張嘴想說什麼,結果她脣形優美的嘴才張開又閉上了,擡眼看了看窗外,說道:“閒一點不好啊,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都快忙死了!”
樑健一腳剎車,把車停在路邊。他回過身子,正視着祁芸,說:“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得如實告訴我。”祁芸被樑健的一個急剎,猛然往前靠去,差點就跟樑健臉跟臉碰着,好在她用手趕緊撐住了椅背。
祁芸受了驚嚇:“你怎麼開車的啊!小心點啊!”樑健瞧見她脖子中的項鍊,撩撥着她的鎖骨,讓樑健很有種往下看的衝動,但樑健還是強迫自己回到正題:“你是我的小學同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得如實告訴我。”
祁芸心裡有些突突然,樑健要問她什麼!難道是要問她,如今還喜不喜歡他?在感情上,祁芸對樑健的印象是無比深刻的,當時兩小無猜,在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就模仿着小說中的情節,傳遞紙條,表示着好感。後來,他們全家搬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父母擔心女兒早戀,影響她的健康成長和以後的幸福。
樑健來報到那天,她故意告訴樑健,當時他們全家搬離衢州,只是因爲老爸工作變動。這是純粹騙樑健的。如今兩人都已經長大成人,並且將近而立之年。雖然十六年的時光過去,很多事情都變了,可沒想到,再見樑健的一剎,許多被風塵的記憶,如積雪融化之後的鵝卵石歷歷在目,那些曾經的情愫也被悉數勾了起來。
只是時過境遷,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那個青春懵懂的祁芸了,雖然年近三十的她還是單身,但並不是說,她就沒有喜歡的人,只是這個喜歡的人,並不是她的。她擁有他的身體,卻暫時還不能擁有他的身份。這個人,就是她的直接領導舒躍波。
看着樑健正視自己的目光,她趕緊躲開了。樑健突然出現,成了她的同事,讓她有點亂。祁芸怯怯地問:“你要問什麼?”
樑健問:“你答應會如實告訴我嗎?”祁芸說:“那要看是什麼問題!”祁芸想着,如果樑健問她,她對樑健還有沒感覺,她真的很難回答。
樑健說:“小學同學,你別這麼不痛快好不好!我想問一個關於我自己的問題。”祁芸說:“跟我有沒關係?”樑健說:“關係應該不大!只有一點點關係。”祁芸說:“那你問吧!”
樑健說:“最近,你有沒聽到,大家對我的有些說法?”祁芸鬆了一口氣,樑健問的不是關於感情的事情。但在輕鬆的同時,伴隨着一絲小小的失望,難道在樑健心目之中,自己也就是個一般的小學同學了?
至於對樑健的說法,她還真是聽到不少,但不知如何跟樑健說纔好。之前,大家都認爲樑健來到市府辦是給宏市長做秘書的,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所以大家就等着宏市長回來之後,看着樑健走馬上任,跟他搞好關係了!
沒想到,宏市長從美國回來之後,使用新秘書的事情,突然變得無聲無息了,從來沒有人看到宏市長身邊帶着樑健。各種傳言開始風起了……
有人說“宏市長對樑健不滿意”,有的說“宏市長根本就沒想讓樑健當秘書,這都是他媽誰瞎猜的”,有人說“宏市長說不定還處於對樑健的考察階段”,也有人說“是肖秘書長擋住了樑健當秘書的路,肖秘書長是個很喜歡加班的人,樑健卻沒事就回去了”,有人說“宏市長,可能是要讓陳輝當秘書”“呸,陳輝當秘書,那真是小人得志了!他這種鬼頭鬼腦的人,當了秘書還了得!”
總之各種說法都有,但都沒有一個定論。作爲小學同學,祁芸早就想私下裡告訴樑健了,可她又擔心,跟樑健走得太近,她的生活就無法平靜,因此,也就一直沒有主動找樑健說。既然已經答應了樑健說實話,祁芸把聽到的這些跟樑健說了一個大概。
樑健聽了,皺起了眉頭:“你聽到這麼多,我怎麼一句話都沒聽到呢?”祁芸白了他一眼,覺得樑健這問題問的太好笑:“你當然聽不到,誰會故意當着你的面說。”樑健誠懇地說:“謝謝你了。”然後又啓動汽車,開上送祁芸回家的路。
祁芸問道:“你很想當市長秘書?”樑健從後視鏡中,看了眼祁芸:“原來也沒有特別強烈的想法,如今這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我反而有了特別的衝動,很想當這個市長秘書了!”祁芸露出了笑容說:“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迎接挑戰!”
樑健笑說:“我小時候,有那麼喜歡迎接挑戰嗎?”祁芸說:“當然了。”樑健道:“說來聽聽。”祁芸正要說,忽然又喊道:“我家就在這裡,停下來就行!”祁芸的小區到了,祁芸下了車說:“下次我再說給你聽吧!”
樑健看着祁芸下車,小區門口,也有不少女人,或打車、或進出,祁芸走過去,立馬就如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劃過了一道陽光,成爲美麗的風景。樑健從她優美的身姿上,看到的卻是十三四歲那個清純、可愛、機敏、善良的女孩。
他調轉車頭開走時,忽然從後視鏡中發現祁芸在接電話,然後,她轉過身,又往外面走來,正好一輛出租車停下,她就坐了進去。那一瞬間,樑健不由懷疑,這麼多年過去,如今的祁芸,還是那時的祁芸嗎?
樑健發現辦公桌上有些異樣。少了一些東西。認真看了下,才發現別針、筆記本、訂書機、黑水筆等不見了。再看一下陳輝的辦公桌,這些東西已經去了他那裡。樑健又去茶櫃,看到自己的水杯裡昨晚的茶葉還在杯子裡。
以往,陳輝往往比他先到辦公室,洗自己茶杯的同時,也就幫他給洗了。今天陳輝已經把自己的茶杯泡好了茶,任由他的留在那裡。樑健心裡就有些好笑,陳輝對他的態度明顯改變了。好笑的同時,樑健心裡又是一緊,難道陳輝知道了些別的什麼?或許,自己真的當不上宏市長的秘書了?
陳輝從外面進來,手裡拿着筆記本,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樑健看到他那隻沒拿東西的手,不自覺地抽搐一下。這種抽搐陳輝上次用訂書機的時候,樑健就看到過,這應該就是那種神經性的抽搐吧!
樑健剛要去洗自己的杯子,陳輝說道:“樑健,待會我要陪宏市長和肖秘書長去長湖區調研,你反正也沒什麼事情,記得把地板拖了吧!”
樑健從陳輝的這句話裡,聽出了很多信息:一是陳輝稱呼自己從“樑處長”變成了“樑健”,這是不是說明樑健連一個副處長都撈不到了?二是陳輝開始指使自己打掃衛生了,這還是樑健到綜合一處之後的頭一遭。最後一個信息,也是至關重要的,那就是陳輝說要跟宏市長和肖秘書長一同去長湖區調研了。
樑健是長湖區出來的幹部,如果宏市長真有意讓樑健當自己的秘書,他肯定會讓樑健陪同他一起去。樑健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許多。如果到了市政府做不成市長秘書,那就等於沒來,甚至比沒來還沒意思。更何況,外面已經傳得紛紛揚揚,都說他是來當市長秘書的,當不上,就只能任人嘲笑。在機關裡,成爲笑柄可不是一件吃得消的事情!
這些都是其次,關鍵是,樑健根本不知道,這事情怎麼就變得這麼快。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在機關裡,計劃趕不上變化!但他來市政府擔任市長秘書的事情,本是已經確定的,區委書記胡小英跟自己這麼說,市政府副秘書長舒躍波也跟自己這麼說,只要等宏市長回來點下頭,他就正式掛牌上崗,爲宏市長服務了。
難道宏市長對自己有什麼不滿意?可是,樑健和宏市長一次面都沒有見過,怎麼就引起了他的不滿意呢?樑健有些想不通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樑健很想打電話,問一問胡小英,但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他不想爲此事打擾她。
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去副秘書長舒躍波那裡問問情況,看看他怎麼說。
樑健選擇在中午下班之前去敲了舒秘書長的門。像副秘書長這樣的職務,雖然不用自己辦理具體的事務,但協調溝通是其主要工作。爲此,一天之中真正很閒的時間基本是沒有的,一般也只有在午飯之前,和下班之前有那麼一些空餘時間。
得到允許之後,樑健進了舒秘書長的辦公室,樑健首先遞了一根菸給舒秘書長,舒秘書長接了,說:“樑健,你自己倒茶。”樑健說:“不用了,辦公室裡有呢!”舒秘書長點了點頭,說:“樑健啊,這段時間怎麼樣?”
樑健來之前,想到舒秘書長可能會問他一些問題,早打了腹稿,樑健說:“感覺市府辦很不錯。”舒秘書長說:“怎麼個不錯法?”樑健說:“總的感覺,一個是分工更加細,也更加合理了,大家圍繞崗位職責開展工作;二是要求也更加高,這段時間各種文件和材料看了,規範性要求更高;三是視野更加開闊了,接觸的層面比以前提高了,所以我很珍惜自己擁有這樣的機會。”
所在的集體得到認可,對於集體中的人來說,也會有一種榮譽感,舒秘書長也不例外。舒秘書長先於樑健來到市府辦好多年,樑健相對來說,更是一個外來者。得到樑健的認可,舒秘書長感覺自己也受到了認可。舒秘書長說:“你說的這些不錯。你珍惜崗位,這一點很好,這是幹好工作的前提。另外,對於自己有什麼想法?”
樑健感覺舒秘書長肯定也是一個聰明人,自己去他辦公室,他肯定已經猜到了其中的原因。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樑健說:“舒秘書長,今天來打擾你,其實心裡有一個疑問。”
舒躍波看着樑健說:“說說看。”樑健道:“之前,來到市府辦,您也跟我說過,我是來給宏市長當秘書的,但這件事情要宏市長再點下頭。宏市長已經回鏡州市十來天時間了,卻一直沒有找我談話。這件事是否宏市長不認可了?”
舒躍波聽樑健說完,就從桌上的中華煙中抽了兩根,一根遞給樑健,一根自己點上,抽了一口才道:“說實話,這件事,我也吃不準。也許是有些原因。”樑健心想,這原因舒躍波作爲分管人事的副秘書長,怎麼說都該有個數吧:“舒秘書長,其實我並不是說一定要當宏市長秘書,我只是想弄清楚,我在哪些方面還存在着不足,不符合當秘書的標準,這樣便於我改進,對今後的工作也有些幫助。”
舒躍波又看了看樑健,才道:“樑健,我其實很看好你。你有鄉鎮工作經驗,又擔任過區委組織部副部長,我知道胡小英書記對你讚賞有加,以前我和她也是同事,知道她看中的人應該不會錯……但是,這次宏市長沒有點頭,我也不知領導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也一直在琢磨這回事!不過,我還是覺得,樑健你先別急,目前你就幹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樑健看看舒躍波。舒躍波整個外形應該說是頗爲英俊瀟灑的,只有他的牙齒因爲抽菸厲害,有些發黃。但這不影響他的神情給人的感覺是真誠的。樑健見舒躍波也許是真不知道,也不再勉強:“舒秘書長,午飯時間差不多了,該吃飯了。”
舒躍波說:“是啊,該吃飯去了!”
食堂排隊排得很長。樑健想,還不如晚點來。但既然來了,樑健便拿上盤子,開始排隊。一邊瀏覽手機上的新聞。最近這段時間,網上正在熱議一個叫“當代烈女”的事件。事件中,這個姓鄧的是個85後女孩,是湖北省某鎮一家賓館休閒中心的服務員,當地鎮政府人員張某、黃某、鄧某在消費期間,要求該女孩提供“特殊服務”,但遭拒絕,三個鎮政府幹部惱羞成怒試圖qiang奸鄧,鄧力求和平妥協無效,在對方作風惡霸無恥糾纏之後,鄧抓起水果刀,將張某和黃某刺傷。張某搶救無效死亡。
網上議論的焦點,是關於鄧女孩該不該判刑。各種議論都有,有些認爲鄧女孩是正當防衛,有些人認爲是法律面前一律平等,還有人說鄧本身很可能就是賣yin女,該判。最後一種聲音一出來,就被唾沫所淹沒。瀏覽着網頁,時間過的便有些快。
如今網絡流行,現實生活的貧乏被網絡世界的精彩所取代。幾乎每個星期都會爆料一些新聞,足夠大家熱鬧一陣。看到這則不幸的新聞,樑健並沒有看看就過去了,讓他不由想起了清池會所的菲菲。
在長湖區的時候,菲菲幫過自己的忙,向樑健通報了三元鎮副鎮長蔡源要舉報自己的消息,使得樑健事先就有了準備,纔不致徹底落入被動。這段時間以來,樑健一直沒有聯繫過菲菲,不知她過得如何。
其實,菲菲跟這個“鄧烈女”的職業很有些相似之處,樑健心中不由有些疼惜。一個女孩子真不該在這樣的行業長久做下去。但一個女孩子一旦從事了這樣的行業,她還能再洗腳上岸,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樑健很想幫菲菲一把,但自己如今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樑健心中不由想,如果當了市長秘書,也許就能更好的幫到別人。
就這樣想的有些遠的時候,身後一人提醒道:“朋友,輪到你了。”樑健從出神中清醒了過來,說道:“不好意思。”就上前去取菜碟。
“唉,你不是任堅,任人強……”樑健趕緊打住了,笑笑說:“任堅啊,真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任堅也笑道:“你剛纔是不是想說‘任人強jian’啊!”樑健很不好意思,又沒辦法完全否認,如果否認就虛僞了。任堅倒是挺大方地說:“已經很久沒有聽人叫我這個綽號了!沒事,你高興說就說吧!”
樑健從任堅的這句話中,倒是體會到任堅有了些變化。樑健認識任堅是在江中大學,任堅比樑健大一屆,照理兩人沒什麼交集。但由於兩人都在校報上發文章,便漸漸注意和熟悉對方,兩人還暗中較勁,誰在校報上發的文章多,後來任堅早一年畢業,自然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任堅的名字是他父親取的,原意是“爲人(任)堅強”的意思,沒想到別人偏偏要理解歪了,變成了“任人強jian”。爲此,任堅曾在大學裡還跟人打過一架。
剛纔,樑健說出“任人強……”三個字,還以爲任堅會生氣,沒想到他倒已經想開了。樑健買了飯,在一邊等着任堅,本想跟他一起吃個飯。任堅卻是打包,看到樑健還在等自己,就拍了拍樑健的肩膀說:“哥們,你給我留個電話,晚上咱倆一起吃個飯。”樑健說:“行啊,沒想到在這裡竟然碰到校友了!”
兩人各留了電話,任堅便匆匆離開了。
大家都說,在機關裡最不靠譜的一句話,就是“改天我請你吃飯”。樑健想,任堅估計也就這麼一說。快到下班時間,也沒接到任堅的電話,樑健想,任堅應該是跟其他人一樣不靠譜了。
沒想到,下班後五分鐘,任堅的電話來了。他說:“不好意思,忙了一整天,才停下來,我們一起吃飯。”樑健還真沒想到,任堅是當真的,這跟他以往對任堅的印象很有些不同了。
剛放下電話,對面的陳輝突然對樑健說:“樑健,晚上我們一起加個班吧?秘書長交代了材料。”樑健心想,如果要加班,怎麼不早說,況且沒有任何領導跟自己說要加班,就道:“陳處長,不好意思啊,我這剛跟人約好了吃晚飯。”
陳輝說:“如果不重要的話,還是在這裡加班吧,你從來到綜合一處,便沒怎麼加過班。這樣不大好,我們綜合一處是以加班聞名的。”
樑健心道,如果要加班也不是你陳輝來跟我說,你是副處長,我雖然還沒任命,我是從區委組織部副部長崗位上來的,我沒有必要對你負責。就說:“不好意思,還真是重要。”
陳輝打破沙鍋問到底:“你跟誰吃飯?”樑健說:“你可能不認識,叫任堅,也是我們市級機關的。”陳輝瞪大了眼睛:“你認識任堅?”
樑健一看陳輝的表情,怎麼感覺任堅是什麼大人物一般,就說:“我們是同學,怎麼了?”陳輝說:“哦,他是副書記韓正陽的秘書,也是市委辦有名的筆桿子!既然你跟他吃飯,那去吧,替我問一聲好。”樑健明顯感覺到陳輝聽到任堅的名字後,對他說話的語氣之中就又添了一份恭敬。樑健還真有些不習慣這人的反覆無常。也不應他,拿起包走了。陳輝喃喃自語,等我當了宏市長秘書,有你小子好看的。
任堅倒是挺隨意,坐上了樑健的車,去了一家小飯店。兩人要了一個小包廂,有四個位置。樑健問:“就我們倆?”任堅說:“還需要誰嗎?難道你要叫美女?”
樑健本來可以叫幾個美女出來,可後來一想,也就算了,對於任堅他本就不太瞭解,何況又是多年不見,自己還是留一手比較好,就道:“沒有,沒有,兩個人挺好的。在大學期間有錢喝酒,人越少越好,否則都被別人喝了!”
任堅指指樑健說:“沒錯,沒錯。我剛纔聽你說出‘任人強’這三個字,就覺得特別親切。雖然我們鏡州市委市政府,江中大學畢業的還真不少,可以前熟悉的人卻不多。所以,這裡基本沒人知道我這個綽號!”
樑健說:“這個綽號的確也該被人忘記了!我聽人說,你已經是鏡州市委市政府的名人了!”任堅笑道:“你聽誰說的?”樑健說:“我們處裡的副處長陳輝。”
任堅看着樑健:“陳輝!這丫是你們處的?這麼說,你也在市府辦了?”樑健點了點頭:“是啊,在市府辦綜合一處,剛來不久!”任堅手指樑健:“你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新來的市長秘書吧?”
樑健說:“什麼傳說中的?”任堅打開那些塑封的杯碟碗筷,在杯子裡倒了茶水,又要給樑健的杯子裡倒水,樑健自己拿過了茶壺。任堅看着他倒水,說道:“我聽很多人說過了,宏市長把原來的秘書放到建設局去了,所以要物色一個新秘書,你就是那個新秘書?”
樑健搖了搖頭說:“也許,就如你說的,只是傳說中的。”任堅敏銳地嗅到了什麼,擡眼問道:“什麼意思?”樑健覺得,如今事情還沒定下來,到底最終會不會成爲宏市長的秘書,還沒有定論,還不好亂說,否則可能真會壞事。樑健就說:“現在,我只是在綜合一處工作,具體幹什麼,還得聽領導和組織上安排。”
任堅說:“那就是說,你還是挺有希望成爲市長秘書的。綜合一處是服務市長的,你們處室,目前副科級的也就你和陳輝兩個人吧?”樑健說:“我是副科級,但是否擔任副處長領導還沒定。”任堅說:“別急,在機關裡很多事情還真急不來。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陳輝這個人,可不簡單,這人心思多着呢,所以你要多留個心眼。按能力水平來說,他不是特別強,但在心眼方面他可絕對不弱,否則也到不了這個副處長的位置。”
樑健看着任堅有些白皙的臉,誠懇地道:“謝謝你提醒。”
啤酒上來了,樑健給任堅倒了酒,自己也倒了個滿杯。任堅舉杯說:“祝你順利當上市長秘書!”樑健也舉杯:“多謝吉言。”
一杯酒下肚,菜也陸續上來了。任堅說:“等你當了市長秘書,我們可以在工作方面多交流交流。”樑健笑道:“求之不得,我這方面沒有經驗,你已經是副書記的秘書好多年了,還請你多指教。”任堅說:“這沒什麼大不了,也就那麼幾招。我們先不說了,好久不見,今天主要是喝酒!”
上班沒多久,樑健剛泡好綠茶,陳輝就從外面趕進來,說:“肖秘書長讓你過去一趟。”樑健心道,肖秘書長讓我過去,難道是已經確定讓我給宏市長當秘書了?再瞧瞧陳輝臉上,微露着剋制不住的喜色。
樑健感覺情況有些不妙。進了肖秘書長辦公室,看到肖秘書長板着的臉,樑健就更加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只好硬着頭皮在肖開福的面前坐下來。肖開福腦門高起、油光發亮,與他秘書長的職務是非常相似的。人都說秘書長其實就是市長的智囊,智囊肯定用腦多,聰明絕頂也是應該。
樑健沒有盯着肖開福的腦門,畢竟這樣不太禮貌,就說了聲“肖秘書長?”肖開福這才擡起腦袋看着他,說:“樑健,知道爲什麼找你來嗎?”
樑健不好說,對有些人你可以隨便說出你的想法,而面對另外一些人,則必須把嘴巴緊緊閉着,反正樑健已經肯定不是爲讓他當宏市長秘書的事情。樑健回道:“請秘書長明示,我不大知道。”
肖開福一直繃着臉:“樑健啊,既然你不知道,我就直說了。工作還需努力啊!在我們市府辦,工作不會輕鬆,如果你是抱着輕鬆的態度來的,那對進步不會有好處。你看看這個……”說着,就把一份材料扔到了樑健面前。
樑健拿起來一看,是一份調研材料,關於工業轉型升級的,規規矩矩,也無甚特別之處。樑健看了,說:“秘書長,我已經看完了。”肖秘書長說:“怎麼樣?”樑健覺得這文章,中規中矩,要說很好也不見得,但調研報告的形式都有了,要說不好也說不出,何況這文章來路不明,說了缺點恐怕要得罪人,樑健說:“不錯。”
肖開福說:“這材料是你們處陳處長昨天加班改出來的,是努力的結果。”樑健心想,怎麼扯到加班上去了。肖開福又說:“陳處長說,他昨天讓你幫個忙、加個班,結果你去吃晚飯了?”
樑健暗道,看來早上陳輝來告自己狀了。怪不得任堅要讓自己多小心他。樑健解釋道:“我昨天的確有個朋友,一起吃飯了,這事我也跟陳處長解釋了,他也同意了。”肖開福見樑健解釋,似乎更加不悅,就說:“我們市府辦,有個規矩,那就是以事業爲重,這點你一定要記住。”
樑健心想,肖秘書長是那種不喜歡聽解釋的人,也就不再爭辯,就道:“肖秘書長,我知道了。”肖秘書長說:“還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你現在職務還沒有任命,等於說,在處室裡,你就是一般人員,陳輝是副處長,有些活他讓你協助,你要服從。這也是我們市府辦的規矩。”
樑健暗暗覺得肖秘書長和陳輝,在給自己吃套路。樑健心中鬱悶,但理是這個理,陳輝是副處長,自己的職務還未落實,按理是要下級服從上級。於是,樑健說:“這點,我也明白了。”
肖秘書長道:“明白了還不夠,關鍵是要落實到工作當中。”樑健心裡有股無名之火,看來肖秘書長是準備給自己穿小鞋了,嘴上不給樑健任何面子。樑健卻又無法回嘴,只要宏市長秘書一事尚未塵埃落定,他就得忍着,小不忍則亂大謀。
回到辦公室,陳輝擡頭看了看樑健,臉上有種掩飾不住的得意,問道:“肖秘書長找你談了什麼?”樑健看他臉上的得意樣,心想,如果把自己挨批的事情告訴陳輝,還不是讓他不花錢就開心了一場!
轉念一想,還不如來個惡作劇,樑健道:“肖秘書長跟我說了誰當宏書記秘書的事情。”樑健這話一出,陳輝眼中發出了異光,心中也蹦蹦亂跳:“真的?誰當宏書記的秘書?”
小說來源:燃文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