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二十五十
打電話來的是覃安。
“今天刁書記發了很大的火。”覃安說道:“因爲什麼,就不用我說了吧?”
樑健嗯了一聲。
覃安又道:“刁書記讓我轉告你,這件事必須嚴肅處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樑健心裡冷哼了一聲,刁一民這是來‘護犢子’,順便‘顯威風’了。樑健原本這一天的事情下來,胡小英昨夜留給他的那些輕鬆愉悅早就被消耗光了,心裡早就是煩躁得不行。覃安一副居高臨下,不問事情來龍去脈,就蠻橫地下命令,讓樑健心裡的那些煩躁更加的暴動起來。
樑健脫口就道:“不好意思,覃秘書長,我跟您確認一下,您的意思是讓我秉公處理對嗎?”
覃安被樑健噎了一下,可樑健的話又不能反駁。他要是說了個不,那就是在讓樑健不要秉公處理,他作爲省委秘書長能說這話?
“樑健,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這不是我的意思,是刁書記的意思。”覃安聲音裡多了慍怒。
樑健故作驚訝,問:“難道刁書記的意思不是讓我秉公處理?”
“樑健,你夠了!”覃安低吼了一聲:“你別以爲你背後有人,就敢如此肆無忌憚!你那個老丈人已經退下來了,現在還有人念舊情,再過兩年,我看還有誰會念這個舊情!這官場從來都是人走茶涼,你不會不懂吧?”
“覃秘書長這不是已經證實了什麼叫人走茶涼了嗎?”樑健嘲諷笑道:“還真是辛苦覃秘書長了。”
覃安氣得呼吸都粗了一點。樑健卻忽然有種爽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很爽。
但後果同樣也會讓他覺得很‘爽’吧!樑健想,不過此刻他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樑健聽到覃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傳來冰冷的聲音:“總之我話已經帶到了,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希望你不會後悔。”
“多謝秘書長關心。”樑健淡淡回答。
覃安啪地一聲就將電話砸了,樑健揉了揉有些疼的耳朵,看着手裡的手機,神情冷峻。
刁一民到底是省委書記,樑健雖然剛纔沒給覃安面子,逞了一時口舌之快,但刁一民的臉,樑健很想打,但得悄悄的,不着痕跡的打,讓人找不出毛病。否則的話,他這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帽子也沒了。
就像剛纔覃安說的,這人走茶涼的道理在官場從來是不變的真理。唐家目前還在幕後,樑健也不想將唐家搬到幕前來。項部長的影響,只會隨着他的退位愈來愈弱。樑健得學會自己給自己找一條路。
覃安現在肯定在想怎麼在刁一民面前告他一狀。樑健想到這,不太屑的笑了一下。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他晚飯還沒吃,有些餓了,便讓翟峰叫了點外賣。外賣剛到,朱建飛帶着人也到了。
記者是個那種人一看就知道是記者的那種記者。穿着一件記者標配的淺軍綠色馬甲,裡面一件白色t恤,身上還掛着一張藍邊的記者證。一條牛仔褲,洗白了的。一雙登山鞋,也很舊了的。頭髮也有些長了,一眼看過去,就是一種不修邊幅的樣子。
他一進門,不等樑健招呼,就自顧自一屁股往沙發上坐了,往後一靠,陷了進去。
樑健看他這模樣,忽然對自己之前的猜測有些懷疑了。這樣的一個人,很難說,不會提出二十萬這樣的要求來。
朱建飛見他這樣,朝他使了好幾個顏色,他都跟沒看到一樣。樑健面無表情,擡手示意朱建飛先坐,然後自己坐到了辦公桌後面,旁若無人地開始吃自己的外賣。
樑健一邊吃,一邊還擺弄下手機,所以吃得比較慢。剛開始,那記者還泰然自若的模樣,低着頭專心鼓搗自己的手機,偶爾還笑那麼一笑,可時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後,朱建飛已經是如坐鍼氈的模樣,記者也開始不那麼自然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樑健已經吃完,但他依然坐在那裡,靠在椅子裡,拿着手機看着新聞,並不跟他們說話。
這時,這位很記者的記者終於忍不住了,坐直了身體,皺着眉頭,開口大聲問樑健:“梁書記,你找我過來不是要說事情嗎?可以說了嗎?”
樑健眼也沒擡。
記者臉上掠過慍怒的神色,手掌在膝蓋上摩擦了兩下後,又提高了聲音說道:“梁書記,你要是不談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有很多事等着呢!”
樑健這才擡了眼睛,目光落到他身上,淡淡道:“我在忙,你再等一會!”
記者目光在樑健手裡的手機上掃過,怒氣更盛,剛要說話,被朱建飛搶了先:“你先坐下,梁書記忙完了,自然會跟你說話,你急什麼急!你事情再多,難道還能比梁書記還多?再說了,你的事情有梁書記的事情重要嗎?”
樑健看了眼朱建飛,沒說話。朱建飛這人,當着他面,馬屁拍得不錯,背後卻總是做些陽奉陰違的事情。樑健最不喜歡這種人。
記者被朱建飛訓了一頓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但沒像之前那樣,再次整個人塌陷在沙發裡。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樑健也覺得差不多了,便從椅子裡站了起來,自己給自己去泡了杯水後,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對面是記者,旁邊是朱建飛。
樑健看着記者,笑着問:“聽建飛說,你要二十萬?”
記者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是的。”記者迎着樑健的目光,理直氣壯地回答:“二十萬買一個太平,這價格不高吧?”
太平?樑健笑了笑,道:“不高,還低了。要不這樣,我給再加一點,五十萬怎麼樣?”
記者驚了,一臉驚訝地看看樑健,又轉頭去看看朱建飛,不知所措。
朱建飛訕笑着,小心翼翼地開口:“梁書記,您這玩笑是不是開得有點大?”
樑健一臉嚴肅地看向他:“誰說我是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五十萬,怎麼樣?”樑健又看向了那個記者。
他的忐忑與不安已經寫在臉上,可依舊在強撐着,一會後他忽然一咬牙,喊道:“好!五十萬!你想讓我做什麼?”
樑健笑了笑,道:“做你的老本行,寫篇報道!”
“你想寫什麼?”記者立即問到。
“寫事實!”樑健盯着他回答。記者愣了一下,顯然是意料之外。
朱建飛在旁邊想插話,剛開口就被樑健一擡手給打住了。樑健對記者說:“我要你把所有的事實寫出來,包括今天這件事背後的那些事實。”
記者的臉色變了,目光也躲閃起來:“什麼背後的事實,我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裝傻了。放心,你只要寫出來,五十萬照拿,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樑健到。
記者有些猶豫了。五十萬對於一個小媒體的記者來說,無疑是一個超大的誘惑,就好像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在他面前脫光了衣服,在對他說:“e on,baby!”
樑健不信他忍得住,他果然也沒忍得住。
“好!”記者咬牙回答。朱建飛在旁邊臉色十分難看。
樑健笑了笑,道:“你可以把今天的事情稿子先寫出來,一個晚上夠不夠?”
“可以!”記者猶豫了一下,回答。
“好。”樑健道:“明天早上把稿子拿過來,我讓你秘書給你準備一萬塊錢,剩下的,四十九萬,就難度大一點了。我要你去查十首縣水庫工程的那件事,你們記者總是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渠道,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對不對?”
樑健看着他,記者坐在那,有些猶豫,目光下意識地往朱建飛那邊瞧。樑健看到後,又說:“你不用看他。這件事,他做不了主,他沒這個權力!”
記者沉默幾秒鐘後,終於下定決心,道:“我要點時間。”
“三天。”樑健說。
記者咬了咬牙,道:“五天。”
“四天,再多就沒有了。”樑健道。
記者猶豫了一會後,咬牙同意了。
“很好。”樑健笑了起來,然後道:“既然說定了,那你先走吧。明天早上八點,我在這裡等你的稿子。”
記者點點頭,看了眼樑健,又看了眼朱建飛,站起來走了。
他一走,樑健就將目光看向了朱建飛,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朱建飛坐在那裡,越來越的不安。
不久,他就戰戰兢兢地開口:“梁書記,要是沒其他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樑健點點頭:“好的。”
朱建飛如獲大赦,站起來拔腿就走。
忽然,
“今天的事情,包括剛纔在這裡你聽到的,該怎麼樣,你清楚吧?”樑健淡淡問他。
朱建飛低着頭,嗯了一聲。
“有一句老話叫做:縣官不如現管。這話你應該知道什麼意思吧?”樑健問他。
朱建飛額上微微見了汗,忙點頭回答:“我知道。梁書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樑健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年紀有些了,我怕你記性不好,所以提醒你一下。不管省裡的領導對我是什麼看法,但市委書記這位置依然是我在坐,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梁書記,您放心!我肯定牢牢跟隨您的指導,絕對不會做出什麼違背您思想的事情!”朱建飛慌忙表忠心。
樑健笑:“好。你走吧。”
朱建飛低着頭,微弓着腰,往後退了兩步,才步履匆忙地出去了。門一關,樑健就將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
希望這番威脅能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