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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委副書記萬康瞥了一眼正從考場往外走的另外幾個考生,對那個綜治辦主任說:“我還是那句話,不管在哪裡,始終牢記你機關幹部的身份。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綜治辦主任平時接待羣衆來信來訪,處理突發事件等頗有些手段,見萬康副書記對他的話並不相信,毫不示弱地道:“領導,這一點請您放心,我會始終牢記自己的身份。至於我是否亂說,”他伸手點了點從考場裡出來的那幾個人,說“你可以問問他們,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買了朱庸良部長的假試卷!”
“沒錯,我也買到了!假貨,騙錢的!”另一個考生剛從考場走出,就激動地說:“我也要舉報。”
區委副書記萬康表情嚴厲地看着他們,想到之前在休息室時,區委組織部長朱庸良看到寧州考試中心提供的試卷時突然大發脾氣,然後便離開了學校,沒有參加巡考。心中不免又添煩悶。
考場中,李菊滿頭是汗。這份試卷上所有的題目,沒有一道與上海雷柏考試中心顧凱主任提供的試題相同。得知試卷是寧州考試中心出的,李菊撞牆的心都有了。試卷竟然被樑健掉包了,她被他徹底騙了。當不上副科級領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怕的是,那份來自上海雷柏考試中心提供的試題紙被朱庸良以一種變相的形式賣給了二十五個人,那二十五個人,看到試題完全不對,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李菊已經無心考試!畢竟她跟陳政一樣,以爲手裡握有試題,胸有成竹,只把雷柏考試中心的試題背了出來,其他的一概沒看。這張寧州考試中心的試卷壓根就考不出來。她要離開考場,想看看朱庸良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況。
監考老師也以開考30分鐘內考生不得離開考場的要求,讓李菊不要離開。這時候,考場外走廊裡的聲音挺大,另一個監考老師在走廊裡張望了一下,還是讓李菊走出了考場,說:“別在考場裡影響其他考生考試。”
李菊也聽到了走廊裡的動靜,一出來便碰到巡考領導和那幾個考生,聽到那些考生向萬康說要舉報朱庸良賣試卷,李菊着急得背後沁出了汗珠。
一看形勢不對頭,李菊沒有迎上去和萬康打招呼,而是趕緊跑到樓下僻靜處,給朱庸良打電話,只是,電話始終沒有人接。李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這怎麼辦?這怎辦?怎麼不接電話……”
好幾個考場中都有考生陸續出來,嘴裡都罵罵咧咧說要舉報。萬康心想:一人舉報可能是胡言亂語,看這形勢,不得不嚴肅對待了。考場之內,有些考生也受到影響,目光向走廊看來。
萬康想,這樣下去,不僅會影響正常考試,說不定還會鬧出什麼新聞來。跟一起過來巡考的四中校長說:“給我安排一個會議室,我要逐個與這些考生談話。”
四中校長說:“萬書記,請跟我來吧,我的會議室給您用。”萬康的目光掃過那些情緒激動的考生,說:“你們幾位跟我來吧,這裡是考場區域,我再重申一次,不要大聲喧譁。”
樑健跟在萬康後面,看着這一切,但始終沒插話,他感覺到一場鉅變馬上就要發生了。之前,他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他啓用寧州考試中心的試卷,棄用上海雷柏考試中心的試卷,無非是要避免朱庸良泄露試題。如今看來,這件事情的後果遠遠不止於此……
在校長會議室內。
區委副書記萬康、區紀委書記溫照盛、區委宣傳部長諸茂、區委組織部副部長樑健等人坐成一排,對面的位置留給反映人。
萬康對幹部科副科長凌晨說:“你讓他們進來,一個一個談。”凌晨激動地說:“知道了,萬書記!”
最先帶進來的人就是那個鄉鎮綜治辦主任。
萬康說:“我先跟你說清一個道理!舉報必須實事求是,否則你要承擔責任!”萬康的目光裡透着鋒銳,不過那個綜治辦主任雖然一個人面對一排領導,表情仍然挺鎮定。他點了點頭。
“那好,你說吧,你要舉報什麼?”
“我舉報區委組織部部長朱庸良,買官賣官,他向有關人員出售競爭性選拔考試的試卷,而且是一份假試卷……”
這個人說完之後,萬康和在座的其他領導都沒有發表看法,也沒有做結論,只是讓他先出去了。一個出去一個進來,一共五個人。反映的情況都是關於組織部部長賣假試卷的事。
這五個人來自完全不同的部門,也沒有證據顯示他們是串通好的。那麼,他們所舉報的內容真實性就非常大了。
聽完反映情況,萬康看看身邊的溫照盛、諸茂等人,“你們看,這事怎麼處理好?”溫照盛說:“萬書記,我這麼看。雖然朱部長是區委常委,但他畢竟是市委管理的幹部。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還是先原原本本向區委胡書記作個彙報,然後再作商議比較好!”
區委宣傳部長諸茂點頭道:“我同意溫書記的意見。”
競爭性選拔考試安排在星期六上午。下午,區委組織部長朱庸良再也hold不住了。早上,看到試卷被樑健掉包,一時怒火中燒,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憤然離開了休息室。
現在想想,朱庸良真是後悔不迭。在官場這麼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做官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無法控制情緒,就等於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搞不好就會萬箭穿心。
後悔已經無用。李菊已經打電話將有人舉報他的事情向他做了彙報。
朱庸良知道,這件事麻煩大了。
一上午,朱庸良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絞盡腦汁想下一步的對策。
李菊一直等到區委副書記萬康等巡考領導跟那些舉報朱庸良的人談完了話,纔回到區委組織部,進了朱庸良的辦公室。
朱庸良看着李菊,臉都扭曲了,憤憤地說:“李菊,這次,你真是害死我了!”
其實,這次的事,追根究底並不是李菊的錯。她只不過遵照朱庸良的指示行事,樑健去上海雷柏考試中心,她也跟去了,並弄到了試卷。後來,她也一直秘密監視着樑健,可那天之後,樑健並沒有出過門,根本沒有去過寧州考試中心。她怎麼會想到,樑健通過省委辦公廳綜合二處副處長馮豐的幫忙,讓寧州考試中心出了試卷呢!因此,這個責任不該是李菊一個人的,但如今朱庸良卻將所有的過錯怪到了自己頭上。
李菊心裡很是氣憤,但她沒有反駁,畢竟朱庸良是部長,一直以來她對他都是言聽計從,李菊只好忍氣吞聲,問了句:“朱部長,那麼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朱庸良找李菊撒了氣,倒稍稍穩定了下來,說:“你馬上給陳政他們這二十五個人打電話,讓他們還是到那個房間。我要把他們那些錢還給他們。”
李菊站在那裡,有些猶豫:“這麼做妥當嗎?這會讓他們笑話的吧?”
朱庸良瞪了她一眼:“笑話?事到如今,我還管得了這些嗎?”
李菊看朱庸良聽不進自己的意見,只好回到辦公室給那二十五人打電話。那二十五人有些氣憤、有些冷笑、有些不出聲,不過電話倒是都接通了。
朱庸良連午飯都沒吃,就匆匆地趕往了凱旋賓館205房間。上午的考試已經結束,大部分人垂頭喪氣,如果他們沒有拿到朱庸良給的試卷,這部分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憑藉自己的經驗和臨時抱佛腳,衝進前幾名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但如今放鬆了學習,考出來的成績估計都慘不忍睹。
朱庸良把每個人的錢逐一退還給他們:“這件事就到此爲止,我不希望以後再有人提起此事。”
畢竟朱庸良是組織部部長,雖然這一次考試出了問題,他手中始終掌管着幹部人事大權。看他如此說,大部分人都唯唯諾諾拿了錢走人。只有一個,死活不要那錢,朱庸良火了,說:“這錢本來就是你的,給你,你就拿。”那人堅持道:“朱部長,其實這錢已經不是我的了。我送給你的,我又已經從下面掙回來了!”
朱庸良很不理解:“掙回來了?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着:“你給我的試卷,我又複印了幾份,賣給了跟我不考同一崗位的其他人。我的價格當然低一些,5000一份, 賣了5人,還倒賺了5000元。”
朱庸良一聽,氣得鬍子都豎了起來,他指着那人狠狠地罵道:“你……滾!你自己賣出去的,你自己全部給我收回來!”那人點頭哈腰地走了。
朱庸良這才知道,這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收拾了。如果僅僅只是他賣出去的25人,畢竟都是領導幹部,有些事他們知道輕重,錢還回去後應該也就沒事了!可如今事情已經擴散了,他也搞不清楚其他人,是否也把試卷進行了二次交易,到底有多少人拿到了雷柏考試中心的試題,已經成爲了一個未知數。
朱庸良簡直癱軟在了椅子裡,他用手捋了一把頭髮,頭髮散亂不堪。
雖然那一次朱庸良在常務副部長的人選問題上失利,在辦公室大發脾氣,但那時候,他至少還是生動的,精力充沛的,此刻的朱庸良卻是如此疲乏、如此六神無主,他變得完全不像李菊心中的那個朱部長了。
第二天一早,召開了書記辦公室會議。區委書記胡小英心情倍好,但她臉上還是一貫的端莊嚴肅。做領導,有時候心情特別好,但不能表露出來,反而要裝作非常憤怒的樣子。這種演技,並不是很容易,還好胡小英也已經習慣了。
在座的還有區長周其同、區委副書記萬康、區紀委書記溫照盛,區人大主席朱德州、區政協主席蘇楓。原本區委組織部長是一定要參加書記辦公會議的,但今天沒有通知他參加。因爲今天書記辦公會議討論的便是朱庸良的事情。
胡小英的目光掃過衆人,說:“現在我們開會。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臨時開一個書記辦公會議,是研究一個信訪舉報案件。我先解釋一下,今天我們組織部朱部長沒有來參加會議,原因是反映的問題,涉及到了朱部長本人。先請萬康書記,把有關情況簡單說一下。”
萬康說:“昨天區委組織了一次競爭性選拔領導幹部的筆試。我也是巡考人員之一。在巡考過程中,有考生從試場裡出來,向我舉報區委常委、組織部長朱庸良同志失職瀆職,向參加考試的某些幹部兜售試題。”
萬康又說:“奇怪的是,這些試題是假的。開始時,我們幾個巡考人員都不敢置信,以爲這件事恐怕是無中生有。但後來場面一時混亂,好多個考生沒到30分鐘就擅自離開考場,嘴裡罵罵咧咧。這些提早離開考場的人中,有五個人都向我舉報朱部長兜售假試題的事。爲了維持考場秩序,我們專門借用了四中的會議室,向這五個人瞭解了相關情況。之後,我們把有關情況向胡書記作了電話彙報。”
喝了口水,潤了潤喉,萬康接續說道:“胡書記高度重視,電話中就要求我們作進一步覈實。然後,我與溫照盛書記進行了協商,由於這事情涉及到了違紀違法問題,先由區紀委作進一步的調查。調查的有關情況,就請溫書記給大傢俱體介紹吧。”
萬康把皮球踢給了溫照盛。溫照盛接過去說:“我們區紀委監管的主要是科級領導幹部,原本向朱部長這樣的處級幹部,由市紀委覈查比較好。但胡書記,從大處着眼,認爲如果信訪舉報是失實的,那麼向市紀委彙報就沒有必要了,只會讓市裡對我們長湖區的領導幹部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舉報人主要是向我們區有關領導反映的,所以決定還是由我們區紀委先進行覈實,如果真有問題,再向市紀委彙報也不遲。”
溫照盛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區委領導,說:“出於顧全大局的考慮,減少這件事對我們長湖區的不良影響,我們進行了保密的處理,與有關信訪舉報人瞭解了情況,並與信訪舉報人基本上達成了一致的意見,讓他們相信我們會做出實事求是的處理,讓他們一定要相信我們會經過深入仔細的調查,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反映人基本上都同意了,但他們也對我們在時間上提出了要求,那就是必須在三天內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溫照盛繼續說:“之後,我們就按照胡書記的意見,開展了深入的調查。結果發現,情況並不是太樂觀。很多人都指認,他們從不同人手中買到了一份試卷,這份試卷雖然不是直接從朱庸良部長手中得到,但賣試卷的人說這份試卷,來源就是朱庸良部長。後來,我們又找到了一個人,爲弄清情況,我們對他採取了一些措施,談話一直持續到昨天晚上,他終於承認了,他的試卷是從朱部長那裡親手買到的,朱部長收了他兩萬塊。這麼多人指認,有這麼多人舉報,這件事情,雖然事關我們長湖區的領導幹部形象,但也必須給舉報者一個交代,恐怕是繞不過去了。今天,就是希望書記辦公會議,能夠給我們紀委一個明確的指導意見,是否要將有關情況上報市紀委。”
聽完溫照盛的彙報,在座的人,都紛紛議論開了,說“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朱部長不至於啊!”
區長周其同的臉色,極爲難看。他想,如果朱庸良被處理或者被調走,對自己絕對是一個不良的信號,以後人事權就會徹底被胡小英所掌握。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爲朱庸良說句話:“溫書記,目前是否都是口供,並沒有確切的證據,比如書面的或者錄音什麼的?”
溫照盛說:“是的,只有口供。畢竟這些都是一對一的交易,不會留下什麼簽字啊的證據,錄音大概也沒有。”周其同說:“這麼說,這還不能說是確切查實的事情。我看這樣吧,還是再深入調查調查,我擔心,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說不定是某些人居心叵測,故意對朱部長造謠中傷。堂堂區委組織部部長,若真要兜售試題,又怎麼可能是假試題,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這樣的蠢事,我相信朱部長不會做。更何況,若這樣草草對這件事下定論,報給市委,對於我們長湖區完全就是一個負面新聞,對於我們整個班子的影響也是極壞的,所以我建議再做進一步的調查。胡書記你看怎麼樣?”
胡小英當然明白周其同要保朱庸良的心意。她本可以不同意周其同的意見,讓區紀委直接向市紀委彙報,放手讓市紀委調查。但這其中的確有一個繞不過的難題,那就是長湖區區委班子成員出事,對於整個區委班子的考覈,將會“一票否決”,這是一個極大極壞的影響。這一年區委區政府的工作,就等於是白乾了,更有甚者,下級單位很可能會由此而對區委失去信任,從而影響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動力。
作爲區委書記,要考慮的,絕不僅僅只是如何擊敗對手,還要考慮擊敗對手的代價有多大、成本有多高,對自己和全區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在
考慮了這些問題之後,胡小英說:“周區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也初步同意。這件事情這樣吧,溫書記再麻煩你們紀委辛苦一下,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一番深入調查,最好除了口頭的舉報,還有真憑實據的證據,否則,這件事情就很難做。如果朱部長是被人陷害,我們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幫助朱部長澄清事實。我們要認識到,這不僅是在爲朱部長個人澄清事實,也是在爲區委澄清事實。”
溫照盛點頭說:“胡書記和周區長的意思我明白了。會後,我立刻重新部署這項工作,把他作爲我們委局當前最重中之重的工作抓好!”胡小英對溫照盛的回答很滿意,她認爲溫照盛的思維是很清楚的,做法應該也會很有力。
書記辦公會議之後,周其同馬上打電話給了朱庸良。朱庸良心虛的來了。
周其同責備地瞅着朱庸良:“庸良,你到底怎麼搞的!”朱庸良低着頭說:“周區長,我也是爲了我們這一邊好,本想讓大家都能夠事先知道考題,如果我們這邊的人都上去了,我們的實力就會大大增強。”
周其同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是組織部長啊!你即便要做,也要做得密不透風啊,而且更可笑的是,給人家的試卷竟然還是假的,這不讓人笑掉大牙!”朱庸良心裡唯有一個“恨”字,恨的對象,就是“樑健”。他說:“都是被我們部裡的那個樑健設了陷阱!”
周其同說:“這個樑健,真的是越來越詭計多端了。留在你部裡,真是心腹大患。”朱庸良說:“請周區長想想辦法,把他弄走吧!”周其同狠狠剜了朱庸良一眼,朱庸良近期的表現,讓他覺得朱庸良根本就是個無用之才!不由狠狠地道:“你是組織部長,手下副部長都控制不了,要你這個組織部長還有什麼用!”
朱庸良被罵,卻沒法解釋。
周其同就說:“當務之急,趕緊卻找個替罪羊,否則你的位置恐怕就要難保了!”朱庸良擡起頭來,看着周其同,露出感激的神色:“是,周區長!”
李菊敲門走進朱庸良辦公室,朱庸良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臉色有些灰暗,但臉上強擰出笑容。朱庸良把李菊讓在沙發上,說:“請坐。”
朱庸良又親自給李菊沏茶,讓李菊頗覺怪異。李菊說:“朱部長,不用了。我剛纔辦公室有茶。”朱庸良說:“你坐着就行。”
李菊心裡就更加狐疑了,朱部長幹嘛一下子對自己這麼好了?等朱庸良坐了下來,李菊不由問道:“朱部長,叫我來有什麼要吩咐我的嗎?”
朱庸良看着李菊道:“沒有什麼要吩咐的。”李菊還是吃不準朱庸良到底什麼意思:“哪?”朱庸良說:“就想找你聊聊。你先喝茶。”朱庸良突然變得這麼客氣,讓李菊非常不習慣。李菊喝了一口茶水,說:“朱部長,我喝了,你說吧,找我有什麼要我做的。”
朱庸良臉上擠出了笑容,問道:“李菊,其實我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李菊看着吞吞吐吐的朱庸良,感覺他有些不像“朱部長”:“朱部長,你問吧。”
朱庸良說:“以前,你說過,想要嫁給我,你現在還願意嫁給我嗎?”
李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問道:“什麼?”以前,朱庸良多次想要佔有李菊,但李菊都以他們還沒有結婚來拒絕。朱庸良聽到結婚,頭就大了,不敢強行佔有李菊。這麼多年來,李菊都以朱庸良爲理想的結婚對象,雖然他已經步入壯年,但他代表的是權力和成熟,至少她母親是這麼認爲的。
但只要李菊已提出結婚,朱庸良就會變得不敢動手動腳,李菊心中也暗暗懷疑,也許朱庸良是永遠不會跟自己結婚的。
然後,今天,如此突然,朱庸良儘量主動提出要跟她結婚。李菊難以置信:“朱部長,你在說什麼?”朱庸良看着激動的李菊:“我是說,你肯不肯嫁給我?”
李菊說:“但你的家庭呢?”朱庸良看着李菊說:“我的家庭,反正早就已經是一個空殼,我跟我老婆已經沒有實質性的感情,如果離婚了,小孩也會跟着她走。我們可以兩個人生活在一起。”
等得太久的一切,來的突如其來,李菊很難適應:“但是,朱部長,你爲什麼會這麼突然的提出來?”朱庸良轉了轉眼珠子,這個問題他早就已經想好該這麼回答:“其實,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只是以前做我老婆工作的時候,她不同意。昨天,她終於同意跟我離婚了。”
原來如此。李菊心想。一直期待的事情,在她沒有什麼準備的情況下,忽然到來,讓李菊還是惴惴不安。
朱庸良見李菊猶豫不決,就催促道:“李菊,你願意嫁給我嗎?”李菊擡起了頭來,腦袋裡卻想着母親一直以來的那些話,就是要讓李菊嫁給朱庸良這樣的成熟男人,她才能放心。於是李菊說:“我……我當然……當然願意。”
朱庸良往後靠在了沙發裡,他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朱庸良又坐直了身子,向李菊那邊靠靠,抓住了李菊的手,放在兩手之間輕輕揉搓:“李菊,今天我感到很幸福,從今以後,我終於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了。”
李菊瞧着朱庸良的眼睛。從這對眼睛之中,李菊卻看不到任何清澈的東西,迷迷濛濛,像是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籠罩着。但能跟朱庸良結婚,是李菊的母親一直希望她做的,在官場就要抱住一條大腿,這條大腿就是朱庸良。如果這條大腿已經是別人的了,那就要想辦法把這條大腿變成是自己的。現在,李菊終於有機會把這條大腿抱在自己的懷裡了。
李菊說:“我也……感到……很……幸福。”朱庸良說:“這就好。”說着將李菊攬入懷裡。
李菊讓朱庸良抱了一會自己,可感覺自己的身子一直硬邦邦的,找不到什麼感覺。她想起了母親,想要站起來說:“朱部長,我想出去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朱庸良急着阻止她說:“這個不急。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李菊又坐了下來,問:“嗯?”
朱庸良說:“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我也就不隱瞞你了。昨天關於試題的事情,已經搞大了,早上區委書記辦公會議開過了,沒有讓我參加,區紀委已經介入調查。”李菊緊張看着朱庸良:“這麼嚴重?昨天我們已經把錢全部退還給那些人了啊!”
朱庸良說:“可還有其他一些人也買到了試卷,關鍵是其他人在舉報。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如果我承認了我在倒賣那些試卷,我這個組織部長肯定是做不了了!”李菊嚇了一跳:“有這麼嚴重?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朱庸良說:“你先別急,辦法當然是有的。”李菊說:“什麼辦法?”朱庸良說:“剛纔,周區長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去了。他跟我說,最好有一個人出來,主動承認倒賣試卷,而不是我在這麼幹。”
朱庸良望着李菊。李菊瞧着朱庸良那種近乎哀求的目光,才漸漸明白了朱庸良的意思,她有個疙疙瘩瘩地問:“你的意思是讓我做替罪羊?”
朱庸良看見李菊吃驚的目光,說:“李菊,這對我很重要,對我們將來的生活也很重要。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但如果我不再這個位置上了,我們還有未來嗎?”
李菊被朱庸良這麼一問,真有些傻掉了。如果朱庸良沒有了組織部長這個位置,她還會考慮跟他在一起嗎?朱庸良還是現在的朱庸良嗎?
只聽朱庸良又道:“李菊,我這個位置,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話了二十年時間纔得到的。現在,你還只是副科級,但如果你想要得到我這樣的位置,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是女性。等到我們結了婚,即使你沒有工作,只要我還在位置上,生活完全是不成問題的……”
朱庸良下面說的話,李菊幾乎都沒有聽下去。她頭腦發漲,暈暈乎乎,離開朱庸良房間的時候,李菊說了一句:“我要去問一下我媽,我想聽聽她的意思。”
朱庸良說:“行,應該聽聽你媽的意思。但時間不等人,最好明天一早就有個答案啊,否則我只好找比人幫忙了。”
當天晚上,李菊在家裡的餐桌上,魂不守舍。她母親發現了,問女兒怎麼了?李菊把朱庸良要跟她結婚的事情說了,李菊的母親一聽,開心地道:“女兒,這是好事情啊,你幹嘛看起來魂不守舍,難道是高興過頭了!”
李菊又把朱庸良希望她做替罪羊的事情說了。李菊母親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值!你去替他扛了吧!”李菊說:“媽,你不覺得,朱部長像是在跟我交換嗎?他娶我,是想讓我作替罪羊。”李菊母親說:“女人爲男人扛一下,男人也許一輩子就聽女人的話了!我覺得這事情值得,你努力到如今,不就是爲了嫁一個有實權的男人嘛!至於你自己以後當不當官,根本就無所謂。”
李菊瞧着母親看了好一會,她心裡一直猶豫母親的這種做法到底對不對。但是,她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九點鐘,樑健接到了區紀委書記溫照盛的電話。溫照盛問他,有沒空,讓樑健去他那裡一次。樑健心想,紀委書記喊他去,肯定與朱庸良那個事情有關係了。他說馬上就去。
來到了溫照盛辦公室,剛坐下來,溫照盛就說:“事情真的是發生戲劇性變化了!”樑健問道:“怎麼樣的戲劇性變化?”溫照盛說:“替罪羊真的出現了!”
樑健往後面仰了下頭,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朱庸良肯定不會就這麼認罪伏誅的,樑健只是奇怪,這個替罪羊會是誰。溫照盛說:“是你們區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李菊。”
樑健沒有任何表情:“是她。”這既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樑健原本李菊不至於這麼傻,可也許他把李菊想到太聰明。有幾次他都出手幫過她,希望她不會站到朱庸良那邊去,可還是沒有能夠將她挽回過來。樑健說:“既然如此,這件事看來也只能如此了結了!”
溫照盛說:“是啊,也許這也是區委區政府樂意看到的結局。”
樑健說:“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李菊?”溫照盛說:“如果沒有什麼異常情況,我們打算給予留黨察看一年。”樑健稍有欣慰:“不會開除吧?”
溫照盛說:“應該不會開除。剛剛周其同區長打來電話打招呼,希望我們從輕處理。這應該是朱庸良讓周區長出面來求情的。”
樑健也不想看到李菊,過於悲慘的結局,畢竟她只是別人利用而已。更何況,這次競爭性選拔,並沒有因爲這次假試卷的問題,受到影響,由於寧州考試中心的試卷保密到位,無懈可擊,這次競爭性選拔工作筆試成績還是算數的。樑健主持的這次考試,沒有被幹擾,也是他最大的欣慰了,這肯定會爲胡小英下一步選人用人起到基礎性的作用。
樑健說:“我也希望,這件事情,通過處理一個人,也能夠平息下去。否則對我們長湖區的形象也不是好事。”
溫照盛朝樑健看了看說:“你能這麼說,說明你小子是越來越成熟了。”溫照盛當然知道,樑健和朱庸良之間的關係非常惡劣。如今這次機會,卻是把朱庸良放倒的最佳機會,但樑健卻能處於長湖區大局考慮,希望小事化了。這就說明樑健已經學會了如何控制私人恩怨,從更加寬闊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這是成大事者必備的素質之一,而這點在樑健身上已經初露端倪,不得不讓溫照盛對他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