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年關難過
“林沖給郎朋打的電話,說當地人跟青溪莊項目方的人打起來了,有一個老人昨天中午的時候進了醫院,據說挺嚴重的,可能挺不過去。”沈連清的話,讓樑健再次一震,這年關將近,竟然會出這種事情。青溪莊項目,就是歐陽和王大仁的那個項目。說來也可笑,這青溪莊的名字,還是當初樑健給康麗提的建議,後來被歐陽他們拿去用了。
樑健問沈連清:“怎麼會打起來的?怎麼回事?”
沈連清搖頭回答:“具體我也不清楚。林沖跟郎朋也沒講清楚,說了沒幾句就掛了,好像是下面有人刻意壓住了這個事情,不讓上面知道。”
樑健一聽,哼了一聲,說:“恐怕是不想讓我知道吧!”
沈連清不敢接話。樑健想了下,說:“這樣,你出去把郎朋給我叫過來。”
郎朋似乎早有預料樑健會找他,沈連清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郎朋已經在市政府門口了。很快,他就到了樑健的辦公室裡。
樑健已經泡好了茶,面對面隔着辦公桌坐下後,知曉樑健找他什麼事的郎朋就開始將林沖告訴他的都跟樑健說了一遍。
依照林沖的說法,是因爲當地漁民不滿足徵地的價格,所以這段時間一直跟政府僵持着。但是前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些漁民忽然同意,然後簽了協議。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風,很快,一半人都簽了合同。但也有一些比較固執的,說什麼也不肯籤。他們不籤,項目方也不着急。一轉身,就開始作業了,填土機,挖機等等,一應全部開了進來,開始填土挖土的。一天時間,很多地方都面目全非。
這東陵多的是水漾農田,不過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連在一起的。這家的農田填了土,旁邊的農田可能就沒法灌溉了。這家水漾上的養漁場沒了,那邊的基柱可能就壞了,漁網就沒用了,魚全都跑走了。這麼一來,那些沒簽合同的還不着急?於是,一言不合之下,就跟施工隊的人打起來了。
如今留在鄉下務農的,大部分都是上了點年紀的。施工隊的,基本都是青壯年。哪裡打得過,雖然互有受傷,但重傷的基本都是當地農民。那個今天還在重症監護室的老人家原本是過去勸架的,睡料被誤傷了,加上又有點心臟病,所以……
後面的郎朋沒再說,樑健也清楚了。
郎朋問樑健:“書記,現在怎麼辦?”
樑健想了一會,說:“你先到樓下去等我。半個小時後我下來,我們去東陵。”郎朋沒問爲什麼要半個小時,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郎朋一走,樑健立即就給錢江柳打了電話:“錢市長,青溪莊的項目出事了,你知道嗎?”
錢市長那邊沉默了一秒鐘,才恍似驚訝地喊道:“什麼?出事了?出什麼事了?”樑健卻是不太相信他是真不知道。但表面上卻得裝作是相信他的,口中回答到:“項目方的人跟當地人打起來了,有人住院搶救,目前生死難料。”
“什麼?有人住院了?這麼嚴重?”錢江柳的聲音比剛纔高了一分,這一次的驚訝聽着真實了很多。樑健想,難道他並不知道具體的實情。
樑健想着,將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說了出來:“我想去東陵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現在年關就在眼前了,不去看一看,不放心。”
錢江柳立即說道:“我也一起去。這些人,真是膽子太大了!”最後一句,錢江柳的聲音中有明顯的怒氣,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具體實情。
通知了錢江柳後,樑健正準備收拾下下樓和郎朋匯合。出門前,忽然就想到,這種徵地引起的暴力事件,往往都不是一次性的。樑健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項瑾,跟她說了一聲要去東陵的事情。
項瑾一聽,有些不放心,放下電話,就讓小五出門來找樑健。樑健和郎朋還沒出發,就接到小五的電話,他已經在市政府門口了。既然已經來了,樑健就讓他上了車。本來開車的是郎朋,小五來了就換成了小五。
和錢江柳在大樓外匯合後,兩輛車開出了市政府。一輛車是樑健的奧迪,一輛車是錢江柳的座駕。兩輛車一前一後匯入車流,飛快地朝着城外駛去。到了城外,立馬就上了高速,二十分鐘後,下高速,又在省道跑了一段路後,進入東陵鎮上。到了鎮上後,郎朋問樑健:“直接去鎮政府嗎?”
“不,去醫院。先去看看那位老人家。”樑健說。小五對鎮上不熟,郎朋熟,郎朋指點着,車子過了紅綠燈後,向右轉彎。跟在後面錢江柳的車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很快,沈連清的手機就響了。
沈連清看了一下,說:“錢市長的秘書。”
樑健說:“你跟他說,我們先去醫院。他們的話,隨他們自己。”
沈連清依言跟錢市長的秘書說了。過了五分鐘左後,車子就到了醫院門前。樑健下車後,正要進醫院大樓,郎朋沒動,看着來的路上,說:“錢市長他們來了。”
樑健回頭一看,果然是錢江柳的車。樑健就停下,等着他們。很快,錢江柳也下了車,看着樑健說:“梁書記知道那位老人家住在哪個病房?”
樑健一邊回答,一邊往裡走。
“這裡的醫院,就一間重症監護室,問一下就知道了。”
果然,郎朋很快找到了那個老人家。不過,重症監護室不讓人進去,樑健他們在監護室外面找到了老人家的家人。一個個神情沉重,坐在那裡,滿臉焦慮。
郎朋正準備過去,樑健攔了下他,親自走了過去。
“請問是張榮順老人的家人嗎?”樑健問。那一排坐着的兩男一女,一聽聲音,其中一男一女立馬擡起了頭,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樑健,又打量了一圈樑健後面的幾個人,然後問:“我們是,你們是?”
樑健伸出兩隻手,那人有些不適應這種形式,有些侷促地與樑健握了手。樑健回答:“我們是永州市政府的。我們……”
樑健的話還沒說完,原本沒注意樑健他們的那個男人忽然就站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右手一記右鉤拳,砰地一下就打在了樑健臉上。
這可是十足十的全力,一點也沒留手。樑健被打得一個踉蹌,往旁邊摔去,差點就摔在地上,耳朵裡一陣嗡嗡地響。
小五反應最快,他本來在最後,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前面,一個擒拿手就將那個還想衝到錢江柳面前把錢江柳也打一頓的男人給摁到了地上。樑健一擡頭正好看到這一幕,事後,他曾想,小五爲什麼動作要那麼快,慢一點,讓那錢江柳吃一拳也挺好。當然,這也不過是他無聊時想想而已,算是一點小私心。
小五一動,沈連清和郎朋也反應過來了,忙過來問樑健:“書記,你沒事吧?”沈連清的一聲書記出口,那三個人頓時一愣,然後就反應過來,這眼前的可是永州市的市委書記。
錢江柳怒聲喊道:“給派出所打電話。還真是什麼人都敢打!”
樑健皺了下眉,忙阻攔下來,說:“算了,他們有怨在心,也怪不得他們。何況,我們今天來,其中主要的目的,就是來跟他們致歉的。這一拳,也不算捱得冤枉,是我們失職在先。小五,放了他。”
小五看了樑健一眼,鬆開了手。那個人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着樑健,卻是不敢再繼續上前。
樑健嘆了一聲,掙開了沈連清扶着他的手,上前一步,然後彎下腰去,給他們三人鞠了個躬。
“梁書記。”錢江柳的秘書驚呼了一聲,被錢江柳瞥了一眼,就立即噤了聲。
樑健彎着腰,遲遲沒有起身,對面這三個人,終於變了顏色。那女人,首先走了過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扶起了樑健,面帶惶恐地說:“您是書記,行這麼大禮,怎麼敢受。再說了,這也不是你們政府的錯。是我爸他好管閒事。不過,那些人也真是可恨,他都快八十歲了,這麼個老人家,他們怎麼下得去手!”
這女子聰明,這話先禮後兵,即捧了樑健代表的政府,又在樑健面前告了項目方一狀。樑健直起身子,說道:“謝謝您的體諒。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我們也是有責任的。是我們沒有監管好。您放心,無論如何,我們都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有書記您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女人說道。
樑健問:“大姐怎麼稱呼。”
女人回答:“張大花。這兩個是我弟弟,一個叫張二兵,剛纔打您的叫張勇。對了,您沒受傷吧?我這弟弟從小就衝動,實在是對不起!”
“沒事。”樑健說着,轉頭吩咐沈連清:“回頭你通知一下東陵縣政府,張榮順老人家的所有醫療費,都政府承擔。”
三位張榮順的子女一聽,再次動容,除了那個最小的兒子張勇沒說話之外,張大花和張二兵連聲感謝。
又問了幾句張榮順的病情後,得知目前情況不容樂觀後。樑健心裡又沉重了一分。說了幾句慰問的話後,樑健他們就離開了醫院,直奔縣政府。縣政府門口下車的時候,林縣長他們已經等在大門口了,滿臉的忐忑。樑健看了他們一眼,對錢江柳說:“王大仁是錢市長的親戚,那項目方那邊就麻煩你去通知一下了。”
錢江柳也知這次的事情鬧得大了,應了一聲,什麼都沒說。樑健腳步一動,林縣長他們就忙迎了過來,看着他張嘴就想說話,樑健哼了一聲就走。
林縣長悻悻,跟在了錢江柳旁邊,輕聲問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