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都給我住手,”杜雨菲厲聲喝止了衆人,又對追過來的幾名派出所民警說:“聽好了,誰要敢動一動,立即抓起來,”
楚天舒和黃臘生也緊跑了幾步,隔在了兩夥人之間,
見楚天舒來了,鄭有田再次出場了,他裝腔作勢地繼續煽風點火:“你幹嗎,爲了這麼點玉米至於嗎,大敵當前,不想着一致對外,還搞他媽的窩裡鬥,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讓礦上和別的鄉笑話死,”
鄭關西捱了罵,也不敢回嘴,招呼着鄭店村的村民走了,
“叔,他們剛纔搬走了我們幾袋玉米,”黃鐵栓還要追出去,被黃臘生抓住了,
如果不是有楚天舒在場,如果不是昨晚上剛打過一架,依着黃臘生的脾氣,一定不會抓住黃鐵栓,而是要親自出場,不依不饒地把被鄭店村村民搬走的玉米追討回來,
氣氛有點緊張,不知是天氣熱還是心虛,黃臘生的頭上就開始冒汗,由不得自己,
鄭有田黑着臉,呵斥道:“黃臘生,你們山坳村的人還真成土匪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不知道收斂,昨天跟礦上是不是沒打夠,今天又打到鄉政府來了,還有沒有王法,像你們這樣子鄉里鄉親的都打遍了,還有誰支持你們,”
黃臘生一副沒脾氣的樣子,低着頭沒有吱聲,
杜雨菲打斷了鄭有田的話頭,說:“鄭書記,你就少火上澆油了,”
鄭有田捱了嗆,尷尬地笑笑,轉頭問楚天舒:“楚書記,您看,這玉米……”
在他看來,領導對於給自己惹麻煩的村子,肯定不會有好臉色,只要楚天舒不同意把玉米分給山坳村,鄭有田就不怕黃臘生的蠻不講理,
楚天舒平靜地說:“鄭書記,這玉米是糧食局去年當着伊書記的面答應給山坳村的,拖了一年多沒辦,我昨天得知之後,給毛局長打了電話,今天他就給送來了,打架的事要調查處理,玉米該給還是給他們吧,我們一碼歸一碼,”
鄭有田陰沉着臉,沒有做聲,
黃臘生歡天喜地,招呼着黃鐵栓等人挑玉米上山,
“慢着,”杜雨菲喝住了他們,說:“楚書記,我有個要求,玉米挑走之前,必須把昨晚上打架的事情說清楚,”
黃臘生嬉皮笑臉地說:“杜局長,楚書記都說了,一碼歸一碼,有什麼事等挑完玉米再說,”
“不行,”杜雨菲堅持道:“我知道,這些人大多數都參與了昨晚的打架,今天你們不把實情說出來,別說玉米,人都一個也走不了,”
“這個……”黃臘生可憐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說:“楚書記,你看這……”
楚天舒擡高了聲音,說:“你們打架在先,玉米在後,所以,杜局長要你們把打架的事情先說清楚,就是一碼歸一碼,”
黃臘生一臉無奈,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蔫吧了,
楚天舒看都沒看他一眼,走進了鄉政府辦公室,
院子裡的山坳村村民啞巴了,
鄭有田恨恨地瞪了黃臘生一眼,一跺腳,跟着楚天舒進去了,
“黃村長,把打了架的人全叫來,我要一個個問,”杜雨菲黑着臉,衝黃臘生說,
儘管黃臘生一直不吐實話,並再三干擾不讓村民把實情吐露出來,但杜雨菲有辦法,她把黃鐵栓等人分隔開來,一個個地訊問,最終還是瞭解到這起惡性鬥毆事件的真相,
帶頭打架的,不是土匪村長黃臘生,而是鄉長黃福霖,
杜雨菲調查出來的情況和楚天舒聽到的情況有很大的出入,
據村民交代,浮雲礦場的挖掘機是在天黑後開進放馬坡的,之前,那兒很平靜,負責值守的六叔等人並沒發現什麼異常,放放心心吃完飯,就在帳篷裡睡下了,
之後,放馬坡仍然沒什麼動靜,
不過,有個村民出來尿尿的時候看見礦場那邊燈光大量,人來人往,像是有什麼事,
這個村民說,他剛尿完,就看見礦上的挖掘機開出來了,
他跑進帳篷跟六叔說:“六叔,狗日的們怕有動作哩,我看見他們把挖掘機開出來了,”一聽說挖掘機開出來了,六叔扔下手裡的煙就跑出來帳篷,搭手一望,可不是咋的,兩臺挖掘機朝放馬坡開過來了,
六叔慌了神,忙讓這個村民回村裡報信,
黃臘生得到報信,心裡早已填滿了火,不用村民們激他,他喊了黃鐵栓等人,叫道:“鐵栓,你擋着老漢婦女,其餘人,跟我來,”
於是,浩浩蕩蕩一支隊伍,足有五十號人,手裡提着鐵杴、木棒、還有捆人的麻繩,就往放馬坡而去,
被擋住的老漢心裡不踏實,悄悄跑去拍了黃福霖父母家的門,
黃福霖二話沒說,穿上衣服就追了上去,
等黃臘生帶人趕到,挖掘機已經開始挖土推樹了,兩臺挖掘機轟轟作響,六叔幾個急的,站在挖掘機前大聲喊罵,
挖掘機司機像是存心要激怒六叔他們,故意將挖掘機弄出一大股濃煙,這還不過癮,還照着攔在機子前面的六叔等人壓過去,嚇得他們連連後退,還哈哈大笑,故意向他們招手,意思是有種你就來,來呀,
村民們衝到了放馬坡上,手裡提啥傢伙的都有,嘴裡罵着髒話,圍住了挖掘機,
挖掘機司機也不示弱,雙方開始了對罵,
黃福霖趕到了,哥一聲弟一聲起勸,說,先別亂來,等我跟他們說說,
如果當時浮雲礦場有人出來交涉,事情也許是另一個結果,可偏偏沒有,
礦上的大門緊閉,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
黃福霖一開始也沒想着打,就是想讓他們停下來,可偏偏有個挖掘機手氣焰囂張,一點不把村民放在眼裡,轟隆隆地開着挖掘機一點點地往村民堆裡推進,
黃福霖跟他說了好多話,他還是不把挖掘機停下來,嘴裡用髒話罵着:“老子是掙錢的,誰給錢我替誰幹活,推的又不是你家的樹,你急什麼,”
這話沒把黃福霖惹惱,卻把黃臘生惹惱了,他衝上前去,站在了挖掘機前,罵道:“你個狗日的,要想開山推樹,先從老子身上壓過去,”
擱在以前,鬧到要出人命的地步,挖掘機手肯定不敢有動作了,
但今天似乎是鐵了心,他不僅沒有停住,反而加大油門朝黃臘生衝去,一邊開還一邊張狂地叫道:“壓就壓,老子就不信你不要命了,”
如果只是開山推樹,黃福霖興許還能壓得住火,可是,挖掘機照着自家堂兄壓過去,這個火就再也壓不住了,
“給我打這狗日的,”不知怎麼,黃福霖就喊出了這句,喊完,他第一個衝上去,跳到了推土機上,
禍端因此而起,
早已怒不可遏的村民們一聽鄉長髮了話,當下就抄起傢伙,豁出命地撲了上去,
浮雲礦場那邊早有準備,一見這邊動了手,大門一開,“譁”地就從院子裡開出一輛卡車,直奔放馬坡而來,三四十號人,一個個穿着統一的工作服,戴着紅色的安全帽,手裡提的是一米長的鋼筋,遠比村民們提的棍棒厲害,
很顯然,他們這次也是憋足了勁,決意要跟村民們見個高低,
於是,黑夜裡,亂哄哄的,一場械鬥發生了,
護礦隊的人全副武裝,訓練有素,村民們屬於烏合之衆,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輛挖掘機突然起火了,這下把村民和護礦隊的人都嚇唬得住了手,
護礦隊帶隊的是副隊長熊壯,這傢伙聽說習過武,手底下很有兩下子,在熊熊的火焰下,他看見了一個個紅了眼睛的村民,知道再打下去,非拼出人命不可,護礦隊的弟兄們也是拿錢吃飯,犯不上把命搭上,
黃福霖大叫着,不能再打了,趕緊救火吧,
山林要是燒起來,這事就鬧太大了,估計誰也脫不了干係,
村民們和護礦隊員不打架了,在黃福霖的帶領下,一起把火撲滅了,
熊壯看出了黃福霖是領頭的,便偷偷安排了幾名護礦隊員,趁村民不備,把黃福霖抓住了,
黃臘生帶着鐵栓他們還要追,被黃福霖喝止住了,
“黃福霖啊黃福霖,你怎麼也不冷靜呢,”楚天舒的內心充斥着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哀,他心裡責怪着黃福霖,但又深深地同情着他,要不是他當機立斷組織救火,後果肯定比現在嚴重十倍還不止,
過程基本調查清楚了,但是,參與打架的村民誰都不承認是他們點的火,當時都忙着打架,也沒注意到底是誰點的火,不管杜雨菲如何的連嚇唬帶哄騙,來來回回地問,點火的人最終也沒有查出來,
下午三四點鐘,柳青煙和劉副鄉長回來了,
浮雲礦場的老闆黃固拒不放人,他說:“黃鄉長我好吃好喝地養着,讓你們書記或是縣長親自來,來時最好帶上三十萬塊錢,我的挖掘機算是便宜賣給縣上了,三天之內不來,我就把黃鄉長交給法院了,”
柳青煙一臉的沮喪,她上門找黃固交涉要人,沒想到,把姐夫陶玉鳴都擡了出來,姓黃的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劉副鄉長氣鼓鼓地補充說,他們非但不放黃福霖,還將鄉上縣上的幹部捎帶着罵了個遍,出來的時候,護礦隊的人還攔在車前面,揚言:不賠償礦上的損失,以後見到杏林鄉的人,見一個打一個,要把整個杏林鄉打得服服帖帖的,
鄭有田等人聽了,一個怒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