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陶曉光有些激動地走過來,勾住她肩膀說:“來,我們照張相,作個紀念。”
她默默地閃開,說:“讓誰照啊?你帶了相機?”陶曉光說:“劉紅帶了相機,我去喊她,幫我們照幾張。”
說着,他邊在人羣中尋找劉紅,邊可憐巴巴地說,“我們結婚後沒合過影呢。”
邢珊珊思緒亂起來,既深感內疚,覺得自己對眼前這個人太冷漠,太狠心。又想,我又不是故意裝的,我也不想再這樣欺騙他了,可我就是對他沒感情,儘管他對我很好,你讓我怎麼辦呢?你看另外那個人,這會兒跟別人在逍遙遊玩,對我不管不顧,可我卻還那麼強烈地想着他。一個人的感情爲什麼就那麼難於題解呢?
“這麼多人,怎麼照啊?等一會再說吧。”她婉轉地推辭着。陶曉光想給她說點什麼,見她心事重重地低着頭,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欲言又止。
“陶校長,邢主任,你們照張合影吧。”不知什麼時候,劉紅來到他們身後,擺弄着手裡的相機,對準他們試鏡起來。
邢珊珊本想給他們一個面子,不讓陶曉光太難堪。可她看到劉紅一來就媚笑着,含情脈脈地與陶曉光對視了一眼,氣就不打一處來,頭往旁邊一扭:“這麼多人,效果不好,我不照。”說着轉身走開,弄得他們面面相覷,尷尬萬分。
她走下一級臺階,正準備往山下走,背後忽然有人喊:“喂,慢點走。”
邢珊珊回頭一看,正是朱昌盛。他手裡拿着相機,匆匆從人羣中擠過來。她真想給他點顏色看看,掉頭就走,不睬他。可腳步不聽使喚,心還莫明其妙地急跳起來,連臉也有些紅了。陶曉光和劉紅怔怔地看着她。
朱昌盛拿着相機擠過來說:“來,陶校長,你們照張相吧。”然後轉過頭對她說,“邢主任,來,與陶校長照張合影吧。”
邢珊珊好尷尬。剛纔拒絕了人家,現在豈能馬上同意?就犟在那裡不動。陶曉光搶着回答說:“她嫌人多,不肯照。”
劉紅有些生氣地站在一旁,陰着臉一聲不吭。
朱昌盛將目光凝成細細的一束,威力無比地朝她眼睛裡刺來。哧的一聲,她心頭被點燃似地熱起來,身子動了。他掉開目光,往四周看看,恰到好處地說:“喏,你們站到那塊石頭上去,背景很好。”
“嗯,這背景不錯。”陶曉光壓住剛纔被拒的尷尬和不快,率先跳到那塊石頭上去,挺胸凸肚地做好姿勢。朱昌盛嘿嘿笑了笑,催她:“邢主會,快上去,你們照了,我們再一起照張合影。”
這樣一說,她才眼睛亮亮地盯了他一眼,走過去跳到那塊石頭上,站到陶曉光身邊。可她象怕陶曉光身上有刺似地的,隔着一道縫,不肯貼上去。朱昌盛伸手朝一邊擺擺,說“靠攏點。”陶曉光往她身上貼,她則往一旁躲。
看着這個小動作,朱昌盛心頭十分得意,就頻頻按下快門,連拍了好幾張。
邢珊珊來了精神,對他說:“給我單獨照幾張吧。”便倚鬆傍石,做着各種優美姿勢,讓他照。朱昌盛每照一張,都磨磨蹭蹭的,反覆在鏡頭裡看。她知道他在利用機會看她,儘量展示着自己優美的身姿,不催他。
劉紅在一旁不快地對陶曉光嘀咕了一句:“這拍照,還要看人呢。”
陶曉光望了望她興趣濃厚的樣子,臉尷尬地抽了一下,沒吱聲。
照了幾張,鳳走過來,高嗓大調地說:“你躲在這裡,幫人拍照,叫我好找。”
朱昌盛趕緊說:“來來,你來得正好,我們跟陶校長他們照張合影。”就走過去把相機交給劉紅,“劉老師,幫我們照一張合影吧。”
劉紅這才接過相機,話中有話地說:“不要嫌我照得不好。”
於是,朱昌盛和鳳跳上去,站到他們旁邊。朱昌盛正好站在邢珊珊的左邊,他當着別人的面,不敢跟她貼得太緊。可邢珊珊竟與剛纔和陶曉光照像時相反,主動往他身上貼去,還膽大包天地在背後握住了他的手。
朱昌盛身子一震,擡頭往周圍一掃,看見呂小妮正站他們的左側,靜靜地看着他們。他嚇了一跳,連忙用力甩脫邢珊珊的手,走到鳳左邊說:“這樣站好一點。”
邢珊珊沒有發現站在左側的呂小妮,就狠狠地挖了他一眼。鳳卻開了一句玩笑:“這有什麼呀?俗話說,肉搭肉,還相差六尺六呢。”說着自個兒咯咯咯地笑了。
其它的人都沒有笑,臉上還露出尷尬之色。
朱昌盛說:“看你說話多粗俗?”
鳳依然笑咧咧地說:“粗俗什麼?不要欲蓋彌彰嘛。站一站有什麼呢?心頭無事實篤篤。”
“看好,照了。”劉紅喊着。他們這才住了嘴,劉紅就咔咔連照了兩張。
照好相,大家就開始往回返。朱昌盛埋頭往下走,象怕她追似的。在人叢中鑽來鑽去,一會兒就竄到前面去了。邢珊珊心又涼下來,在心裡說:哼,想甩我?沒門。她就使出渾身力量去追他,一會兒就將陶曉光甩在了後面。
“喂,你走那麼快乾麼?”背後傳來陶曉光不滿的聲音,“這個人瘋瘋癲癲的,簡直有點難於捉摸。”
邢珊珊裝作沒聽見,繼續向下走去。見陶曉光與劉紅慢慢騰騰地走着,邊走還邊有滋有味地欣賞着風景。她在心裡對他們說:給你們機會吧,只要你們也給我機會就行。可他爲什麼這麼無情呢?
朱昌盛迅速往下走着,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在長長的十八盤臺階上,邢珊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與妻子一節節往下走去。他在人羣中顫動的背影,就如在茫茫海潮中隨波涌動的一個小黑點。忽隱忽現,有時很長時間都找不到。
呂小妮的心情則很愉快。她從旅遊一開始就完全放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旅遊中去,真正融進了大自然的懷抱。
她也很想讓星星一起來旅遊,夫妻倆一起出來旅遊,隨團免費行動,結伴遊山玩水,一定會別有一番情趣,甚至還能增進夫妻之間的感情呢。所以那天學校決定以後,她回去很高興地跟星星說,星星卻說:“真是不巧,五一期間,爲了承接一個弱電業務,他要陪一家關係戶去海南旅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海南吧。我們也是免費旅遊,比你們這麼多人去肯定要好。”她沒有去過海南,真想跟星星去,可她想到自己是學校的領導,應該參加學校的活動,就沒有跟星星去。於是五一期間,他們夫妻倆就人分南北。
一個人出來旅遊,沒有夫妻結伴而行來得溫馨幸福,富有情趣,卻比他們輕鬆隨便,遊得專心,玩得盡興。可一個女的出門旅遊,也要找個伴,否則就沒有照應,也太孤單,所以她一上車就找到未婚女教師劉紅。她們象姐妹一樣,形影不離,坐在一起,走在一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整個旅遊期間,她們都在一起。跟在大隊伍的後面,邊走邊看,盡情觀賞自然風光,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領略山水交融天人合一的詩情畫意。
開始,她根本沒有想到要留心觀察誰,也無意捕捉同事之間可能出現的愛昧舉動。她只在旅遊的間隙,不時地注意一下朱昌盛和邢珊珊的表現。也不知爲什麼,她的目光在觀看風景之餘,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掃他們一眼。
她發現他們都很正常。朱昌盛跟張醫生始終走在一起,樣子很親暱,夫妻關係似乎很融洽。朱昌盛在妻子面前,儼然是個好丈夫;在部下面前,又是個好領導;而在女人面前,他也目不斜視,一副坐懷不亂的好男人模樣。邢珊珊也是,一直跟在丈夫的身邊,幾乎不跟任何男人搭腔。他們的家庭和朱昌盛的家庭自然形成了兩個相對獨立的陣營。
最近一段時間,這兩個人好象安定多了,對她沒有了以前那種異常的言行和舉動。特別是朱昌盛,好象把她忘了似的,對她越來越冷淡了。這就讓她感到越來越舒心,越來越完全。這是她能頑強挺住,堅持不被誘惑,不屈就權威,不與分子同流合污的一種勝利。當然這還只是勝利的曙光,要取得真正的勝利,路還很長,還要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
但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個人只要感情專一,剋制不正當的,反對和抵抗各種誘惑,心裡就平靜,心態就好,活得就開心。儘管有時會吃虧,甚至會遭到挫折和打擊,但最終會撥開烏雲見太陽的。
小妮努力剋制住升遷的,有意對朱昌盛突擊提拔陶曉光當副校長的報復行動反映冷淡,在他面前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事,在老師們的議論面前,她始終只是含笑傾聽,不置一辭,表現出宰相一般寬大的氣度和良好品質,讓朱昌盛的報復目的徹底落空,讓全校教師對她更加敬佩。她與陶曉光相對,各方面都要勝他一疇,最後卻莫名其妙地提了陶曉光當副校長。這讓全校教師再次議論紛紛,他們都覺得這個提拔很不正常,背後一定有見不得人的貓膩。這也就反襯出她的正常,她的可貴。這既是她政治上越來越成熟的表現,又是她的一種心計。她要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地處理好她與朱昌盛邢珊珊之間微妙的關係,以達到打敗集團戰勝分子的目的。
後來在泰山上,朱昌盛與邢珊珊兩家照合影時,她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驚心動魄的細節,心裡好緊張,好激動。於是,在後來的旅遊中,她就格外認真地觀察起他們來。在青島旅遊時,她終於發現邢珊珊與朱昌盛有不正當關係。在要回去的前一天晚上,他們竟然在那個賓館樓梯口的暗影裡擁抱熱吻,傾訴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