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義親自作出指示。從市檢察院市公安局等相關部門抽調部分人手組成了專門的一個調查組對利民集團和萬福集團展開調查,李孝義的動作高調而迅速,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跟其行事作風一如既往的相像。市長洪笑生對李孝義的行爲孰爲不解,但他保持了沉默。
常務副省長的辦公室裡,省科委主任田漢生以彙報工作的名義找上了萬奎。
“主管科委工作的是嚴浮生副省長,你這樣大搖大擺的來找我,別人心裡會怎麼想。”萬奎隔空擺了擺手,示意田漢生坐下,態度不熱情也沒讓人感覺受了冷遇。
“現在不來找你,難道等我被紀委請進去再來找你不成。”田漢生沒有坐下,而是走到萬奎的辦公桌前,不管不顧的說道。高科集團涉及到他的利益,他的嗅覺是何等敏銳,海江市剛消停了沒多久,又繼續追蹤對此案的調查,田漢生再次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感,若單純只是海江市紀委在調查,田漢生或許還能坐得住,眼下省紀委也已經做出反應,田漢生這下無論如何再也坐不住了。他急於來尋找萬奎,他要萬奎一個明確的態度。
“你這又是從哪聽來的捕風捉影的消息,海江市那邊的態度你管它作甚,你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難道你堂堂一個正廳,是海江市紀委說想查就查的?”萬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安撫着田漢生。
“這不是捕風捉影的消息,省紀委都已經對這個案子重視起來,你讓我如何安心工作得了?”田漢生反駁。
“我都說了,這種小道消息都是捕風捉影,你不要聽風就是雨。”萬奎的神情依舊,神色多了些許不耐煩。
看到萬奎這樣的反應,田漢生心裡冷笑,他自是能確定省紀委已經有所動作,雖然還沒找他談話,但他的消息又豈是那麼閉塞?更何況,先不管這種消息是真是假,體制裡的官員,底子不乾淨的,任誰聽到紀委可能在查自己,誰不會反應敏感?而且,又有幾個官員經得起查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田漢生知道自己不僅經不起查,而且一查起來,還可能是要了命的那種,七八年前的高科集團,那已經就是有了十多億優質資產的科技企業。否則也不會成爲當時全國僅有的十多家獲得上市牌照的國家級科技企業,這麼一家有着大量優良資產並且有省市兩級政府支持,擁有良好的政府資源和人脈關係的科技企業如何會在幾年期間內一步步虧空,並且淪落到最後資不抵債的地步?
若要追根究底,詳細徹查,這就是典型的國有資產大量流失的案子,這些年沒人提起這個事,那是因爲萬奎的地位一步步走高,省裡也不希望聽到什麼不好的聲音。
現在只要稍微聽到有人想要翻國科集團的舊賬,田漢生都會有相當過激的反應,更何況這次還是聽說了省紀委也已經介入,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田漢生都得當成真的來聽,而且他也不是隨便街頭聽來的消息,雖然這科委實在是再冷不過的衙門,但怎麼說也是一廳級官員,這刀子都要落到他頭上,他要是連一點風聲都聽不到,那纔是怪事。
“萬副省長,我這科委主任當了快十年了,也沒多久好當了。以往還有點雄心壯志想要在官場上搏一搏,這十多年的科委主任坐下來,人家說鐵杵能磨成針,我很早就不再對仕途抱有希望,幹完這科委主任,也只能安心退下來,沒什麼念想,可您是堂堂省政府二把手,萬衆矚目,將來指不定還是正部級大員,跟我可不一樣,想想以前我是科委主任,您是海江市委書記,現在我還是科委主任,您已經常務副省長,萬副省長將來的前途實在是不可限量。”田漢生語氣不陰不陽。
“你這是什麼意思。”萬奎終於有點惱怒,這是對他**裸的威脅,從來就沒人會對他這麼說話,有資格的不會對他這樣說,沒資格的更是不敢對他這樣說。
“沒什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隨便說說。”田漢生嘲諷的看了對方一眼。
偌大的常務副省長辦公室裡氣氛壓抑的令人感到沉悶,田漢生施施然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也沒去看坐在辦公桌後面一言不發的萬奎,轉着頭,似乎在打量着萬奎這間辦公室,平日裡可能會尊敬萬奎這個常務副省,眼下他不止是頭上烏紗帽要不保,後半生都得賠進去了。哪裡還顧得上萬奎是常務副省,就是對方是省長,省委書記,他也豁出去了。
“這樣,你先回去,這個事情我心裡有數。況且,你出事了對我有什麼好?”萬奎終於開口。
田漢生緊緊不放的盯着萬奎的臉龐足足有一分鐘,對方始終都是那個表情,田漢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賴在這萬奎的辦公室,站了起來,“希望萬副省長您能真的重視,多米諾牌一倒,那倒下的可就不止是第一個。”
萬奎不爲所動,直至田漢生快要走到門口時,才又出聲道,“你也不要自己搞的人心惶惶,你說你這樣上躥下跳的,別人會不懷疑嗎。”
萬奎的話裡有幾分警告的意味,田漢生在門口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以後我會注意。”
田漢生離開辦公室,萬奎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屋漏又遭連夜雨。萬奎的心情非常之糟糕。高科集團那十多億國有資產看似正常虧空,實際上是非正常流失,被人以偷天換日之術悄然轉移,萬奎深深的涉足其中,田漢生要威脅他並不是沒有資本,他還真怕田漢生狗急了跳牆,那樣會給他造成很大的麻煩。
而此刻,令他焦躁的還不是這個,利民集團跟萬福集團都跟他有非同尋常的關係,李孝義突然要查這兩個企業,給田漢生帶來莫名的壓力。
手裡捏着鋼筆。萬奎失神了良久,才突然的罵了一句,“這李孝義發的哪門子神經。”罵歸罵,萬奎終歸是感覺到背後也有一隻手在推動着這一切,李孝義接連調查的兩個企業都命中其要害,萬奎不信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握着桌上的電話,萬奎拿起又放下,反覆了幾次。
“林峰,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見洪笑生。”萬奎將自己秘書叫進來,吩咐道。
黃安國去拜訪了一趟省紀委書記閆峰榮,就回到海江。途中接到省長韓濟的電話,“安國書記,那個張誠的問題要是不大,就建議還是先把人給放了。”韓濟似乎是斟酌着措辭,並沒有以十分強硬的態度下着命令。
韓濟也是剛纔才知道這個事情,張誠的父親跟其有點交情,希望其幫忙出面一下,這也是韓方跟段志乾感覺真讓張誠在裡面被關個十五天也不是個事,在沒有辦法讓公安局放人的情況下,才通知了其他人,張家的人這纔得到了消息,馬上就給韓濟打了電話。
韓濟先是打電話把自己兒子臭罵了一頓這纔給黃安國打了電話,若是按他的想法,關個十五天也就關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讓這些二世祖受到個教訓也不錯,但張家既然開口了,韓濟實在是不好推脫,若是被關的也有韓方,韓濟心知自己也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黃安國沉默了一下,“我會責成公安部門再次認真的研究一下。”黃安國變相的妥協。
韓濟掛掉電話後,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會,搖頭笑了笑,剛纔本來是想讓秘書打個電話就行,卻不知爲什麼,突然決定自己來打這個電話。
黃安國回到海江的時候。李忠義也從京城來到海江,他短暫的回京了一趟,又來到F省,顏峰當上書記,雖然跟其原先的工作可圈可點有關,而接替單衍忠的位置也是順理成章,但能這麼快就定下來,李家在後面出了不少力,顏峰承諾了李家很大的利益,不僅在沒跟黃安國打招呼的情況下,將海江港的蛋糕給許諾出去,省城的擴建,這塊巨大的蛋糕,除了平衡方方面面的利益之外,顏峰也許諾了不少出去。
但李家的胃口不僅僅在此,李家不僅要在經濟上滲透進F省,在政治上,李家也準備往F省放人,顏峰這個省委書記跟李家的利益短暫的綁在了一起,李家要放人進來,他只能支持,也不得不支持,他仍然重視李家在高層的影響力。
李忠義此次回京就是爲了往F省放人這事,隨着李家在F省的利益越來越大,李家也必須有自己人在F省保證李家的利益,而他負責李家經濟上的事情,家族裡的大小事情也一概要跟他商量,他的意見舉足輕重,這次再回到F省,就是已經敲定了人選,一個依靠李家的部委司級官員將會到F省來赴任。
“市檢察院在對招標工作進行調查,你倒是一點不急。”段志乾瞥着李忠義。
“我聽說了,怎麼,這背後又是黃安國的意思?”
“沒有黃安國的意思,檢察院也不會吃飽撐着幹這事。”
“頂多也就是敲山震虎,我不信黃安國會大動干戈。”
“你這麼自信?”
李忠義笑而不語,他倒是更覺得黃安國此舉更多的目的在於進一步打壓段志乾在海江的威望,針對李家的成分可能只在其中佔了少部分,他跟段志乾也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些話並不適合從他嘴裡說出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扯着,段志乾心裡琢磨着如何讓李家更深的陷進來。
“對了,張誠被關在市公安分局的事情你知道嗎?”
“哦?”李忠義詫異,“這個倒是沒聽說。”
這時,段志乾的秘書余文嘉突然從外面走進來,段志乾頗爲惱怒的看了其一眼,余文嘉硬着頭皮說道,“市長,剛剛省檢察院那邊通知下來,最高檢副檢察長劉建明日會到海江來調研。
這個消息分別通知了市委市政府市檢察院,余文嘉接到通知就立刻進來通報給段志乾。
段志乾同李忠義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點驚訝,剛剛還在談論着市檢察院,這會就聽到這樣的消息。
“這些領導什麼時候都喜歡搞這種突然襲擊了。”李忠義搖頭笑了笑。
“怕是人爲因素在起作用。”段志乾不可置否的撇撇嘴。
“海江市由檢察長兼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這個新聞可是被國內一些主流媒體很是報道了一番,有不少人可是稱讚這對於加強司法監督,促進司法獨立有積極的作用,就光憑這個,吸引一個副檢察長下來也是正常的很。”
“這只是個例,不可能在全國形成廣泛的模式。”
段志乾反駁,涉及到黃安國的話題,段志乾的態度顯得猶爲的尖銳,李忠義對黃安國也並無好感,但段志乾要完全的拉攏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沒有足夠的利益許之,李忠義又豈肯輕易表態。
3月號,最高檢副檢察長,大檢查官劉建到海江調研,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薛曉軍,海江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陪同。
劉建考察了海江市檢察院,走訪了基層檢察院,聽取了海江市檢察院檢察長金木林彙報了海江市檢察院這幾年的工作並充分肯定了海江市檢察院卓有成效的工作成果,對眼下海江市檢察院正在開展針對工程招標投標中存在的違規操作問題清查整治表示讚賞和支持。
段志乾作爲陪同的市政府領導,亦出席了會議,聽着劉建擲地有聲的講話,段志乾心裡嗤之以鼻,這都是黃天的嫡系,這是自家人在唱戲。
“我這次來海江,李華檢察長可是委託我向你們海江市委市政府表示感謝,感謝你們地方政府這麼大力的支持檢察院的工作。”市委的小會議室,劉建做着短暫的休息,同在場的黃安國和段志乾笑着說道。
劉建口中說的李華檢察長是最高檢檢察長李華大檢查官,劉建此番下來,也有李華的授意,這裡面的意味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