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制鐵的談判代表正在趕來東華的路上,市裡極爲重視,不管沈淮願不願意,還是要有應付的姿態跟基本的禮數。
孫亞琳不願意參加晚上的接待活動,先回業信銀行在天衡大廈的分行總部;沈淮讓邵徵先送他到區裡跟周裕匯合,也不曉得會在市裡耽擱多少時間,就讓邵徵先把車開回梅溪鎮去,不需要陪着他。
周裕作爲唐閘區招商工作的分管領導,梅鋼跟富士制鐵的合資談判,她一直都有參與,這次自然也沒有辦法臨陣逃脫。
到周裕的辦公室,沈淮也沒有急着趕去南園參加接待活動的佈置,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周裕面前,問道:
“你說我要是直截了當的拒絕跟富士制鐵的合作,市裡人會怎麼看我?”
“不識擡舉啊,”周裕胳膊支在桌前,託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着沈淮頭痛的樣子,“作爲日本六大鋼企之一的富士制鐵主動提高談判規格,強烈的釋放出積極讓步以推動合作的信息,梅鋼不感激涕零,不哭着喊着同意合作,反而拿起姿態來了,你以爲別人會怎麼看你?”
“真是頭痛啊。”沈淮眉頭大皺,深感事情棘手。
周裕在辦公室裡穿着淺咖啡色的絨線衣、高腰深色長褲,收緊的衣褲將她妙曼的身材很好的襯托出來。她在沈淮面前,隨意而坐,上半身就貼着桌子邊緣,渾圓的胸部給桌子邊輕輕的擠着,鼓漲漲的給托起來,誘人去摸。
只是沈淮爲富士制鐵的事情頭痛,一時也無心關注周裕的性感身材。
富士制鐵這次有意跟中國的鋼企合資建設新的鍊鋼項目,不僅東華市,就連淮海省也只是他們的考察對象之一。
就算在淮海省,相比較而言,他們對省鋼集團有着更濃厚的興趣,對市鋼鐵跟梅鋼的態度一直都很冷淡。
沈淮倒是樂意如此,他本無意跟富士制鐵合作,但奈何市裡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心想將這個合資項目留在東華,沈淮只能拿富士制鐵的消極態度來搪塞市裡。
眼下富士制鐵突然提高談判規格,作爲富士制鐵的核心高層人物之一,社長室室長山崎信夫,他坐飛機到中國來,在徐城降落,也沒有跟省鋼集團接觸,而直接來東華,這無疑是強烈釋放出富士制鐵高層願意將合資項目建在東華的信號。
這麼一來,沈淮之前拿去搪塞市裡的藉口就不復存在了。
“說不定人家是奔市鋼廠來的呢,”周裕知道這麼說安慰不了沈淮,看了看腕錶,站起來說道,“富士制鐵的代表應該快到東華了,晚上的接待活動,譚書記也會參加,我們也要快點過去。對了,你這怎麼拿主意我不管,但可不要把我拖進去一起捱罵啊!”
“得,你們一個個明哲保身,到頭來只是讓我去衝鋒陷陣,我得什麼好處啊?”沈淮叫苦道,“梅鋼我私人又不佔一股,新項目裡,你們周家又是佔份額的,就算前面有黑鍋要背,你也該跟我一起背啊……”
“天子之怒、伏屍千里,你說我細胳膊細腿的,敢跟你一起去挼市委書記的怒火?”周裕嬌嗔道,倒是有些撒嬌的意味。
“你說你細胳膊細腿的,我沒覺得啊。”
周裕雖然只是中等個兒,但穿着高腰長褲,雙腿不是少女的那種纖細修長,而是有着少婦成熟的緊緻而修長,沈淮見周裕走過來,忍不住伸手要摸一把。
“作死啊,這裡是辦公室呢。”周裕瞪了沈淮一眼,反應靈敏的在他的手摸上來之前先拍開,心虛的看着辦公室窗外有無人經過,又跟沈淮說道,“說真了,你要是覺得阻力太大,新項目暫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見周裕不讓他佔便宜,沈淮倒是有些不甘心就此放棄,只是手機不識時務的響了起來。
見是孫亞琳的電話,沈淮接通後問道:“你不想去南園參加接待活動,前腳溜回天衡大廈,怎麼後腳又給我打電話了?”
“我回天衡大廈,也是幫你打探消息啊。雖然說我們都知道梅鋼的條件實際上要比省鋼優越,但富士制鐵突然變得積極起來,你不覺得小日本還是很可疑嗎?”孫亞琳在電話裡問道。
“你打聽到什麼消息?”沈淮問道。
“其實跟西歐一樣,日本鋼鐵產業近期也面臨着新的調整。我剛打電話到香港,聽到一個說法,就是日本有幾家鋼鐵企業近期有合併再組建一家超大型鋼企的計劃。雖然還沒有進一步的資料,不過我倒認爲富士制鐵參與其中的可能性很高。今天這事,可能跟這個有關……”孫亞琳說道。
“是有這個可能。”沈淮認同孫亞琳的判斷。
日本企業從七八十年代就很注意海外產業佈局,而中國在改革開放之後,就成爲日企海外佈局的重要一環,日本的鋼鐵企業也是從很早就對中國進行產業滲透式。
不過這個過程當中,日本不同的鋼鐵企業速度有快有慢:
快者如日本聯合制鐵、住友冶金,八十年代初就參與燕京鋼鐵、中原鋼鐵的新廠建設、搞合資項目;慢者如富士制鐵,近年來纔開始考察到中國建合資項目。
九二年之後,中國成爲全球鋼鐵的主要消費市場之一,對中國鋼鐵產業滲透程度,會直接影響到日本鋼企在日本國內的地位。
富士制鐵要是參與日本國內的這次鋼企合併,要想佔據主導地位,其對中國鋼鐵產業的滲透嚴重滯後,是其相當不利的一環——從這方面去推測,也就無怪乎富士制鐵高層在合併談判開啓之前,急於推動在中國的合資項目進展。
想到這種可能,沈淮更是頭痛,心知能叫富士制鐵心動的,不是其他,恰恰梅鋼沿渚江口岸線佈局漸成氣候。
得知樑小林已經國道收費路口跟富士制鐵談判代表的車隊匯合,熊文斌走過來推開譚啓平辦公室的門,見譚啓平正在接電話,正要退出去,譚啓平做手勢要他進去沒關係。
譚啓平放下電話,跟熊文斌說道:“趙秋華省長剛剛知道富士制鐵派了新的談判代表直接到東華來,打電話過來說,不管最終是省鋼,還是東華市鋼,抑或是梅鋼,只要最終能把富士制鐵這個合資項目留在淮海省,都是我省招商引資的重大成果。趙秋華省長要求東華市委市政府把這件事高度重視起來,”又跟在辦公室裡的蘇愷聞說道,“你直接打電話給高市長,把趙秋華省長的意思跟他說一下,他要是有時間,就一起去一下南園……”
熊文斌知道富士制鐵的這個合資項目,不僅在東華市,就是在淮海省,也是引人矚目的大型外資項目,省長趙秋華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也很正常,不過這一來,沈淮的壓力應該更大了。
他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在譚啓平的辦公室裡等着。
蘇愷聞就在譚啓平辦公室裡,直接打電話給市長高天河,在電話裡告訴他這件事。
放下電話,蘇愷聞跟譚啓平彙報:“高市長可能趕不上招待晚宴,但晚上能從新津趕過來……”
“我知道了,高市長能代表市政府露個面就可以了,主要事情有樑副市長負責,”譚啓平點點頭,他只是要高天河出席一下,但整個項目還是希望由他來直接推動,又問熊文斌,
“富士制鐵突然提高談判規格,又將合資項目的談判重點直接放到東華來,你覺得富士制鐵方面,是出於什麼考慮?你覺得他們這次就是直奔梅鋼來了嗎?”
“應該是梅鋼吧,”熊文斌說道,“日本國內礦產資源有限,其大型鋼鐵企業幾乎都沿海港及主要江口進行佈局,海運價格低廉,方便原材料能以低成本的輸入;同時海運容量龐大,只要有市場需求,鋼鐵企業規模就可能無限制的鋪開,而不用擔心會出現運輸瓶頸——梅鋼當前的發展佈局,沿渚江岸線鋪開,距離出江口又近,碼頭可以容納海輪直接駐泊,梅鋼在這點上,跟日本鋼企是楔合的。”
蘇愷聞聽了,心裡也暗暗感慨,倒沒想到沈淮在梅溪鎮做的那些事,看上去沒什麼了不起的,沒想到竟然能叫日本企業也認同,甚至主動放下之前傲慢的姿態來積極談判。
譚啓平相信熊文斌的判斷,說道:“不管怎麼說,市鋼廠方面也要派人蔘與。要是梅鋼一家跟富士制鐵搞合資項目吃力,那就讓市鋼廠也一起參與進來……”
熊文斌不知道市鋼廠還有什麼值得梅鋼跟富士制鐵動心的資源,但也明白譚啓平堅持要市鋼廠參與合資項目的用意,他就更不好說什麼了。
“樑副市長已經通知顧同參加了,”熊文斌說道,“樑副市長剛跟富士制鐵的談判代表車隊匯合,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去南園?”
“你打電話給沈淮,問一下他到哪裡了?”譚啓平拿起椅子背上的外套穿上,吩咐熊文斌打電話給沈淮,“你跟他說,這次談判要重視起來,不要跟我再打什麼馬虎眼了……”
“好的,”熊文斌點點頭,一邊陪譚啓平、蘇愷聞往外走,一邊拿“大哥大”拔通沈淮的電話,問他有沒有到南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