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集團早在八十年代初期,就把目光投到亞太地區,積極在亞太地區尋找投資機會,十餘年時間獲得長足的進步,但其產業重心依舊還在西歐地區。
位於倫敦金融城中心地段的四季長青大酒店,是長青集團在英國所持有的高端物業之一。
金融城摩天大樓林立,兩百四十餘米淨高的四季長青大酒店並不是十分的挑眼,但在資本市場充分發育的倫敦,這棟集酒店、公寓、寫字樓、商場於一體的摩天大廈,資產總價值將近十億英鎊。
在將沈淮引薦給伍文雄後,孫啓善不會留下來參加晚上英國華商聯合商舉辦的除夕晚宴到,他要趕回巴黎去。
而接下來在英國的行程,孫亞琳都將陪同沈淮完成,自然也同沈淮一起住進四季長青大酒店;他們也是打算先到酒店稍做整飭,再去跟伍家人見面。
孫啓善過來,酒店這邊爲沈淮也準備了頂層的豪華套房,沈淮站在玻璃幕窗前,看着腳下倫敦金融城下午繁華的街景。
他雖然吞噬了別人的記憶,對奢侈浮華的生活以及物慾橫流的西方社會談不上陌生,但沒有此時將繁華的倫敦金融城踩在腳下來得印象深刻。
東華的實體經濟,倘若能獲得十億英鎊的投資,將或直接或間接創造十數萬個就業崗位,能讓東華迄今生活赤貧線以下的近二十萬個貧困家庭裡的一半,獲得脫貧致富的機會;而在全球三大金融中心之一的倫敦,十億英鎊不過就是腳下這麼一棟看上去並不十分起眼的摩天大樓而已。
“你之前沒有在倫敦待過很長時間吧?”孫啓善見沈淮眼睛盯着幕牆外腳下的倫敦城看得入神,走過來笑着問他。
“以前有幾次經過倫敦,但沒有怎麼停留過,”沈淮笑道,見孫啓善眼裡有些疑惑,又笑着說道,“我在國內生活了太長時間,這浮華的世界已經叫我感到有些疏離。現在國內跟這棟大樓相仿的摩天大廈可沒有幾棟。”
孫啓善笑了笑,眼睛看着沈淮。
沈山夫婦將沈淮趕回國內之前,孫啓善對他的印象是模糊的。
要說玩世不恭、要說腐化墮落,孫家還有比沈淮做得出格的子弟,故而孫啓善對之前沈淮,既談不上有什麼好感,也談不上有太深的厭惡。
沈淮離開巴黎回國後,要不是亞琳隨後到國內跟他發生交集,孫啓善都懷疑他過幾年還會不會記得孫家有這麼一個子弟。
孫啓善半輩子的商海沉浮,叫他看待人與物,都能剋制住自己的感情,貫徹他的實用主義精神。
他對沈淮的態度也是如此。
沈淮之前給他的印象是模糊的,雖然亞琳後期極力向他兜售梅鋼的項目,他也是出於風險跟成本的考慮,不予理會;之後拿三千萬美元給沈山夫婦週轉,也是當成交易在做。
待到梅鋼二廠項目建成,他親眼目睹了沈淮在項目建設運營異乎尋常的能力,也不會像啓義那般,因爲感情色彩的緣故,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孫啓善年輕時有過一段放蕩不羈的生涯,在長輩的眼裡也是顯得那麼的不可救藥。這段生涯並不妨礙他此時做到長青集團執行董事的位子上,故而也不認爲沈淮在離開巴黎的五六年間發生大的轉變,就一定是不可能的。
不過上次到國內參觀梅鋼二廠項目的建設成就,孫啓善也沒有機會跟沈淮進行接觸。他今天臨時決定,陪女兒一起飛過英吉利海峽,一方面是想將沈淮引薦給伍文雄等他熟悉的幾個英國華商認識,另一方面他想將更大的籌碼投在沈淮的身上,也覺得有進一步接觸跟了解的必要。
“要說繁華跟現代化,相比較其他新興的大都市,這邊看上去略有些沒落。不過這一兩平方公里之內,聚集着數百家金融機構,掩藏在資本市場背後的勢力及風起雲涌,全世界能與之比肩的都市,實在沒有幾座。”孫啓善說道。
“……”沈淮笑着說道,“要照我說,英國的保守勢力跟金融資本是結合得過於密切了。英國爲了維持這方寸之地在國際金融上的重要性,在戰後一直到現在到,都採取嚴苛的財政預算跟緊縮貨幣政策。雖然英鎊的地位保持住了,卻叫英國的工業體業付出巨大的代價。要不是如此,我們的計劃至少在此時,成功的可能性不會太大。”
孫啓善笑了笑,不得不說沈淮在很多方面都要比同齡人更具專業性,他的計劃可以說是對這個時代的背景都有着精準的把握,也許試探他專業方面的儲備,不是一個好主意。
見孫啓善收往話匣子,沈淮略有些遺憾。他倒是更願意將他對亞太經濟發展的一些理解,與孫啓善交流。
長青集團雖然在亞太事務的發展有些緩慢,但作爲長青集團金字塔頂尖的人物,沈淮相信孫啓善所處的視野比他還要廣闊。而且長期的商海沉浮,也叫孫啓善在諸多專業性的問題上有着更直接、更敏銳的見解,這些都是沈淮希望自己能得到加強的。
當然,孫啓善收住話匣子,沈淮也不能急於表現。
孫亞琳與成怡以及鬱文麗這時候走進來,抱怨她父親沒有讓她跟沈淮住進他位於北區菲倫特大道的宅子性。
孫啓善解釋那邊正在做新的裝潢,沈淮心裡想,也許住着孫啓善不想叫他跟孫亞琳看到的人。
孫啓善的秘書走過來,告訴他們車已經在樓下備好,跟伍家也已經聯繫過;成怡、鬱文麗也要一起參加晚上的除夕晚宴,此時也直接隨沈淮他們去伍家拜訪。
在車上,孫啓善較爲詳細的給沈淮介紹了英國華僑領袖、英國華商聯合會創始人伍家的情況。
伍家移民歐洲的時間,與孫家相仿,但發家歷史要晚過孫家。
伍家早年在倫敦華人社區經營連鎖餐飲,後經營旅行社,六十年代轉到西班牙做旅遊地產纔算是掘到真正的第一捅重金。隨着其在英國華人社區裡影響力跟地位日益加強,伍家資本再轉回到英國來,又趕上英國七十年代中前期那一波金融地產的崛起,勢力逐步往金融、地產多個領域滲透,成爲西歐華商代表家族之一。
除了在餐飲、地產等較爲傳統的家族產業外,伍家也是柏克萊銀行的核心股東之一。
孫家在製造業及實體經濟裡的底蘊不能算深,但要比伍家好得多。這也跟華商在海外地區的發展背景有直接的關係,華商在海外一般都進入尖端製造業,而歐美地區,中低端製造業又處於被淘汰的階段;華商資本雄厚起來之後,金融、地產、賓館等則成爲他們最喜歡進入的投資領域。
孫啓善要引薦給沈淮認識的伍文雄,也是伍家二代核心人物,此時擔任柏克萊銀行的顧問經理,同時代表伍家擔任英國華商聯合會的副會長,負責一些具體的聯絡工作,在英國華商羣體裡的影響力很大。
英國華商聯合會今晚的除夕晚宴,就是伍文雄所出面組織。
伍家分枝散葉,子弟多住在倫敦北的富人區裡。
看着道路兩邊掩映在樹木之間的豪宅,一棟價值少則百餘萬,多則數千萬英鎊,沈淮想感慨,又覺得實在沒有感慨的理由:孫家人在巴黎所居住的宅院,不見得比這裡稍差。
倫敦雖然是溫帶海洋性氣候,但由緯度低,冬天的氣溫也是十分的寒冷,樹木枝葉凋零,但叫沈淮奇怪的,他沿路看到的草坪,卻是碧綠如茵。
車子駛入一處芳草如茵、樹木蒼勁的莊園裡,在一棟白色洋樓前停下來。
樓前站有數人,顯然是等待孫啓善他們過來,孫亞琳指着居中約五十年左右的高個胖子,跟沈淮說道:“那個胖子就是伍文雄,伍家最貪婪、狡詐的就是他了解,而且還很自以爲是,”接着又回頭告誡坐在後排的成怡、鬱文麗,“站在伍文雄旁邊的那個小白臉,是伍文雄的二兒子伍康傑。這些年來要說我認識的還有誰比沈淮更下流無恥,也就伍康傑了,你們以後記得要離他遠遠的……”
老派華商家族都少不了會有幾個紈絝子弟,只是孫亞琳提醒成怡跟鬱文麗也就罷了,偏偏還將冷槍扎他胸口來,沈淮只能苦笑。
成怡又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子,而且她的出身也足以叫一些有心人忌憚,沈淮纔不用擔心她會給什麼紈絝子弟欺騙、玩弄感情呢。至於鬱文麗,連劉福龍這樣的人都受得了,沈淮才懶得管其他。
下車來,孫啓善與伍文雄站在臺階前握手寒酸,介紹沈淮給伍家人認識。
雖然有孫啓善頗爲正式的引薦,但沈淮能感覺出伍文雄的冷漠。
老牌的華商都比較傳統,他們的崛起都一步一步苦幹、硬幹上去的,重資歷,也使得他們對年輕一輩通常都有漠視跟俯視的姿態。
簡單寒暄過後,伍文雄就讓二兒子伍康傑陪同沈淮、孫亞琳、成怡他們參觀伍家的莊園,甚至無意讓沈淮他們參與接下來他跟孫啓善的談話。
沈淮知道欲速則不達,而且他此次的目標也不是說要拿下伍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開心。
他此時開始跟英國華商羣體保持良好的接觸,更多的是爲對以後能有更多的幫助——在沈淮看來,孫啓善對他態度的根本改變,纔是此行最具意義的收穫,不然光靠孫亞琳之前贏得的賭約,不會叫孫啓善真的就盡心幫他們牽線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