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劍上起大課來,確實有癮,眉宇之間還露出一絲得意,讓向天亮第一次看見了他的另面。
焦正秀很虔誠,象個小學生似的聽得入了神。
在這個時候,向天亮是無暇去探察他人內心,他只有耐下心來直到肖子劍說完。
“剛纔說了副科級和的隱形臺階,現在再說說正科級的隱形臺階,以我看來,同樣是正科級,其中的隱形臺階非常明顯,象計委主任、經委主任、財政局長、城關鎮黨委書記,就是第一檔次的正科長,只要其他條件符合,他們就是最接近副處級的人,第二檔次是各鎮黨委書記,交通局、工業局、教委、工商局等幾個權重部門頭頭,還有紀委、政法委、組組部、宣傳部、法院、檢察院和公安局的二把手,第三檔次是其他鄉黨委書記和一些相對重要的縣直部門負責人,第四檔次是部分鄉鎮的鄉鎮長,他們雖然也是正科級,但與所在鄉鎮的黨委書記至少差一到兩個臺階,有很多鄉長窮其一生,也跨不上一把手的臺階,還有一個第五檔次的正科級,大傢俬下里叫做擺爛,象向副縣長分管的氣象局,局長也是正科級,但卻是最次的正科級,所以才叫做擺爛,象這種擺爛正科級,是絕對不可能直接提爲副處級的。
“至於副處級的隱形臺階,那就更明顯不過了,我們三個人都是副處級,其實就代表了三個臺階,就拿咱們濱海縣的副處級來說,隱形臺階至少可以分爲七個臺階,常委級的分四個臺階,非常委級的也可分爲三個臺階,象本人是副書記,可以參加書記碰頭會,自然可以列爲第一臺階,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是第二個臺階,常務副縣長、政法委書記和宣傳部長是第三個檔次,統戰部長、武裝部長和縣委辦主任是第四個臺階,檢察院檢察長、法院院長和個別資歷深的副縣長是第五個臺階,一般副縣長屬於第六個臺階,縣長助理是最次的,屬於第七個檔次。”
“總的來說,從副科級到正科殊爲不易,縣鄉幹部若想進入縣級領導序列,涉及的因素則更爲複雜,前幾年,有位年輕幹部從縣財政局副局長任上下放到鎮上做副鎮長後,先後幹過鄉長、鎮長、鎮黨委書記,在任鎮長和書記期間,對他的考評經常全縣排名第一,因爲沒有遇上伯樂,否則早就可以提拔爲副縣長了,後來他終於等來了機會,當時他已經轉任財政局局長,但按組織部門的年齡規定,他恰好超了幾天,不能進入縣委常委會,最後只被提拔爲政協副主席,當然也算是官至副處級,但實權卻沒有了。”
“在縣直屬局委辦中,財政局、扶貧辦、交通局、教委等掌握資源豐富的部門一把手,都是提拔副縣長的熱門人選,象南河縣教委就有這個現象,之前幾任教委主任大多數都能被提到副縣級,運氣好的個人,還能當上宣傳部長或者統戰部長,進入縣常委序列。”
“作爲組織部的領導,要注意這樣一個原則,即提拔幹部總體上是平衡基礎上的傾斜,比如這次組織部門出幾個,宣傳、紀檢部門出幾個,要差不多,不能老是你這裡提撥幹部,否則別的部門就會有意見,即使拿到書記碰頭會上也通不過。”
“從基層的實際情況看,提拔副處級的年齡限制是極爲嚴格的,一個正科級幹部如果到了四十五歲還沒有被提拔爲縣級領導,那麼他的仕途基本上要終止了,在國內官場,級別和崗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先要到一個級別,才能去想一個崗位,一步一個腳印,隨着公務員制度的推廣和實行,火箭式的幹部將越來越少。”
“當然,在現實中,還是我說過的那句話,幹部的升遷提拔,百分之六十要看人際關係,百分之四十看的是工作成績,百分之六十的人際關係中,關係要佔絕大部分,作爲組織部門的領導,要特別警惕家族政治的出現,在編織所謂的關係上,家族政治是最便捷的方式,如果家族內部有人是要害部門的領導,一個幹部就有可能得到火箭式提拔,前幾年九門縣有一位縣財政局的普通幹部,幹了一兩年股長就被提拔成財政局副局長,副局長幹了近兩年,就轉任衛生局做局長,兩年後又成爲副處級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這全是因爲他有一個親哥哥,就在省會城市做組織部長,當時的九門縣還出現過很奇怪的現象,某鄉鎮出過一個縣委副書記,因爲書記和縣長都是外地人,縣委副書記在縣領導中便顯得舉足輕重,他從自己的鄉鎮選拔了很多人,在整個縣的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中幾乎佔了一半,那個鎮名的第一個字是穆,縣裡的老百姓就把這種現象叫做‘穆半朝’,後來這位副書記因爲貪污受賄而倒臺,三個月之內,他提撥的那些幹部,一大半很快就消聲匿跡……”
……肖子劍終幹說完了。
焦正秀一直沒有說話。
向天亮微笑着說,“老肖,你大課只上了一半。”
“還有另一半嗎。”肖子劍問道。
“裝,假惺惺的。”向天亮笑着說道,“你剛纔說的是明規則,你還沒說潛規則呢。”
肖子劍笑了,“你啊你,潛規則上不了檯面,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說我能說出來嗎。”
向天亮笑道:“老肖,下次我要是再聽你的大課,我就把我的名字倒着讀。”
“好了,現在是六點三十二分,我還沒超時。”看了看手錶,肖子劍站起身來說,“老焦,天亮,你們繼續聊,我得回家陪老婆吃飯了。”
“哎,你要走嗎。”向天亮有些詫異。
肖子劍微笑着,“今晚本來就是你們兩個的事,我不過是個保媒拉縴的,就不賴在這裡當電燈泡了。”
一邊說着,肖子劍一邊向外面走去,“你們不用送了,天亮,別忘了買單哦。”
原來是這樣,向天亮心道,是焦正秀要找自己。
“焦部長,請喝茶。”向天亮客氣道。
“謝謝。”焦正秀也禮節性地欠了欠身,“剛纔肖副書記的大課,讓我受益非淺啊。”
向天亮笑着說,“焦部長如果想聽肖副書記的大課,不妨去縣黨校,肖副書記每週要縣黨校兩次,每次一說就是一個下午,內容更爲豐富多彩,還聲情並茂,激情昂揚,比剛纔這一課精彩多了。”
“向副縣長也去縣黨校聽過肖副書記的大課嗎。”焦正秀笑問道。
向天亮笑着搖頭,“我是被肖副書記和盧海斌部長拉去的,結果兩個人都能說會道的,加起來差不多講了五個小時,呵呵……我真是服了他們兩個了。”
“哈哈,時間稍爲長了一點。”焦正秀笑說。
向天亮微笑着問,“焦部長還想再討論肖副書記的大課嗎。”
焦正秀搖了搖頭,“我得先向你道歉,今晚用這種方式與你見面,我是太唐突了。”
向天亮點頭道:“這說明焦部長一定有事找我。”
焦正秀沒有正面回答,“聽說向副縣長喜歡開門見山,直來直去。”
“呵呵……焦部長來到濱海縣,關於我的功課一定做得很足了吧。”
“是的,是餘勝春部長介紹的。”
這等於是焦正秀承認,他是餘勝春派來的,向天亮心道,看來這個焦正秀也挺爽直的,一般人很少會這樣直接的承認。
“那麼,焦部長找我有什麼事嗎。”向天亮問道。
焦正秀沉吟着,“向副縣長,那我就明說了吧,我是餘部長派來的。”
“焦部長,請你繼續說。”向天亮靠到沙發背上,目光盯在焦正秀的國字臉上。
焦正秀道:“我曾是個軍人,軍人的標誌是武裝,所以我深知槍的重要,我是帶槍的人,不願意被人當槍使,但是,我是沒有辦法,在市委組織部工作期間,我有把柄落在餘部長手裡,但是他放過了我,所以,這次他提出調我到濱海縣來工作,我沒有絲毫猶豫地來了。”
點着頭,向天亮微笑着說,“我很理解,很多人都有這種遭遇,這不奇怪。”
焦正秀繼續說道:“對於我在濱海的工作,餘部長有兩個交待,一是針對你,當然也針對陳書記,二是針對他的夫人張小雅。”
“呵呵……這個我猜也能猜到。”向天亮笑了起來。
“向副縣長,你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嗎。”焦正秀問道。
“不驚訝。”向天亮笑着說道,“焦部長,我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因爲我什麼都知道。”
焦正秀怔了怔,“你知道什麼。”
向天亮道:“我敢說,餘部長讓你幫他辦的事情,歸根結底只有一件,只要張小雅同意與餘部長協議離婚,你在濱海縣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焦正秀驚奇地看着向天亮,“向副縣長,你是怎麼知道的。”
“呵呵……關於這個,你得去問餘部長自己了。”向天亮笑道,“不過,我不想與你焦部長爲敵,也不想讓你爲難,所以我想幫你解脫,不知你願不願意。”
“向副縣長請說。”焦正秀忙問道。
向天亮道:“請你通知餘部長,讓他通轉告許西平副市長並定個時間,我要與他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