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二月裡的一個陰雨天,香草溪鄧家來了兩個揹包客。
她們是程似錦的妻子丹青和女兒妙可。
她們徑直來到程似錦山裡的木屋。這裡早已人去屋空,望着木屋裡那幅用柴炭畫的程似錦肖像,兩個人相擁而泣。
淚水流下來,她們用手掬了,就如當年的湘妃娥皇和女英,順手把淚水灑在木屋邊的那些翠竹上。竹枝上早已淚痕斑斑,那是娥皇、女英淚灑舜帝的斑竹……
“萬古湘江竹,無窮奈怨何?年年長春筍,只是淚痕多。”屋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幽幽飄來,驚疑間細聽,卻只有溪水的奔流和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
兩個女人在草棚裡住了三天三夜,香草溪所有的人都上山來看過她們。慶富說:“似錦是爲香草溪出的事,按照香草溪自古的規矩,凡是爲香草溪人出力賣命落下的事,全香草溪的人都要一同挑起。坐牢殺頭,他的父母妻兒由村裡撫養,他的田土山林由村裡爲他耕種!”百順流着淚說:“你們是似錦的親人,你們也就是全香草溪人的親人,你們下山住吧!”
丹青、薇薇母女倆都搖頭。三天之後,她們走進了山中那座新修的湘妃廟,她們跪倒在盧阿婆面前,請求師太收她們爲弟子。
花根師太沒有答應。她說,除了捐修湘妃廟的施主是她的弟子,別的人都不收。問花根師太,那位施主是誰,花根師太緘口不語。後來有香客告訴她們,那位捐修廟宇的施主是北京一位年輕的歌唱家。
花根師太給她們兩間廂房,留她們在湘妃廟裡住下來。她們跟着花根師太,每日敲打木魚,每日唸誦經文,瀰漫的香霧中,她們的虔誠和專注,讓年輕的沙彌,讓所有事佛的香客們都肅然起敬。
花根師太坐在禪凳上,右手敲木魚,左手捻佛珠,閉着雙眼望着閣樓外的青山藍天。她微微唱了個喏,唏噓一聲:
“人有病,天知否;天有病,人知否?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