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族人有很多的規矩與禁忌,但是這家老闆顯然是被漢人同化了,而且從他的衣着打扮,還有言談舉止,都與哈薩克人有着很大的區別。
這家老闆的漢語說得還行,給三人敬過煙後,便笑着道:“三位還需要點什麼?”
三人在這裡坐了老半天了,吃了飯後,就一直喝茶。
也許是因爲外面這輛車,讓他格外謹慎。
張一凡問道:“剛纔那些是什麼人?”
老闆很謹慎,“都是幾個常來的客人。”
既然是常來的客人,他應該很瞭解,張一凡打量着對方,飯店老闆那種被太陽曬得漆黑的皮膚,已經瞧不出他內心的變化。張一凡問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飯店老闆一臉爲難,“你們這是……”
看到對方懷疑,騰飛道:“哦,您別誤會,我們只是隨便問問。”
店老闆還是不相信,剛纔他一直在觀察三人,三個自從進了飯店,吃飯的時候完全就是在拖時間。菜點得少,飯又吃得慢,而且還偶爾留意着曹秘書長他們這些人。
以店老闆的經驗,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三人是外地人,也不知道他們打聽曹秘書長跟政府的事情有什麼用意?
於是他就打起了哈哈,“他們只是我這裡幾個客人,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真不太清楚。要不,你們到其他地方打聽一下吧!”
看來這老闆是不肯說了,騰飛有些生氣,正要發作,張一凡朝他使了個眼色,騰飛只好耐下性子。
張一凡看了兩眼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張雪峰和騰飛站起來,跟着張一凡走出飯店。
三人上了車,店老闆還在那裡看着。
伊吾縣雖然窮困,店老闆也算是見過世面,知道三人開的車子身價不菲,因此他就多留了個心眼。看到車子離開,他馬上去打電話。
張雪峰開着車,慢慢溜達在路上。“張書記,我們要不要進縣政府看看?”
這是五一節,估計也沒什麼看頭。
大院裡就一箇中年門衛,要死不斷氣的懶散模樣。
張一凡朝門口瞄了眼,“還是走吧!”
這是張一凡有生以來,看到的最落魄的辦公大樓,整個院子裡僅一樓三層的樓房,幾十間辦公室。沒有看到家屬區。
騰飛說,“我怎麼覺得有些古怪,張書記。”
“有什麼古怪的?”
騰飛道:“我下去問問。”
得到張一凡的默許,騰飛下了車,來到縣政府大院門口。
守門的大叔正在這裡昏昏入睡了,騰飛敲敲鐵門。
中年大叔擡了擡眼皮,“你誰啊?”
騰飛笑笑,遞了支菸過去。“我是來找你們縣領導的,能開下門嗎?”、中年大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放假呢,誰會上班?你過了五一再來吧!”
說完,又閉上雙眼。
騰飛亮出身份,“我是市裡的工作人員,請你配合一下工作。”
聽說是市裡的工作人員,對方那睡覺硬是一下被嚇沒了。看看騰飛手裡的工作證,西部省什麼什麼的,具體是什麼內容,他也沒看清楚。可騰飛的背後停着一輛看起來很大氣的車子,這種車在縣裡絕無僅有。
雖然他不知道車的檔次,但這氣派卻不是一般的縣機關擁有的。因此他一下就站起來,“同志,你等着,我馬上開門。”
吱嘎一聲,鐵門打開了。騰飛收起工作證走進去,這會他說話的口氣,明顯不同一般,“怎麼你們這縣政府大院就沒有個值班的?”
剛纔好意跟你說話,你那麼牛,不甩我是吧?騰飛端起架子,嚴肅地打量着對方。
對方這會老實了,“沒有,哦,有,我就是值班的。”
騰飛把眉頭一皺,“用門衛值班嗎?”
對方看到騰飛那架勢,“要不我通知秘書長過來,他剛剛還在,應該是吃飯去了。”
騰飛擺擺手,“不用了。”
他打量着這縣政府大樓,前前後後,就一棟樓。三層,旁邊還有一座低矮的一層小屋,上面寫着廁所。辦公大樓很陳舊,應該是很多年前修建的。院子後面是一片空地,亂草叢生。
騰飛問門衛,“家屬區在哪?”
門衛回答,家屬區在派出那邊。
騰飛又上樓看了看,門衛跟在後面道:“書記去省城住院去了,縣長出差。”
騰飛覺得有些奇怪,從來沒見過如此不嚴謹的政府機關。
他看着這些辦公室,“平時上班的人不多吧?”
門衛心裡一驚,“沒有,他們每天都很準時的,我們上班有打卡。”
卡是那種紙卡,任何人都可以代打。這種小把戲,騰飛見得多了。
他看到的是,很多辦公室門上的鎖都生鏽了,拉手上也很多灰塵。只有書記,縣長和幾個重要職位辦公室比較好點。
看到這裡,他從打道回府。
在門口的時候,他又進了門衛室一看,門衛室是兩間房,外面當門衛值班室,裡面當臥室。騰飛打量了一眼,“這是我見過的,最糟糕的政府機關。”
門衛說,“我們這裡窮,也只有這樣了。”
騰飛拿起一張卡,“老人家,今天是哪一號啊?”、對方說一號,騰飛把卡遞到他面前,“怎麼連二號的卡都打了?”
門衛看到這裡,不住地冒汗。
“我可能搞錯了。”
騰飛笑了下,“你也不要緊張,我又不會怪你,只是隨便看看。本來想找你們領導,既然不在就算了。”
他坐下來,“你在這裡工作幾年了?”
門衛看他和顏悅色的,便如實說了,“有十幾年了。”
騰飛說,“他們這些人是不是平時都不上班?卡也是你幫着打的?”
門衛咬咬牙,“唉——”
看他嘆氣,騰飛就知道了。
又遞了支菸過去,“抽支菸吧!”
門衛接過了煙,“他們大多數人已經停新留職了。卡照打,工作照拿,但人早不在縣裡了。”
“那他們都去哪?”
“這個就不知道啦,反正很少回來。只有幾個重要領導還在這裡辦公。不過,每逢過年過節發物質和補助的時候,他們會過來。我們這裡太窮了,他們都不願意呆,很多人想辦法往外面調。”
聽着門衛說着這事,騰飛聽明白了。
“聽說省裡這次下來了一筆錢,搞植樹造林項目的,你們縣裡怎麼沒動靜?”
門衛搖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植樹造林每年都在搞,但是就沒看到林子起來。上面來檢查了,他們就種幾棵,上面一走,他們又把苗子撥起來。”
騰飛奇怪了,“爲什麼要撥起來?”
門衛看着他,“不撥起來,第二年去哪裡要補助?林子一造起來了,上面就不會撥款了。”
騰飛心裡那種震憾,簡直是無法形容。
居然還有這種事?把栽下去的樹苗再撥起來?
門衛看他不信,又說道:“還有更奇怪的,我們這裡以前還有幾片好的林子,是他們這些幹部帶着人去砍的。大的樹木就賣掉了,不用做用的,當柴燒了。說是要搞什麼項目,結果項目沒搞,林子還毀了。”
騰飛算是長見識了,他相信門衛說的不會假,聽着門衛談起這些事,他暗自搖頭。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嘀嘀——門口響起了一陣汽車喇叭聲,門衛馬上去開門。
騰飛也看到了,正是剛纔那個曹秘書長坐的車子。
八成新的桑塔納,車子看起來還不錯,喇叭可能是改裝過了,很響。
看到門衛將門打開,對方的車子並沒有進去,而是停在大門口。
曹秘書長從車上下來,臉上還很紅潤,一個公文包夾在胳膊下。“你是幹什麼的?”
他盯着騰飛,一臉敵意。
騰飛還沒說話,門衛馬上道:“這位是市裡來的領導,找書記和縣長的。”
曹秘書長臉色一變,“市裡來的領導?我怎麼不認識?”
這廝說話的時候,一臉酒氣。後面也下來幾個人,站在曹秘書長背後,一臉警惕。
騰飛說,“你沒見過的人多了,我也不認識你!”
曹秘書長看着騰飛陰陽怪氣地道:“喲呵,有種。”
“來人啊,把他抓起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在這裡興風作浪!”
張雪峰遠遠看到這一幕,從車上下來,“要抓誰啊?這麼大口氣?”
幾個人聽到後面的聲音,回頭一看,張雪峰大步而來。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