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李家紅山半島的豪華別墅內,一輛車軍直接駛進了李家大院,別墅的鐵門自動關上。
李老先生和幾個子女,以及張氏兄弟三人和李虹也坐在這寬敞的客廳之中,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尤其是李慧華,陰鬱得一整個下午都沒有說話。
她打了歐陽建成多次電話,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李慧華的心就慢慢的淪落了。今天張一凡的幾句話,讓她在心裡痛如刀割,她好想找到歐陽建成,親口問他一聲,到底是不是他乾的?
爲什麼?爲什麼?
自己這麼愛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爲什麼要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李家對他恩重如山,自己更是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這一切,只是爲了樹立他的自信。
但願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但願這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在沒有得到歐陽建成親口承認的前提下,李慧華是死也不願意相信,李家這場悲劇,竟然是自己同牀共枕的男人一手造成的。
警車在院子裡停下的時候,兩個軍人從車上下來,直挺挺地站在車邊。有人押着頭蒙黑布袋的歐陽建成從車上下來。
別墅的大客廳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李家大少爺,剛剛下了飛機,前去接他的老婆,兩人見面之後,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
此時此刻,老大也回到了別墅裡,靜靜地坐在老爺子的對面,他把自己這次刻骨銘心的經歷,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很多少聽了震驚不已,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當然不知道這次救他的是什麼人,只看到這些人如殺神降臨,在短短的十幾分鍾之內,解決了所有的綁匪,然後將自己帶走。
這些人手法精練,乾淨利索,沒有半點拖泥帶水,以致讓李大公子誤認爲是國際特工。
李家明自然無法想象,這些救了自己兒子的人到底是誰?他看着張一凡,張一凡一臉平靜,無意解釋。這種事情,解釋不清。
看看李虹,李虹似乎也不知道,她也在爲這件事情,感覺不可思議。
李家明先生也不追問,只是在心裡暗暗記下了這段恩情。剛剛團聚的溫情,很快被那輛長驅直入的軍車,給打斷了它的延續。
兩名軍人押着頭上蒙着黑袋子的歐陽建成走進來,對張震南敬了個禮,“將軍,犯罪嫌疑人已經帶到!”
張震南擺擺手,兩人便立刻退了出去。沒多久,院子裡響起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軍車悄然離開了李家別墅。
張震南揹着雙手,踱到這個蒙着黑布袋的人跟前,目光巡視了衆人一眼,慢慢地伸出手落在對方頭頂的黑袋子上。
然後緩緩地,緩緩地,將黑布袋拉起。
一張熟悉而沮喪的臉,頓時出現在大家眼前。
歐陽建成!
李慧華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便栽了下去。
“慧華,慧華!”李老先生連喊了幾聲,李慧華卻因爲打擊過度,昏死過去。幸好有她二哥在旁邊,一手扶住了她。
“慧華,慧華!”李老悲切地叫了幾聲,老二本來性子就燥,將妹妹放在沙發上,吼了一聲,就要朝歐陽建成撲過去。
沒想到李慧華這個時候醒來,朝二哥伸了伸手,“哥,哥——”
她想親口問問,證實一下心中的想法。
李老喊道:“住手!”
“爸——你還這樣縱容他!”老二很憤概,跺了跺腳,很不甘心。
張震南兄弟站起來,“李伯伯,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兄弟暫且迴避。”
聽張震南這麼說,李虹也站起來。李老先生看着四人,“幾位賢侄辛苦了,李家愧對你們。”
張震南道:“李伯伯客氣了,我說過,只要是李家之事,我們兄弟絕對不會束手旁觀。既然李伯伯要處理家事,容我們兄弟幾個先行告辭。”
“那好吧,我叫人送你們回酒店。”李老招呼了一聲,金先生立刻從後面出來,“我去送他們幾個。”
從李家別墅出來,李虹道:“你們說,李家會怎麼處置歐陽建成?”
張震南沒有說話,張一凡道:“以李老的性子,多半會放過他。”
張孟凡接過話題,“就算是李老先生放過他,李家這二兄弟也不會饒了他。真沒想到,歐陽建成居然這麼狼心狗肺。李家待他不薄啊!”
李虹也感嘆道:“嗯,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沒有人想到會是他。”
只有張一凡冷笑道:“這都是自卑心裡作祟,也許歐陽建成在李家憋得太久了,得致他鋌而走險。”
李虹見張一凡這麼說,就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好象你很瞭解歐陽建成似的。”
李虹就坐在張一凡的身邊,車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張一凡扭過頭,看了眼李虹,淡淡地道:“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裡,被壓抑久了,就會出問題。歐陽建設其實出身低微,是李慧華不顧門弟之見,傾心於他。但是他卻歧視大陸人,這恰恰好說明他這個人的心裡有問題/。我想以他的性格,必定與李氏兩兄弟合不來,長期積弱之下,究竟有暴發的一天。”
李家二兄弟的強勢,李虹也深有感觸,在香港這幾天裡,她就多次看到李家老二說話的時候,總有一種針對歐陽建成的味道。因此,她對張一凡的觀察入微,倒有幾分佩服。
張一凡接着道:“歐陽建成一心想出人投地,但在李氏兄弟們面,遲遲擡不起頭。這一點,從我們這幾天的觀察中,完全可以看出。這樣久而久之,勢必讓他感到一種心裡上的壓力和不滿,也許這就是導致他心裡扭曲的原因之一。只是李老先生也沒有想到,自己一時仁慈,居然養虎爲患,幾乎釀成了今天的大錯。李慧華更沒有想到,自己委身的竟然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僞君子,李家的今晚,恐怕比昨天更難過。”
果然,在李家別墅裡,李老先生面容憔悴,兩目無神,“建成,你自己說,我李家哪一點對不起你?”
歐陽建成閉而不言,只是低着頭站在那裡。
老二的性子可就不一樣,走過來衝着歐陽建成道:“你這個王八蛋,吃裡爬外不說,竟然還喪心病狂地要綁架大哥,說,你到底想幹嘛?”
嘭——老二一拳打過去,歐陽建成應聲倒地,眼鏡飛了出去,碎了一地。
其實,更氣憤的應該是老大,但此刻他和老婆坐在一起,驚魂未定地怒視着歐陽建成。到現在,他還沒有緩過神來,想起自己在黴國的遭遇,那簡直是一場驚魂惡夢。
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自己稍有差池,便有可能一命嗚呼。他萬萬沒想到,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居然是自己這個妹夫。
歐陽建成!老大在心裡恨之入骨,但他此刻沒有發作,看到老二狠狠地給了他一拳,老大覺得心中從來沒有過的爽快。這一拳,彷彿就是替自己打的。
“說話啊·王八蛋!”老二吼了一聲,拉着歐陽建成跪過來。歐陽建成就象一個死人一樣,任打任罵,死也不吭聲。
啪——老二氣歪了,“md你裝死吧,不要以爲裝死就可以了。老子今天不會饒過你!”
一巴掌下去,歐陽建成的嘴角,滲出了血水。李老喊了一聲,“住手!”
老二這才放開他,憤憤不平地走到一邊。
“建成,你自己說吧,爲什麼要這樣?我們李家,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說句話吧!”
對於李老先生的問題,歐陽建成依然避而不答。
李慧華從昏死中幽幽醒過來,淚流滿面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當初張一凡這樣說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現在她只想親自問一句,到底是不是歐陽建成做的,如果是他,這又是爲什麼?
李慧華肝腸寸斷,來到丈夫的跟前,“建成,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告訴我。這一切與你無關,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
歐陽建成終於說話了,他擡起頭,內疚地看自己的妻子,淚水汩汩而出。只見他伸出手,摸着李慧華那嬌好的容顏,二十多年了,這個曾經美麗的少女,跟自己一起度過了多少年華。
然後,所有的一切,都將隨着自己的貪念,灰飛煙滅。
一切,都要結束了,永別了。我的妻子,我的愛人!
“對不起,慧華,在這個家裡,這麼大一個李氏集團,我最對不起的也就是你。我有罪,我該殺刀萬剮,我不是人。我辜負了你,慧華!”
歐陽建成哭了,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悔恨。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對李慧華是有感情的,兩人一路走來,二十幾年的風風雨雨,但是這一切,都將在今天的這個晚上,隨之消散。
歐陽建成突然笑了,笑得很古怪,笑得那麼淒涼,他放開妻子,緩緩站起來,看着李老先生,看着客廳裡所有的人,一陣肆意地,狂野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黑夜中顯得那麼的悲涼,那麼令人心神不寧。
突然,歐陽建成象一隻巨大的鳥,飛向大廳中一個高級的玻璃缸,嘭——“啊——”
笑聲終止,大廳裡響起一陣尖叫,爾後重歸寂靜。
良久,良久……
又響起李慧華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嗚,“建成——”
香港的夜,原來那麼美麗,妖嬈,象一個成熟而嫵媚的少婦,漫步在美麗的維多利亞港灣,一切都那麼阿娜多姿,美輪美奐。
但是今天晚上,有一點淒涼,有一點蕭殺,象是誰在這美麗的夜晚,抹上了一襲秋裝。紅山半島的李氏別院內,更是悲情動天。
一個生命就此劃上了句號,帶着他的罪惡,帶着他的夢想,也帶着他所有的希冀,永遠地離開了這個曾經美好的城市。他去了天堂?還是地獄,恐怕永遠沒有人知道。
結束了!有人喃喃地發出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