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整整下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盼來了天晴的日子,辦公室裡接到省裡的通知,分管工廠的殷洪遠省長,將在近日來永林市視察工作。
張書記就覺得奇怪,聽說殷省長以前很少到永林市,怎麼自己來了,他也跟着過來了?永林縣這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他是分管着工業的副省長,而永林整個地區,也不及雙江一個市這麼多工廠企業。
但是他要來,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殷省長這次的動作,比以前快了。在通知到後第二天,他就已經動身,張一凡還是親自去路口迎接他。
趁着殷省長還沒有到,張一凡把周斌叫過來,讓周斌打個電話,招呼上次他們去過的那家水庫做好接待準備,今天中午的飯就在水庫邊上的農家樂吃。
因爲考慮到殷省長喜歡釣魚,張一凡才有此安排。
從省城到永林,需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殷省長九點鐘纔出發,到永林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了。張一凡二話不說,直接將殷省長接到約好的水庫。
聽說有魚釣,殷省長就一臉笑容,說你們真是安排周到,好,好,好!那就下午一起去釣魚。
殷省長這次簡約了,他叫大家隨意,各忙各的,讓張書記和烏市長陪着就行了,最後還留下了政協和人大的兩個老頭子,其他人就不要跟隨。
大家在水庫吃了飯,又釣了一下午的魚。殷省長對張一凡道,“你算是整個湘省,最活躍的市委書記,剛剛從雙江市跑到這裡,是不是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張一凡很俗氣地回答,到哪裡都是爲人民服務,一樣的,一樣的。
殷省長見張一凡這麼說,在心裡暗道:他從雙江這種排名靠前的城市調到永林這種地方,居然沒有一絲怨氣,反而怡然自樂,倒也難爲他了。
於是他就呵呵地笑道:“一凡書記越來越老練了,今天這釣魚的活動安排得不錯。他說我們成天呆在機關大院裡的人,別人看起來輕鬆,其實每天忙得暈頭轉向的,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吧。”
張一凡聽到這裡,就有點想吐了。心道你殷洪遠到哪裡不是遊山玩水,什麼時候真正視察過工作?今天來到這裡,吃了中飯又是釣魚,明天玩一天,後天就走了。這樣的視察,居然還好意思說偷得浮生半日閒。
每天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滿載而歸,做官做到他這份上,也算是值了。不過殷省長自己知道,他到了這個年紀,下一屆不可能再任副省長,很有可能進人大或政協。他這是兔子尾巴長不了的事,這一輩子的政治生涯已經到頭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個時候不趁着手裡還有點權力,多享受一下,等你退下來的時候,誰還來鳥你?這就是官場中最現實的想法。
張一凡相信,他這次來永林,絕對不是釣這個魚的,真正意圖自己也沒有搞清楚。只是到了下午,殷省長就決定,不再在這裡吃農家樂了,還是回市區吧。
回到市區,張一凡跟殷省長道:“中午的節目是我安排的,晚上的節目就由烏市長安排好了,殷省長是打麻將還是搞點其他的活動?”
殷省長倒是很大氣,說一凡書記你就去忙吧,你們兩個一把手事多,留一個陪我就行了。再說還有政協和人大的兩個老頭子,要打麻將也夠湊一桌的。
張一凡也不客氣,這樣反而省得陪着他不自在,他就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烏逸龍見張一凡不在,就建議今天晚上去永林大飯店,好好熱鬧一下。殷省長擺擺手,“不要搞這麼高調,還是去錢程財政局的小交待所吧!”
財政局的小招待所,是烏逸龍常去的地方,烏逸龍立刻給錢程打了個電話,說等下殷省長就要來,讓他準備好一切。
烏逸龍也是這幾年才搭上殷省長這條線的,他能當上市長,殷洪遠倒也出力不少。因此,他對殷洪遠很客氣。
錢程是明白人,馬上吩咐下去,安排了接待工作。同時又打了個電話過去,“你給我送兩個藝校的學生過來,對,要她們自願的,價錢可以高一點,但是人要漂亮。”
吩咐下去後,錢程就在小招待所裡等待殷省長他們的到來。
在烏逸龍的帶領下,殷省長一行來到財政局的小招待所。上樓之後,殷省長說要休息一下,等下吃飯的時候叫他。然後烏逸龍便親自陪他到樓上的房間裡。
殷省長坐下來,叫烏市長關上門,這才慎重地道:“逸龍,你還記得幾年前,有個東北佬過來投資的事不?”
烏逸龍很奇怪,好端端的,殷省長突然問起這事。他略一思索,馬上有了印象,“殷省長,這事都過去好多年了,怎麼又突然提出來?難道?”
說起這事,殷省長臉色就有些難看,他嘆了口氣道:“都怪我們以前沒有把事情處理好,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留下什麼把柄?”
烏逸龍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誰又舊事重提了?
烏逸龍記起來了,當年有個長白山製藥廠的老總,看中了永林地區道安縣那塊山地,決定在此裡投資建他藥材基地的事。那時剛剛改革開放,內地也學着沿海的搞什麼招商引資,結果就把這個東北佬給引進來了。
人家本來是答應投資的,而且在這件事情上,花了好幾十萬打通關係。沒想到最後錢送完了事情沒成。還把人家準備投資建廠的幾百萬給吞了。這筆錢最後到了哪些人手裡,烏逸龍也不太清楚。
那時的烏逸龍,還是個副市長,沒有管招商這一塊。如今殷省長舊事重提,烏逸龍就覺得有些蹊蹺。看來當時那筆錢,殷省長恐怕也有一份。
殷省長道:“不是有人舊事重提,現在這個東北佬又要過來了,他還是看好永林那塊地方,似乎有意在此裡建個分廠。這事雖然是老調重談,但是我擔心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尤其是張一凡他這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萬一被他發現什麼破綻,你我都有麻煩。”
烏逸龍心裡道:“當時那筆錢又沒經我的手,我怎麼會有麻煩?只是當時拿錢的人,現在很多是他的部下,從大局的角度來說,烏逸龍也不可能坐視不管,萬一對方借投資這事,把以前的老帳翻出來,只怕又要損失幾員大將。”
聽到殷省長這麼說,烏逸龍越發肯定,殷省長絕對當時插手這事情了。今天這次所謂的視察,卻是爲幾年前的事擦屁股來了。
烏逸龍是個機警的人,殷省長說的那個東北人,憑什麼在幾年之後,決定重返永林市?
既然他在這裡吃了暗虧,萬萬沒有再次捲入這旋渦的道理。
好不容易逃了虎口,再跑回來,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民不與官鬥,他作爲一個商人,應該比普通的老百姓更懂這個道理的。既然想捲土重來,這就足夠說明,他已經有了很強大的後援。這個後援又是誰?
烏逸龍馬上就想到了張一凡,是不是張一凡將他引來了?
除了他,還能有誰在這塊地方上說得上話?
上一次烏逸龍輸了,輸得很不服氣,這次那個東北投資商要在永林建藥材基地,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殷省長卻要自己暗中阻止,烏逸龍就不得不在心裡暗自衡量。
做爲一個市長,他也需要政績,到底是選擇政績,還是選擇保護這幾個老部下,在這個問題上,烏逸龍也需要好好衡量。
因此,他暗暗在心裡決定,先查一查到底有哪些人,在這件事情上伸了手。值不值得自己去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