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市長,這是我籤的字,招呼也是我打的,嗯,水利局、防汛抗旱指揮部、公安局和港務局這些新增的物資裝備申購也是我要求他們做的方案,……”
童雲鬆硬生生壓抑住內心的怒意,沒有立時發作,他還在掂量琢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爲民是什麼人他很清楚,照理說他不會做這種挑戰自己權威的事情,可這個傢伙居然一口承認了。
關於新增防洪物資裝備的報告他早就看過,五月份就報了上來,衝鋒舟、橡皮艇、救生衣、麻袋、草袋、編織袋、鐵鏟、鐵鍬、鋼絲、鐵絲籠、抽水機、發電機、電動機等等各類物資準備可以說報上來林林總總一大堆,數量很大,也很具體詳盡,在政府常務會議上提了出來。
讓他感到有些納悶兒的是本來是分管這一攤子的畢華勝顯得興致不高,倒是陸爲民成了主推者。
對於今年防汛搶險形勢市裡也都有一個認識,那就是今年汛情肯定不小,所以需要在防汛搶險的物資裝備上多考慮一些,這都很正常,但是這報上來的東西也未免太多了一些,比起往年至少多出三倍以上!
宋州臨長江和蠡澤湖,也算是久經風浪的地方了,防汛搶險經驗也不少。
每年汛期多多少少都會遇上一些汛情,應該說市裡和區縣在防汛物資上都準備得比較充足,每年提前採購這些物資也就是一個補充,可這一回申報數量之大,連童雲鬆這個對這方面不太在行的外行都覺得有些過了,常務會上一番討論之後,陸爲民雖然力陳形式的嚴峻性和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仍然沒有獲得多少支持,所以最終定下來的只是往年多一些。
陸爲民下來之後就找到自己反應物資裝備準備不夠充分,要求重新研究考慮物資裝備採購,童雲鬆不想因爲這些事情上和陸爲民鬧得不愉快,雖然他也搞不明白陸爲民怎麼就對這件事情這麼上心了,所以又專門把畢華勝和市水利局的同志叫到一起研究,結果得出的結論是現有物資裝備完全夠用了,甚至還會有一些富裕。
照理說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定下來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變動,即便是他童雲鬆要推翻,那也需要重新召開常務會議來解決,沒想到陸爲民這個傢伙不死心,居然陽奉陰違,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
當這個情況傳到他這裡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陸爲民怎麼敢這麼做?這把自己置於何地?把市政府常務會議的權威置於何地?童雲鬆又仔細把水利局、港務局和財政局的人叫來認真核實了確定無疑之後,這才勃然大怒,這太過分了,是真的觸動了他的底線了!
他一度希望陸爲民否定這個結果,但是沒想到陸爲民一進來就直截了當的承認了這個事實,這讓童雲鬆簡直難以接受。
“爲民,我想問爲什麼?”童雲鬆嘴脣有些發白,臉色陰得嚇人,按在桌案上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顯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爲什麼這麼做?你這是在違反規定,往大里說,你這是在違紀!”
陸爲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童雲鬆這個時候的心情有多麼糟糕,也許童雲鬆還會認爲自己是故意在挑釁他的權威,這意味着兩個人先前建立良好的關係就毀於一旦了。
但他不能不這樣做,如果不這樣做,這些物資裝備就根本無法補充到位,無論是誰也難以接受自己這樣有些荒謬的說辭,他只能先斬後奏,真要到了覺得情況緊急時再來採購,那真要水過三秋黃花菜都得涼了。
“童市長,您請息怒,聽我解釋。”唯一讓陸爲民感到欣慰的是童雲鬆還沒有憤怒到不聽自己解釋,也許是這幾個月自己辛苦奔波讓他給自己保留了幾分薄面,“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想童市長這麼久了可能還是有些瞭解的,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不分輕重的人,我這麼做肯定有苦衷。”
“苦衷?!嗬,什麼苦衷?什麼樣的苦衷讓你陸爲民能夠不打招呼私自拍板就進行採購?而且這是市政府常務會議明確反對的,你告訴我!”童雲鬆臉上陰雲密佈,目光落在陸爲民臉上。
“呃,因爲我覺得今年我們宋州要面臨的汛情恐怕是前所未有的,甚至可能是我們建市幾十年以來都未曾遇到過的洪水,我覺得我們需要未雨綢繆,把準備做得更充分一些。”陸爲民硬着頭皮解釋,但這個理由他在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就用過了,並未獲得大家的認同,這個理由顯然難以讓童雲鬆滿意。
“哦呵?你陸爲民是東海龍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國家氣象局和省氣象局更懂氣候變化水量豐枯?汛情年年有,省裡知道,市裡相關部門也清楚,市政府常務會議上也有明確意見,怎麼,你覺得你比別人都更聰明睿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別人都是蠢人,鼠目寸光,唯有你胸懷天下?”
童雲鬆說話素來謙沖,即便是批評人也很少有重話,像今天這樣用譏諷揶揄的語氣的來挖苦人,而且還是挖苦陸爲民這個他原來最爲欣賞信任的副手,若是有人在場,只怕眼珠子都要落在地上。
陸爲民低垂着頭苦笑,他知道這一次是真把童雲鬆給激怒了,這大概也是因爲覺得太過信任自己而又感覺到被自己背叛的緣故,陸爲民也知道童雲鬆憤怒的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自己揹着他做了這件事情。
“唵,說話啊,陸市長,你料事如神,掐指一算,就知道我們宋州今年要遭遇千年不遇的大洪水,如果沒有三倍的防汛搶險物資就得要水漫金山?”童雲鬆仍然不解氣,這個陸爲民太可惡了,居然給自己來這一手,簡直是視自己如無物,如果不是對陸爲民的底細有些瞭解,加之也瞭解了這些物資裝備採購渠道,童雲鬆真要以爲陸爲民在這裡邊有什麼貓膩了。
“童市長,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妥,我不該在沒有獲得市政府常務會議通過的情況下就擅自做主繼續採購防汛搶險物資,但是童市長,請您相信我,我絕對是處於公心在考慮這件事情,這一點請您務必相信。”陸爲民嘆了一口氣。
“爲民,我相信在那一次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已經把理由和各方面情況考慮得足夠周詳了,怎麼,你覺得市政府常務會議研究的事項不足信?還是你覺得自己的判斷更準確?”童雲鬆臉色陰沉如水,語氣也變得更加冷淡。
“童市長,我瞭解到一個情況,那就是關於長江江堤、宋河河堤以及八里湖湖堤多處防洪設施在建設期間可能存在質量問題,……”
陸爲民此話一出,讓童雲鬆嚇了一大跳,“爲民,這話可不能亂說,有證據麼?這些反應從何而來?”
陸爲民苦笑着道:“童市長,如果真的有證據,我還不早就提出來了?這幾段江河湖堤建設時間都是在九十年代初期了,那時候你我都還沒有來宋州,本屆市委市府班子中當時還在擔任相關領導的人幾乎沒有,而且時隔七八年了,就算是當事人也未必清楚當時的情況,除非他是經手者,問題是誰這個時候又願意來自尋麻煩沒事兒找事兒呢?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聽到了這方面的反映,當時我還有些不以爲然,畢竟時隔太久,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妄測或者胡謅呢?但是我總覺得有些不放心,今年上半年氣候異常,進入六月之後本地雨水和上游來水都遠遠超出了往年,加之我們宋州的蠡澤湖區由於前幾年圍湖造田,造成蠡澤湖的調蓄功能急劇下降,所以我很擔心一旦上游洪水來勢太猛,我們宋州這邊這幾段江河湖堤出現問題,所以我就擅自……”
童雲鬆臉色陰晴不定,如果說陸爲民真是因爲這個原因而擅作主張,那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他總覺得這事兒有些令人不可思議。
“爲民,你既然獲知這些方面的消息,爲什麼不在會上提出來?爲什麼不讓有關部門調查覈實?”
“童市長,我都說了,這只是我無意間瞭解到的一些情況,可以說道聽途說也沒錯,根本沒有證據,就算是紀委那邊獲得的情況那也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一些反映而已,缺乏必要的證據,當時紀委就沒有查出個一二三來,現在怎麼查?但是沒有證據卻不能就說沒問題了,有些事情我們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是在這種事關全市生死攸關的大問題上,我真是不放心,那幾段堤壩我都親自去看過,而且也讓市區兩級相關部門的專業人士看過,但都看不出什麼來,真要查個通透,那就只能是挖開看,可這種事兒能做麼?”
陸爲民苦笑着攤開手,“我也想讓紀委或者檢察院調查,但您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合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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