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稍一愣怔之後,就反應過來,“金曉鬆?嗯,沒事兒,讓他過來吧,我和他見過一面,還不太熟悉,怎麼,袁總和他比較熟?”
“還行,我們美佳飼料的主要生產基地都在麓城那邊,金書記對我們也比較關心。”袁連美言辭簡潔,只說關心,卻隻字未提支持,陸爲民就知道恐怕雙方關係很一般,甚至還不太好都有可能,但是見袁連美既然在關係不佳的情況下還是主動提出這個要求,估計這金曉鬆也不是簡單人物 。
等到臧梅掛下電話之後,袁連美才又道:“金曉鬆是黃鑫林的內弟。”
黃鑫林的內弟?陸爲民立即明白了,黃鑫林是市財政局局長,要說和陸爲民在省委黨校也還有些同學情誼,陸爲民確定到宋州之後,黃鑫林也是第一批打電話來表示祝賀的,只是比雷志虎稍晚一些。
但和雷志虎面目有些模糊有些不一樣的是黃鑫林和常務副市長徐忠志關係好得穿一條褲子,據說屬於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那種關係,對於陸爲民來說,黃鑫林這層關係只怕就很難保存了。
包房的門很快就打開來了,一個高頭大馬的健壯漢子提着一瓶五糧液走了進來,滿臉堆笑,目光炯炯,進來就粗聲粗氣的道:“老袁,陸部長召見你,你也不吱個聲?怎麼就這麼怕我們來沾你的光,見見領導?”
“金書記,您可別這麼說,今兒個可不是我們請客,我們也是臨時接到康總的電話才趕過來的。”臧梅的態度顯得不卑不亢,倒是袁連美退到了後邊,只是微笑着,卻不多言語。
“真的?”高胖壯漢問了一句,卻不等臧梅回答。已經把目光落在陸爲民身上,“陸部長,我來晚了,這得怪老袁和臧姐沒提前說一聲,但總歸是我的錯,我先自罰一杯!”
“好了,曉鬆書記,今兒個是我昌州和豐州過來的朋友,他們和袁總也是朋友,所以也把袁總夫婦叫上一起吃頓飯。也沒有通知其他人,何來來晚一說?”陸爲民揮手製止了金曉鬆藉着酒意的發揮,淡淡的道:“這樣吧,曉鬆書記,你也別說什麼罰不罰,飯桌上大家都是朋友,我們一起喝一杯,你盡興,我們隨意。”
金曉鬆卻不依。“陸部長,可不興這樣啊,我們宋州人講求耿直,您是領導。也不能冷了我們下邊人的心啊。”
陸爲民心裡冷冷一笑,這傢伙看樣子是藉着一點酒意來裝瘋了,也不知道隔壁那一桌還有哪些人,卻找了金曉鬆這個蠢人來發難。
“曉鬆書記。你說錯了,我從來宋州那天起,就是宋州人了。戶口也已經簽到了宋河大道東段1號,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公安局查一查。”陸爲民知道這種人你如果一軟,這傢伙就就會順着杆子爬,但如果不給這個傢伙一點臺階下,只怕這傢伙又要犯渾,語氣變硬:“這樣吧,我們這一桌的人這一杯幹了,曉鬆書記,你喝三杯吧。”
沒等金曉鬆反應過來,陸爲民已經端起酒杯徑直喝了,何鏗康明德幾人也是含笑端起酒杯幹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了高胖漢子。
高胖漢子沒想到對方態度如此乾脆利落,根本沒有給自己多說話的餘地,喝了之後陸爲民手裡握着酒杯就這麼冷冷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這要是不喝下去這三杯,只怕真的不好交代了。
心裡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見陸爲民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連幹三杯之後,這纔有些尷尬的寒暄了兩句離開了。
“這傢伙怎麼這麼不懂規矩?”等到人離開之後,康明德這纔有些好奇的道,“專門來自找沒趣?”
“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只怕又是在什麼人面前誇了口,非要在爲民身上顯擺一下自己,沒想到爲民卻沒給他這份面子,但也讓他有個臺階下了。”何鏗暗自點頭,陸爲民這一手做得很漂亮,既沒有按照對方的意圖辦,卻也照顧了對方的情緒,這麼不冷不熱的來了一記敲打,倒是讓對方意識到陸爲民的性格,棉花包秤砣,軟中帶硬。
陸爲民卻默然無語,金曉鬆和自己毫無瓜葛,要說黃鑫林也不是蠢人,自然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挑釁,金曉鬆背後還有其他人在挑唆,只是這意圖何在到還不不好判斷,但可以肯定不是善意,也許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脾性。
袁連美和臧梅兩夫婦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金曉鬆的表現明顯有些失禮,陸爲民是市領導,金曉鬆卻表現得有些有恃無恐的咄咄逼人,這裡邊內情袁連美夫婦恐怕也是有些耳聞。
但無論如何金曉鬆是二人招惹來的,陸爲民對金曉鬆根本不熟,如不是考慮他們美佳集團的因素,恐怕根本不會同意金曉鬆進來,這事兒卻讓自己夫婦二人背個不小的黑鍋,縱然是陸爲民再大度不計較,但是這種陰影還是讓袁連美夫婦很不舒服。
“看來這宋州比我們想象的還要不太平啊。”康明德笑着說了一句,“不過陸書記,你不最喜歡不清靜的地方麼?真要風調雨順一片太平,只怕你又覺得太無聊沒意思了。”
陸爲民的話讓在座的衆人都笑了起來,袁連美夫婦以爲是康明德說的反話,但康明德和何鏗二人卻知道陸爲民只怕還真的對這種混亂局面很期待呢。
*************************************************************************************
“愚蠢之至!”日光燈下的男子臉色陰厲,雙手揹負,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眉宇間說不出的煩躁,“人家躲都躲不及,你卻要湊上去生事兒,你這腦袋裡究竟裝了一些什麼東西?”
被罵得頭都不敢擡,高胖男子想要辯駁兩句,卻又不敢,只得悶悶的坐在沙發裡不敢吭聲。
“梅九曜他自己不知道去敬酒,要你去?他是市檢察院副檢察長,沒這個資格麼?要你去湊熱鬧?”男子想到這裡就想要冒火,“人家把你當槍使,你也不多長個心眼兒?陸爲民就和你見過一面,你憑什麼去敬酒?敬酒也就罷了,你好得要去定規矩,你算老幾?”
“黃哥,梅二哥這麼做是啥意思?”高胖男子忍不住問道:“這麼做對他有啥好處?”
黃鑫林臉色變幻不定。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覺察到一些不對勁兒了,馬德明出事兒他之前就知道,馬德明以爲他可以投入尚權智懷抱來反戈一擊,卻不知道他離了這個圈子還能活得出頭?也不想想在宋城區當區委書記這麼多年,留下多少爛事兒,隨便給他擺幾件,他就得在大牢裡蹲到死。
但猜到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尾。
當初黃市長和徐忠志都很篤定畢華勝要出任宣傳部長,說上邊已經疏通好了,他就有些懷疑。從當初省委斷然否決了黃俊青出任市長,他就對很多事情不抱希望了,安德健離開,楊永貴和徐忠志都想要接班,楊永貴未能如願,而徐忠志接任市委副書記的事兒更是連進入研究大名單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覺得畢華勝想要入常的可能性很渺茫了。
畢華勝一旦出任宣傳部長,自己接任副市長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結果卻根本沒那回事兒,陸爲民橫空出世,打破了畢華勝的夢想,同時也斷了自己的念想。
黃鑫林就知道恐怕有些事情不幸而言中了,省委根本不會再考慮在市裡現有班子成員裡提拔一個,這也就意味着省委對現有班子根本不再信任,而這也同樣意味着,原來班子裡邊這些人要出問題。
這一點很多人都還意識不到,但是黃鑫林卻看得很清楚。
黃鑫林知道陸爲民能以不到三十歲之齡出任市委常委、宣傳部長肯定是有來歷的,據說尚權智在陸爲民來宋州的問題上也是持堅決支持態度,估計陸爲民很快就會融入到尚權智的圈子裡去,這也讓黃鑫林起了一些心思。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事情,從坐上市財政局副局長時起,他就知道財政局這是一個火山口,稍不留意就會燒得屍骨無存,畢華勝擔任市財政局長時正是梅老闆一言九鼎的時候,財政上那些見不得天的帳他能不沾儘量不沾,但有些東西你避不了,做得太過,那結果就是你先被踩死,同流合污的事兒有時候也不得不違心去做,但得留後手。
梅九齡沒那麼簡單,這一點黃鑫林很清楚,如果要有事,早該出事了,現在傳言梅九齡要擔任省人大黨組副書記、副主任,這意味着梅老闆還要上一步,這讓黃鑫林也就有些吃不準了,本來有些微妙的心思現在又不得不收緊起來,還得看一看。
但是梅九曜今晚的這個小動作反而讓黃鑫林又覺得有些蹊蹺了,梅九曜這麼撩撥曉鬆去做這種蠢事有何意義?是故意要陸爲民對自己的觀感更糟麼?他們在擔心什麼?想到這裡黃鑫林又有些毛骨悚然。
求月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