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揣摩着這事兒,光憑麴婭和卞梓寧兩個人的話,他當然不會輕易相信。
石岑明雖然八面玲瓏油滑了一些,但是陸爲民卻沒有聽說過他在作風上有什麼問題,而且石岑明是陳昌俊當市委秘書長時的市委辦副主任,陳昌俊擔任組織部長之後就把石岑明一手提拔到了組織部副部長兼人事局長位置,可謂陳昌俊的絕對鐵桿,就憑這幾句話要想去碰石岑明,那就是笑話。
“姓石的既然卡住這一批人,他總得有個說法吧?”陸爲民當然知道內情,但是他很想知道石岑明對這批人又是一個什麼說法。
“白姐只說她的調動肯定要被卡下來,可能也要連累其他人。”卞梓寧皺着眉頭。
“原因呢?”陸爲民隨口問道。
“好像是白姐沒有文憑,也有人向人事局反映了她的情況說她沒文憑,不符合選調條件。”麴婭氣鼓鼓的道:“沒有文憑怎麼了,現在白姐正在讀電大,很快就能拿到文憑,可有文憑就能表演麼?這次進歌舞團又不是看文憑!”
陸爲民記得很清楚,當初選調這一批人時也確定了一個原則,文憑不是硬槓子,當然儘可能的選調有文憑的,哪怕是中專文憑。特別優秀的也可以放寬,只是這個儘可能和特別優秀如何來界定,由誰來界定,當時沒有明確,到底是文化局還是人事局,這就有了餘地。
文化局這邊說特別優秀,人事局認爲不夠特別優秀,只是普通優秀,那麼這就得要文憑,想必這一批選調過來的人也肯定受到很多人競爭,上不了的自然就是羨慕嫉妒恨,自然也就有人在後邊要拉後腿下絆子。
“有些人就是眼紅白姐要調到歌舞團,所以就到處寫信反映,說白姐的壞話,那個姓石的就是抓住這個把柄要挾白姐。”卞梓寧忍不住插話道。
“這只是白潔的一面之詞,你說別人要挾你,證據呢?沒準兒人家就是多問了兩句,指出癥結在哪裡,你自己心虛氣短了,覺得自己的調動可能要黃,所以倒打一耙呢?”陸爲民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不可能,白姐不是那種人!”麴婭怒道。
“白姐是正經人家,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分明就是那個姓石的想要藉此機會佔白姐的便宜,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官官相護,根本不值得信賴!”卞梓寧目光裡已經多了幾分鄙屑和譏諷。
“既然你都提前知道我們是官官相護,不值得信賴,那還來找我?”陸爲民沒好氣的道。這個卞梓寧一輩子都覺得她站在正義高度,可以批判其他人。
“你!”一句話把卞梓寧氣得銀牙咬碎,眼眶中都有點淚影浮動了。
麴婭見陸爲民語氣有些不對,也有些怯了,但是還是咬着牙關硬挺道:“陸大哥,你明知道不可能有證據,白姐是到姓石的辦公室裡去問情況,他卻要白姐和他一塊兒出去喝咖啡,第二次去問的時候,他甚至問白姐春節放假有什麼安排,你說這個姓石的想要幹什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嗯,如果這樣說,他可以說是關心羣衆,想要多瞭解一些這方面的情況,其他你能說明什麼?更何況對方可能連這一點都不會承認,我覺得恐怕白潔的文憑問題也是一個問題,人事局負責最後審查把關,再加上如果又有人在反映白潔的問題,他當然有理由要認真細緻的審查。”陸爲民搖搖頭。
“陸大哥,你的意思是你都沒辦法幫白姐嘍?”麴婭急了。
“哼,他不是沒辦法幫,而是根本就不想幫,他是怕得罪那個姓石的,我們知道那個姓石的後臺硬,有關係,說他可能還要提拔了呢。”卞梓寧目光裡飄忽不定,語氣也是充滿了嘲諷。
“首先我沒有說不幫,第二,我也沒有說我幫不了,但是我要幫必須要幫在理上,如果理在你們這一邊,我義無反顧,如果理不在你們這一邊,那我就無能爲力。即便是理在你們這一邊,我要幫你們,那也要講求方式方法,梓寧,我想在這方面你應該有理由相信我纔對,你剛纔說那些激將我的話對我毫無意義,我做事從來不會受外界影響,我只會按照我自己的判斷去處理,這一點你應該清楚纔對。”陸爲民淡淡的道:“這樣,麴婭,梓寧,你可以回去和白潔說一說,如果真如她自己所說,那她無須擔心,政府會給她一個公道,不過我需要了解一下真實情況,包括其中一些具體細節。”
卞梓寧被陸爲民有些帶譏諷口吻的話語刺得臉一燙,麴婭卻沒有想那麼多,聽得陸爲民這樣說,也是喜出望外,“陸大哥,你的意思是要親自和白姐見面談一談?”
“嗯,這是必須的,春節前可能不行了,我沒時間,好在他們的調動事情我估計年前也辦不下來了,得年後,所以也不急。”陸爲民看了一眼麴婭,“麴婭,這是你們倆主動找上門來幫忙,還是白潔找你們倆來的?她怎麼知道你們和我熟識?”
卞梓寧低垂着頭沒吱聲,麴婭倒是臉一紅,想要說什麼,又不敢說,只是吶吶的不知道嘴裡咕噥這什麼。
陸爲民一看多半是麴婭這大嘴巴包不住,要翻弄嘴皮子炫耀,不知道怎麼被白潔知道了一些情況,這才花了一些心思來小心把麴婭拉進來,多半麴婭又把卞梓寧給賣了,這樣一來也把卞梓寧也給饒了進來,看樣子這白潔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至少能把這兩個丫頭哄得心甘情願的來爲她吆喝就不一般,自己倒是要小心一些,莫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梓寧,麴婭人單純,容易相信人,我覺得你經歷了一些事情,頭腦應該更清醒纔對,這個世界很複雜,不是你想象那麼簡單,我不是指白潔這個事兒,我只是希望你們日後在說話做事的時候都多想一想,不要意氣用事。”陸爲民也不多說,“這事兒我記下了,翻年之後,你們可以打電話提醒我一下,我知道該怎麼來處理。”
淅淅瀝瀝的雨夾雪終於在年前下了下來,似乎整個昌州市區的空氣都一下子變得純淨了許多,當然,溫度也下降了好幾度,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過年前人們上街的積極性。
陸爲民目光在街道上流淌了一圈兒,車窗縫兒傳遞過來的冷風讓他縮了縮脖子,關上電動車窗,目光重新收回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剛好時間趕上。
雷達從津門回來了,約好了在凱旋門飯店吃飯,何鏗也要參加,算是一個小聚,不過還有拓達集團的其他幾個高層。
這個時候陸爲民纔算是徹底搞明白拓達集團的構成。
拓達集團在96年之前不能完全算是私營企業,而應該是一個定位比較模糊的紅帽子企業,當年張拓和雷達一同下海從中建集團出來,二十萬塊錢創業,創建了拓達軋鋼廠,借了津門當地一個鄉鎮工業公司的名義,掛靠成爲鄉鎮企業。
經過多年的發展,拓達集團在九十年代初迎來了一個高速發展期,但是從拓達集團進入昌江發展開始,集團就開始分家,張拓主要是在北方發展,而雷達則把主要產業發展方向放到了南方,尤其是昌江。
96年初拓達集團正式改制去掉了紅帽子,而張拓和雷達也友好分手,拓達集團一分爲二,在津門和冀省的大部分資產劃給了張拓,張拓新成立創拓集團,而雷達依然沿用拓達集團名義,正式成爲拓達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冀省一家軋鋼廠以及一家運輸公司加上昌江這邊的產業劃歸了雷達,也就是現在的新拓達集團。
新的拓達集團陸爲民估計資產在三到五個億之間,而記憶中雷達纔來昌江時,其加上在拓達集團股權在內的資產也不過就幾千萬,而短短几年間,雷達的資產已經如滾雪球一般翻了好幾番,這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爲民,不瞞你說,達哥的確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南邊了,冀省鋼鐵產業的確很發達,但競爭更激烈,運力要爭,碼頭要爭,鐵路要爭,礦石要爭,價格要爭,一個地區,和拓達鋼廠規模、產品相似的企業就有好幾家,而且周圍地市情況都差不多,搞價格戰幾乎可以說是慘烈無比,這都再其次,主要是運力跟不上,鐵路上要批一個車皮,得把你逼瘋,鐵老大鐵老大,那真不是吹的,是龍是虎都得把你棱角磨得一點兒不剩。”
雷達面色紅潤,五糧液一杯下去,他喘了一口氣,“拓達鋼廠效益在那邊一直處於中等偏下,成本居高不下,加上各種制約,的確有些吃力,所以我有意把鋼廠轉移到昌江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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