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少在那裡胡說八道,灌了幾杯馬尿,你就不知道姓啥了,……”他那個朋友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幾年前的事情你在那裡胡咧咧啥呢?這和你有多大關係?……”
“沒關係?怎麼沒關係?你知道個屁,那湖堤,哼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話者打了個酒嗝,臉上紅潮蔓延,憨態可掬,“我告訴你,老唐,要沒事兒就沒事兒,要有事兒,那就是大事兒,今年這氣候不正常,湖裡的水漲這麼高,而且這麼多天都不退,嘿嘿,悠着點兒吧,信不信由你。”
有些條理不清的話聽在周圍人耳朵裡,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唐老闆也對這個算是比較熟的傢伙的話沒有理睬,這傢伙經常喝得爛醉,不過以前倒是沒說過這些話,只是這些話沒頭沒尾的,也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行了行了,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你勞苦功高,湖堤是你修的,全靠你修了湖堤,我們才能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喝酒吃飯,要不我們都被衝到長江裡去了,行吧?”醉態男子的朋友一邊調侃着對方,一邊接上話,“來,繼續喝,……”
話題被岔開,那個醉態男子也就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話題轉到另一邊,吆五喝六的熱鬧起來。
陸爲民一邊等着上菜,一邊細細的琢磨着剛纔那個傢伙話裡流露出來的意思。
雖然話語顯得雜亂無章,但是陸爲民還是聽出了對方話語裡的一些意思,湖堤有問題。
現在建築工程中有問題的不少。就像廣電大廈,邱崇文已經被公安機關正式逮捕,其涉及到偷稅漏稅、行賄受賄等多項罪名,而在廣電大廈的建設工程中,大量使用僞劣材料。以次充好,牟取暴利,徐忠志和貝海薇都是其中的合謀者,只不過徐忠志倒下了,而貝海薇卻溜掉了,公安機關已經發出了通緝令,但是根據線索反映,貝海薇已經逃離出國了。
廣電大廈有問題是預料中的事兒,而且也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建設部門和監理部門都這棟大廈進行了重新處理。力求在對現有結構不動太大改變的情況下,讓這棟大樓能繼續建設下去。
廣電大廈可以這樣,但是湖堤呢?剛纔那個傢伙話裡流露出來的意思,讓陸爲民心裡有些發緊,他有些擔心。弄不好前世中宋州的洪水襲擊就是在這些具體個案問題上出了大狀況的。
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從89年到92年,宋州臨江臨河臨湖的所有堤壩都經歷了大規模的整修,這也算是宋州在經濟徹底淪落下去之前的一輪防洪水利基礎設施建設,在此之後,宋州再沒有多少在這方面的建設投入,可以說目前宋州的防洪設施基本上是依靠那幾年的建設。
但是今天無意間從這個傢伙嘴裡聽到的東西映證了他的一些擔心,他的這些擔心也並非空穴來風,有不少水利系統的幹部也曾經和陸爲民提前過說宋州建築市場上的黑暗混亂,其中也包括水利系統的基礎設施建設,他就有些擔心在防洪堤壩上會不會也有類似情況。但是隻今天之前他也只是懷疑擔心,畢竟這是防洪設施,和其他一般的道路或者辦公大樓這些都還有些區別,誰都知道這玩意上邊是來不得半點貓膩的,一旦出事,那就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但現實往往總是和個人願景最好的一面背道而馳,雖然不能確定剛纔自己聽到的就是真實的,但是陸爲民心裡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把握,那多半就是真的,而且情況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
這頓飯吃得似乎都有些沒滋沒味了,陸爲民的興致全都被鄰桌這個傢伙的話給打消了,他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倒如何來應對這份危機了。
看到那幾個傢伙起身結賬離開,陸爲民也示意史德生去結賬,自己則悄悄跟隨着那夥人出去。
那個酒意熏熏的男子大概是自己開車來的,同伴們看見他醉得那樣,堅決沒有同意他開車,而是讓另外一個人開車送那個傢伙回去。
陸爲民悄悄地跟隨着他們背後,一直看到那一幫傢伙上了一輛懸掛着瓊字牌照的馬自達,那是走私件進海南組裝的馬自達,這種車在宋州數量不少,基本上都是走私散件組裝,在海南那邊能上牌照,但是要轉到內地來,難度就很大,所以一般人也懶得換牌照。
記下那輛馬自達的車牌後,陸爲民纔算是念念不捨的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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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常委樓時,雨已經又開始下了起來,陸爲民心裡越發不安。
這一段時間的雨下得相當頻繁不說,而且雨勢不小,一下就是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晴兩天,又開始下雨,上游也下,中游也下,無論是長江,還是宋河、沙河以及蠡澤湖和青鷺池、九宮湖、八里湖的水位都是緩慢上漲,基本上沒有降下來的時候,這給堤壩帶來巨大的壓力,陸爲民最爲擔心的就是這些堤壩在長期的高水位壓迫和浸泡下出狀況。
把自己今天聽到的一些情況和郭躍斌交換了一下,郭躍斌在電話裡也表示這方面的反映原來是有過,但是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原來的反映也是有頭無尾,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這話似乎就是最好的註解,而市紀委目前的精力也主要是差近幾年來線索較爲明晰的案件,對七八年前那些線索不明的反映暫時只能擱着。
陸爲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而且當前最要緊的也不是查這些事情,而是要如何保證宋州安全度過眼前的難關。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真要出事兒,他覺得自己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又給沈君懷打了一個電話,瞭解了一下武警和消防巡邏備勤情況。交待沈君懷安排必要力量再到九宮湖和八里湖那一線巡查一下,督促區裡的防汛搶險力量準備起來,沈君懷很爽快的答應了,表示今晚他帶班,乾脆他自己帶隊到那一線去巡邏,這也讓陸爲民放心不少。
陸爲民有一個預感,怕是要出事兒,而且就要在這兩天,甚至可能出事兒的地方就會在那些大家認爲不會出事兒的地方。
躺在牀上睡了兩個小時,迷迷糊糊的。沉悶的雷聲一直在天際滾動,陸爲民翻身起來,灌了一大杯涼水,坐在牀上發了一會兒呆,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又看了看錶。已經是凌晨一點過了。
給沈君懷打了個電話,沈君懷說正在沿着八里湖和九宮湖一線巡查,陸爲民問了問情況,沈君懷沒有在電話裡多說,只說沙洲區的準備情況不盡人意,而且值班備守人員也有些懈怠,不少人根本沒有到位。
陸爲民嘆了一口氣,告訴沈君懷,自己馬上過來,便起身出門。
陸爲民趕到九宮湖沿湖湖堤時。沈君懷也帶着市公安局值班備勤組的工作人員正在沿線檢查,兩輛墨綠色帶蓬東風卡車跟隨着沈君懷的小車,車上是幾十名帶着各種器械設備的武警和消防警察。
“怎麼樣,君懷?”陸爲民跳下車,沈君懷也下了車。
“沙洲這邊的值班備勤情況有些鬆懈,我已經給沙洲分局打了電話,要他們分局的值班備勤力量提高到最高警戒水平,把全分局機關民警編成了三個值班組,這段時間都不回家,吃住都在分局,一個組巡邏,另兩個組有事情也能隨時拉出來,市局也是按照這個情形進行編組,一個組值班巡邏,一個組在市局備勤,一個組在市局休息,要回家必須請假,確保隨時能有兩個組能拉出來。”
沈君懷也知道陸爲民對這一次汛期搶險十分重視,甚至到了一種偏執的程度,也引起了市裡邊一些人的腹誹,不過他倒沒有太在意,公安機關本來就是要承擔防汛搶險的職責,不管區裡邊怎麼懈怠,他是不敢放鬆的。
雨下得似乎小了一些,但是街面上不少地方已經有了積水,陸爲民和沈君懷上了堤壩,看着黑壓壓的湖面,噼噼啪啪的雨點打在湖面上,陸爲民一陣揪心。
“這邊看上去還行,八里湖那邊我覺得壓力有點兒大,雖然還沒有到歷史最高水位,但是這種高水位持續了這麼久,我還真有點兒擔心湖堤別出什麼毛病。”沈君懷把雨衣拉了拉,雨勢不小,他額際的頭髮已經被打溼,貼在額頭上,腳下的雨靴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堤上走着。
“走下去,到八里湖那邊去看看,我給嶽唯斌打個電話,讓他們政府幹部的值班組給我上堤,別都只知道躲在屋裡和帳篷裡,這堤上空無一人,一個小時出來一趟,一旦有事兒,那也許就是幾分鐘十幾分鐘的事兒,誰看得見?來得及麼?”陸爲民有些來氣,路上他看到了幾處沙洲區裡的執勤點,但是要麼是在臨湖的住房裡,要麼就是搭兩個帳篷,人雖然在崗,但是這麼大雨,大家都不願意上湖堤去巡查。
陸爲民剛拿出電話來,就聽見沈君懷的電話響起來,沈君懷接通電話,剛來得及說了一句,臉色驟變:“泡泉?管涌?你確定,什麼位置?立即搶險,陸市長和我在一起,我們馬上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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