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湖的堤壩是在尚權智和童雲鬆趕到之後的一小時二十五分鐘之後崩潰的。
好在市裡邊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同時也把兩臺即將報廢的貨車開上了堤壩,當一處潰堤時,兩輛裝滿石塊的貨車被推了下去,瞬間堵住了洶涌而入的湖水。
但是十五分鐘後,在棧橋街前端八百五十米處的八里湖又一處潰堤,使得整個堤壩變得支離破碎,洪水如天河倒瀉,席捲而入,咆哮着涌向市區。
尚權智臉色灰白,揹負雙手看着洶涌而來的湖水,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種情形下,再要填土堵漏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不斷崩塌的湖堤越來越大,瘋狂涌入的湖水在暗夜中顯得那樣猙獰可怖,湖堤外搖曳的樹枝猶如鬼舞,讓人有一種揪心般的恐懼。
童雲鬆也是滿臉頹然,一手扼腕,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個人都站在高處,眼睜睜的看着打着旋兒的湖水從腳下翻卷而過,向着身後無盡的黑暗中奔涌而去,身後的武警早已經把橡皮艇丟了下去,應急電源也已經打開,白森森的應急燈在已然變成白茫茫一片的窪地中四處晃盪,夾雜着人們相互招呼和命令聲,組成一道無與倫比的風景。
尚權智努力想要把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憤怒壓下去,此時他內心還有一絲慶幸,幸好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啓動了最高級別的應急預案,市區所有幹部職工都已經接到了通知,之前的各種預演終於還是起到了作用。
如果不是一個多月前陸爲民屢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提到需要進行防汛抗洪的預先演練,恐怕自己也不會勉爲其難的同意他搞這麼一個預演。
沒想到噩夢成真,八里湖居然就真的潰堤了,噩夢背後也幸好還有這麼一個不幸中的萬幸,提前了一個多小時的預警,加上原來也搞過這麼兩次預演,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在潰堤一分鐘之後,他就已經和省委書記邵涇川通了電話,報告了實情。
他能夠聽得出邵涇川話語中壓抑的怒氣,但是他還是隻能一五一十的如實彙報,不敢有半點遮掩。
事實上也遮掩不了,八里湖的水和長江相通,這樣大的水量涌入,宋州市區浸泡在水裡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眼睜睜的看着堤壩在兇猛的湖水下不斷被撕裂,口子也被越撕越大,沙袋土石丟下去毫無用處,瞬間就被捲走,讓人有一種束手無策的絕望感覺。
陸爲民站在尚權智和童雲鬆身後,面無表情,實際上在市委下達了全市進入最高級別的應急響應狀態下之後,他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而當八里湖堤終於潰堤之後,他唯一的一分希望也破滅了,所以此時的他心中格外冷靜,竟然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
他能做的已經做了,而到現在這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蝴蝶翅膀還能在這個事情上煽起多大的風暴來,在他看來,恐怕可能性很小。
“爲民,看來市委還是低估了這一輪洪水的威力啊。”尚權智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今年咱們宋州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好一點兒的年成,嘿嘿,又遇上個這麼事兒。”
“尚書記,除了天災,可能也有些人禍的原因。”陸爲民一句話出口,讓背後的嶽唯斌背心都有些發涼,這傢伙難道要對自己下手?
“哦?”原本有些疲態的尚權智眼睛頓時泛起了光芒。
“我聽到一些反應,說八里湖堤和九宮湖堤都有些問題,在當初建設時恐怕就有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情況,而且還相當嚴重,只不過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加上今年洪水來得早來得猛,水位一直保持在高水位上,如果湖堤在有點兒問題,出事兒也就是避免不了的了。”陸爲民也嘆了一口氣,“我看了湖堤缺口已經沒有擴大了,晚間天色太暗,不好處理,我覺得如果白天再來處理,也許有機會。”
尚權智和童雲鬆眼中都有些驚奇,這種時候陸爲民居然還提有機會挽回局面,這可能麼?這麼多專家在,都對現場局面束手無策,難道你陸爲民真是天才,就能力挽狂瀾?
“爲民,你剛纔說的人禍問題,下來必須要嚴查,不管涉及到誰,不管時間有多久遠,都必須要查清楚,我們必須要給宋州人民一個交待,出這麼大事情,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其中做了鬼,那他就是宋州的罪人,罪不可赦!”尚權智很鮮有一見的咬牙切齒了,平素做爲市委書記,他一直以平和中正爲標準,等閒難得發怒一回,但是這一次,他的確有些難以忍耐了。
尚權智沒有提陸爲民所說的“也許有機會”,童雲鬆卻忍不住了,“爲民,你所說的有機會是什麼意思?現在這副場面,難道還能把潰堤控制住?”
“我不確定,但是從目前情況來看,潰堤口並沒有擴大,這是一個好的徵兆,而且我瞭解到從明天開始,近一週內長江中上游地區都將是晴天,這也意味着上游來水的壓力會大大減輕,水位可能會出現下降趨勢。”陸爲民沉吟了一下,“如果在潰堤口沒有繼續擴大的情況下,我們是否可以考慮讓一兩艘廢舊船進入八里湖,然後選擇性的在潰堤口自沉,堵住潰堤口?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還得要由專家來論證判斷。”
用船自沉來堵塞潰堤口?尚權智和童雲鬆眼睛都是一亮,這個想法都有些新鮮,但也非從無先例,只不過之前大家都從未想過八里湖堤會出現潰堤,而以沉船堵塞潰堤口也很有些技術講究,同樣也有相當大的風險,當然這不是他們考慮的,自然有專業人士來分析判斷其中的可能性。
尚權智以及把畢華勝叫來,詢問了沉船堵漏的這一可能性,畢華勝也不確定,覺得可能要和相關方面的人員研究一下,才能做出決定。
持續的搶險堵漏行動一直持續到了下午,最終兩艘廢舊沙船從水口收入八里湖,然後坐沉與潰堤口處,這很大程度減緩了來自湖水的衝擊力,在駐軍官兵和公安武警的奮力拼搏下,潰堤口終於被堵住了,但是這十多個小時的潰口已經讓整個宋州市區成爲一片汪洋,好在市區內早已經有了準備,一些低窪地區的一樓已經被淹沒,而地勢低平地帶起碼也是齊大腿的水。
市區也出現了一些險情,主要是一些老舊房屋經受不起洪水的洗禮倒塌,好在市區人口都已經轉移到了高處,整個市區的公共設施也全面開放,包括學校在內停課,提供出來給受災羣衆安置。
邵涇川和榮道聲雙雙與凌晨五點過趕到了宋州,隨之而來的是搶險駐軍搶險隊伍,在這場搏鬥中,駐軍官兵發揮出了堅強的作用,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這話的確不假,只有這種關鍵時候,才能看出解放軍的力量。
雖然市區進了水,但是在潰堤口被堵住之後,加上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是晴天高照,市區積水漸漸排去,僅有一些低窪地區還有積水,大部分市區在一個星期之後就已經恢復了正常。
一場就這樣看似來勢兇猛,又很快退去。
陸爲民也聽到了一些說法,說市委市府向省委省政府誇大了險情,事實上八里湖堤雖然決口,但是潰堤口並不大,而且涌入市區的水量也不算大,結果也就是沙洲這邊有一些進水,洪水大部分都進入了沙河,並沒有對市區造成太大影響,而宋城和麓溪那邊更是基本無恙。
對此陸爲民也很是無語,他甚至也能猜測得到是那些人在背後搬弄。
邵涇川和榮道聲連夜趕到宋州,肯定是對宋州防汛搶險局面不太滿意的,結果雖然有潰堤,但是潰堤帶來的影響並不嚴重,但之前省裡又向中央連夜報告了險情,而且調動了大批駐昌部隊連夜啓動趕來,但最終卻沒有多少派上用場,省裡在防汛工作上也捱了中央的批評,尚權智和童雲鬆也免不了捱了邵涇川的尅。
尚權智和童雲鬆倒是沒有說啥,畢竟處於那種情況下,把情況往糟糕處想是必須的,否則就是人民羣衆生命財產安全的不負責任,換了誰處於那種局面下,也都只能做出那樣的決定,而陸爲民不過是提前把那種情況向尚權智作出彙報了。
雖然尚童二人都沒有說這件事情,這段時間的大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排除市區積水,恢復市區正常工作生活秩序上去了,但陸爲民內心有感覺,恐怕尚權智和童雲鬆內心都還是有些情緒,當然這份情緒可能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針對省裡的不理解不瞭解,但這也讓陸爲民內心很不舒服。
補上昨晚的。(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