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啊,好好,來坐,來坐。”陸爲民彬彬有禮卻又爽朗大方的氣度給陳曼青留下很好的第一面印象,她連忙招呼對方入座,同時埋怨女兒,“萊萊,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小陸哇,你這個孩子就是這樣,坐吧,沒別的意思,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
虞萊說不出的彆扭,她覺得母親似乎有點兒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入味的意思,尤其是旁邊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男人,一個生父,一個繼父。
陸爲民和虞萊入席之後,很快就開始上菜了。
這家飯館的規模並不大,但是檔次還算可以,就在省歌舞團老宿舍附近。
虞萊一家目前還住在省歌舞團的老宿舍裡邊,這是地處市中心,雖然是老房子,但是地段好,生活方便,只是虞萊十多年前就搬了出來,一直在外邊租房住,再沒有回去住過。
陸爲民還是第一次身處這種環境裡,三個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的陌生人,似乎要想把自己的底細掏個乾乾淨淨,這也讓陸爲民很有點兒不自在。
“小陸,你和萊萊認識多久了?”
“在哪兒工作啊?”
話題總是從這樣的路徑開始,陸爲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在路上兩人就準備好了各種應對。
至於說自己的身份,陸爲民和虞萊也磋商過,當然不能用現在陸爲民的身份,乾脆就把陸爲民的身份定位爲掛靠在華民公司的自由創業者,也可以說是自己做生意的小老闆,只是虞萊有些擔心陸爲民身上的味道不像是生意人,至少不像是做小生意的老闆,這一點似乎有點兒難以改變。
不過陸爲民也說自己可以自稱爲是從事金融證券和股票投資方面的職業經理人,這一點可以勉強敷衍,畢竟從事專業行道的高技術人才也許就是這麼一個味道。
“你是股票分析師?!”聽得陸爲民這麼一說,坐在虞萊母親旁邊的瘦削男子頓時精神一振,“太好了,看來我們終於找到共同語言了,我們能不能聊一聊,我覺得在這個話題上,咱們肯定有找得到亮點。”
陸爲民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自己殫精竭慮找了這麼一個勉強靠譜的偏門兒行道,居然還能被人找到共同語言,虞萊不是說他這個繼父好像是在外邊兒閒混的角色麼?怎麼還會對炒股票有這麼大興趣?炒股票需要資金,他有資金麼?
虞萊也沒想到自己這個繼父居然迷上了炒股,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自己母親,沒想到母親聽到陸爲民是從事證券股票行業的專業人員後,也是眼放精光,似乎連氣色都一下子好了許多。
完了,陸爲民只需要瞥一眼,就知道這兩口子怕是沉迷在了炒股盛宴中去了。
不過現在國內股市還是5.19行情之前的熊市之中,誰想要在這裡邊去撈錢,還真不容易,稍不注意就是錢砸水裡泡都不會鼓一個,即便是陸爲民也對前世中5.19之前的股市行情沒有太多瞭解,只能憑藉一些記憶回憶當時鬧騰得最厲害幾隻股票似乎都是莊家折騰,鬧出了不少事兒。
在虞萊父母迫不及待的詢問中,陸爲民也大略回憶起一些東西,但是都只能是一個大概,沒有特定的那隻股票能漲到什麼價位,他前世炒過股,但那都是業餘玩玩兒,本職也不是玩這個的,不可能記憶力強悍到還能記住那隻股票在什麼時候能夠到什麼價位,只能說對當時的一些政策和大概走勢有些印象。
在5.19行情之前,絕大部分股票都是出於風雨飄搖的狀態中,很少能夠在這種非專業的博弈中賺到錢,但讓陸爲民有點兒印象的就是有不少資產重組的股票漲勢還不錯,另外也有一些績優股卻遭到了股民們的不屑一顧,這也成爲當時股市的一個常態。
看見陸爲民依然氣定神閒的和自己繼父和母親海吹神侃,從邯鄲鋼鐵、揚子石化到鞍鋼新軋的績優卻一路跌破開盤價,再到交運股份和蘭陵陳香資產不怎麼樣但是卻迎來重組暴漲,陸爲民嘴裡冒出來的話語可謂字字珠璣,讓純粹跟風炒股的繼父和母親如癡如醉,完全忘記了今天吃飯的目的,把自己女兒拋到了一邊。
虞萊也有些佩服陸爲民的這份兒本事,怎麼這個男人在什麼地方都能如魚得水,和大家打成一片呢,也許這就是他能成功的原因?
虞萊倒是有些擔心陸爲民這麼忽悠自己母親和繼父,如果母親和繼父真的聽進去了,不惜血本的把自己加老本砸進去,最後結果卻是雞飛蛋打,那爲民的形象不是在他們心目中毀於一旦了?
雖說自己只是讓陸爲民來頂個缸而已,日後未必有多少機會再見面,但是虞萊也不希望陸爲民在父母中的印象變得不可收拾。
“小萊,這真是你男朋友?”面色黝黑的男子兩鬢短髮裡已經有了些許銀絲,但是眉目間依然有着一股子暴烈陰鷙的氣息,或許是文革時代的雄心在西北二十年依然還未被泯滅,又或者西北的風沙讓他更經歷了諸多的洗禮變得老練沉穩的同時也多了幾分狡獪。
“怎麼了?”虞萊淡淡的道。
“味道不像啊,你說他是股評師?不像,他能忽悠你媽和那個傢伙,但是瞞不了我這雙眼睛,你爹我在監獄裡帶了十來年,在西北有廝混了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看人還是有點兒眼力的,股評師是啥玩意兒?忽悠人上當的東西,你這個男朋友雖然嘴巴皮子挺會翻弄的,但是卻沒說什麼冒靶出格的話,股評師不是這種風格的。”
虞萊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這個已經一別二十年,中間只見過兩面的生身父親居然眼力十足,還能看出陸爲民的一些虛實來。
“我沒說他是股評師,他只是搞證券股票投資的,半罐水。”
“哼,半罐水也不是這樣的表現,他根本就不是搞這行的,或許懂點兒,但絕對不是專業的,他身上沒那股味兒。”面色黢黑的男子虞滄海目光如炬,緊緊盯着陸爲民,“他也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虞萊吃了一驚,但是面色卻不變,“哦,他是不是我男朋友,還要你來定?”
“我不是那個意思,小萊,你三十了吧?找個正經男人嫁了纔是正道,我聽你媽說你搞了一個什麼野雞演藝公司,一年能掙多少錢?五萬,十萬,還是二十萬?能幹一輩子麼?”虞滄海嘴巴微微歪着,似乎有些不屑。
虞萊目光一冷,橫了一眼對方,“我的事兒輪得到你來管?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虞滄海的黑臉一僵,似乎有些尷尬又有些感觸,沉默了一陣之後才道:“小萊,爸爸的確沒有盡到責任,但是你也知道這並非爸爸主觀故意,那時候你雖然小,但是也清楚當時情況,現在你大了,更瞭解了,爸爸也是沒得選擇,那種事情本身就是你死我活,現在看起來可能覺得有些荒唐滑稽,但是在那個時代就是這麼回事兒,成王敗寇吧,你爸沒看清形勢,栽了就栽了,現在爸爸在西北那邊打拼,就是希望能給你留點兒……”
“不,我不需要,我有雙手,我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虞萊臉色變得格外蒼白而陰鬱,目光中卻有些說不出壓抑,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黑臉男人嘴脣動了一動,也沒有再吭聲,似乎是知道這個話題可能會引來女兒的激烈反應,好一陣後才岔開話題:“這個姓陸的小子真是你男朋友?”
“我說了,你還要怎樣?”虞萊冷冷的道。
“小萊,爸爸是好意,難道說爸爸還要害你麼?”黑臉男人目光如水,陰沉沉的看着陸爲民:“我覺得不像,你找他不合適。”
“你什麼意思?”虞萊有些憤怒,又有些替陸爲民擔心,狠狠的盯着自己父親。
“小萊,爸爸是爲你好,這個男人不是你能駕馭的,我感覺得出來,這傢伙雖然竭力遮掩掩飾,但是他身上有股子氣勢,嗯,那種頤指氣使的氣勢,指揮慣了別人的氣勢,不可能是什麼搞股票證券的,他身上沒有那股子銅臭味道,隨便他怎麼忽悠你媽,隨便他說得多麼專業,但是他不是那號人,瞞不了我,我不是說這種人不好,也許正因爲他太好了,太優秀了,所以不適合你,這種人他給不了你一輩子的婚姻,我怕你上當受騙。”
黑臉男人語氣顯得很平淡,似乎也瞭解自己女兒的現狀,“你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騙了你身子沒關係,我怕他騙了你的心,傷害你太深,你知道他的底細麼?如果你知道,那就當我沒說。”
虞萊愕然,定定的注視着自己父親,似乎要從自己父親話語裡聽出一些真正的含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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