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爲民目光望過來,沈子烈點點頭,在陸爲民面前他也不需要掩飾什麼,“我和尚省長說了我這邊的情況,其實他也早就料到了,也和我說過我x後的去向,只不過老陳在他走之前才安排好,我的事兒就要等一等。”
“唔,沈哥,尚省長還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這一點很值得敬重。”陸爲民輕輕嘆了一口氣。
國內體制似乎也就衍生出這種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風格,雖然各級都在批評,但是現實生活中卻屢屢上演,並非針對誰,而是領導都更喜歡用和自己觀點思路一致,比較熟悉的人,或者聽話的人,如果是前者還說得過去,如果是後者,往往就是領導個人意志的體現了,陸爲民覺得最起碼童雲鬆屬於前者,還能讓人接受。
沈子烈淡淡的笑了笑,“不說我這些破事兒了,我走了,也好給別人騰位置,本來這個市委秘書長也該是選一個合領導胃口的,這無關原則,而關乎效率。”
陸爲民點頭認同沈子烈觀點,市委秘書長就是大內管家,用得好,自然風行水上,效率絕佳,不合適,則是延滯阻塞,事倍功半。
“基本去向確定沒有?”陸爲民隨口問道。
“還不確定,這一趟之後大概就會明確吧。”沈子烈顯得很淡然,陸爲民想起張靜宜和張靜宜的父親,本來想問問沈子烈,但是又吞了回去,這麼一年多來,陸爲民和沈子烈在一起無話不談,但沈子烈半句不提張靜宜,足見夫妻兩人的感情大概已經走到了淡白如水的境地,這讓陸爲民也是很唏噓。
沈子烈回昌州本來是一個好選擇,但是夫妻感情如此,而且還有一個惲廷國在其中,只怕他本人也不願意回去,但這樣在昌江各地市漂泊,只怕也非沈子烈所願。
看到沈子烈淡然自若的模樣,陸爲民心中微微一動,看樣子沈子烈的去向已經有了眉目,只是出於各種情況考慮,沈子烈還不願意透露罷了,如果是這樣,沈子烈十有八九是要離開昌江了,而離開昌江去哪裡,不言而喻。
只是尚權智到皖省只是擔任副省長,這副省長位置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但若是論實際權力,尤其是在人事上的權力,卻未必趕得上一個市委書記,要調動一個副廳級幹部,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當然尚權智能到皖省擔任副省長,自然也有其底氣,皖省這幾年逐漸成爲精英系的主陣地,現任皖省省委書記與田海華年齡相仿,關係相當密切,這大概也是尚權智到皖省的一個因素,如果說能得到這一因素的支持,沈子烈倒是很有可能在那邊趟出一條新路來。
“沈哥,要離開昌江?”陸爲民微微一笑,試探性的問道。
“這種事情,誰知道呢?”沈子烈一愣之後,深深看了陸爲民一眼,這傢伙反應可真夠快,自己神態稍有不注意,就能被這傢伙窺探出虛實。
“嘿嘿,日後沈哥走了好去處,一定好好慶賀一下。”陸爲民也不深言,只是呵呵笑道。
“別說我的事兒了,我的事兒到時候自然明瞭。”沈子烈這時候已經顯得很大氣自然了,“說說你的事兒吧,秦寶華氣勢洶洶想要求變,雖然這女人的口才很好,但是童雲鬆不是光憑口才好就能說服的,就像你說的,連魏行俠都沒能把童雲鬆說服,她能行?”
“嗯,只有看魏市長的表現了。”陸爲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哼,爲民,你少把責任推給別人,其實你自己清楚,要說服童雲鬆,誰最合適,就是你自己,可你自己卻不願意,童雲鬆是市委書記,他需要對全市大局負責,當然要考慮更周全,現在宋州局面很好,如果冒然大動,惹出點兒是非來,豈不是欲速則不達?”或許是拋開了太多顧慮,這個時候的沈子烈作爲旁觀者反而顯得更清醒。
“我?”陸爲民只是反問了一句,卻不迴應。
“當然是你。童雲鬆當市長時對你如此倚重,你的觀點想法他基本上全盤接受,現在他當市委書記了,固然有更多的考量,但是有一點還是很明確的,宋州要在他手上得到一個大變化,這是他日後爭取更上一層的底牌,而且現在省裡從去年開始已經被宋州的表現調高了胃口,一般性的成績恐怕很難讓上邊滿意了,這也就意味着宋州要有更好的表現來證明,他童雲鬆也一樣需要用更好的表現來證明自己,所以他纔會有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態,既希望能有更好的成績,但又怕動作過大帶來副作用,畢竟他才當幾個月的市委書記,而且他、魏行俠、秦寶華、朱小平、孫承利都是外來幹部,時間不長,甚至包括你和郭躍斌也一樣,這種情況下有一些顧慮也很正常,一旦激發宋州這些本地幹部的反彈,那才真的成了弄巧成拙了。”
沈子烈的話不無道理,陸爲民也知道童雲鬆爲什麼躊躇不決,大好局面下,沒有人願意輕易去冒險,就這樣穩穩當當的推進,何樂而不爲?甚至連魏行俠大概也多少有一些這方面的想法,否則他也不會在自己和他建議過之後這麼久都悄無聲息了。
但這是冒險麼?陸爲民不認爲是,宋州幹部羣體的心氣早已經在梅黃時代被磨蝕的差不多了,尚權智時代連續不斷的大調整也沒見有什麼反應,這說明連宋州幹部也都意識到了宋州內部是真的出了問題了,必須要通過大動作大手術才能解決問題,而現在問題並沒有徹底解決,還需要進一步動作來推進。
秦寶華這幾個月紮下去調研並沒有白費,她是真正瞭解到了下邊幹部的心態,尤其是基層的心態。
宋州的幹部羣衆都對宋州能夠重返昌江第一陣營抱有很大期望,而西塔、梓城和澤口這幾個縣的幹羣更是期待,同樣在宋城、沙洲這些區裡的很多幹部對當下的情況也不滿意,特別是看到蘇譙和遂安的崛起,甚至麓溪這個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打上眼的郊區老表居然也突然光鮮起來,這如何讓他們心態能夠平衡?
“呵呵,沈哥,你是推我下火坑啊。”陸爲民笑了笑。
“怎麼,爲民,你好像不是那種前怕狼後怕虎的風格嘛,勇於任事的氣魄到哪裡去了?你現在是市委副書記,不僅僅是常務副市長,黨管幹部,你這個副書記雖然分管經濟工作,但是經濟工作是目前主旋律,而要讓主旋律唱起來,那麼推薦擅長經濟工作的幹部就是你的責任,你有責任有義務做到這一點。”
沈子烈的言辭很罕見變得如此犀利起來,這甚至是陸爲民來宋州之後第一次見到沈子烈變得如此鋒芒畢露,這讓他也頗爲驚訝。
“沈哥,怎麼了?”陸爲民盯着對方,有些不解。
“沒怎麼,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概是我人之將走,其言也善吧。”沈子烈自我解嘲的聳聳肩,顯得說不出的輕鬆,“好久沒這麼坦誠相見暢所欲言了,都有點兒不適應了,成天生活在套子裡,都快成了契科夫小說裡邊的那個套中人別里科夫了。”
陸爲民有些觸動,他不是沒考慮過向童雲鬆建言,但是他同樣清楚這會招來多少敵視和反對,拿一句話來說,這是在斷人前途,和殺父奪妻只恨都差不多了,而且他也覺得這不是自己的責任,但是沈子烈的話觸動了他,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了?也許是覺得在南城新區的推動上觸動了很多人利益,也招來了不少不願意把集資房修到南城新區的幹部職工的怨恨,或者是覺得自己資歷尚淺,這樣做很容易引發更大的反對聲?
沈子烈說他都快要成別里科夫,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兒像這方面發展呢?
陸爲民突然笑起來,“沈哥,反正你要走了,那不如我們一起玩一票大的?”
沈子烈瞪了陸爲民一眼,“你想玩什麼大的?逼宮?你以爲這是封建社會啊?”
“不,我可以去向童書記建議,不過這麼大事情,書記碰頭會肯定定不下來,得上常委會,你說是我的責任,那我覺得作爲每一個常委是不是都該表明自己的態度呢?”陸爲民笑得很詭秘,“套中人的生活快把人悶死,那敢不敢在常委會上來打破套子呢?”
沈子烈輕哼了一聲,“你小子想要我走得不安生啊,我是市委秘書長,沒這個義務。”
“沈哥,你這就不仗義了,敢情都該我來承壓啊?”陸爲民笑眯眯的道:“我會有選擇的,咱們對事不對人,好不好?而且我想肯定會有人比我們更堅決。”
沈子烈明白陸爲民話語裡的含義,秦寶華不完全是對現在局面的不滿意,她同樣需要這樣一個機會來樹立自己的威信,不憚於甚至樂於讓矛盾焦點集中在她自己身上,只要能夠達到目的。
兩人目光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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