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寫寥廓江天萬里霜這句話,陸爲民也說不清楚緣由,也就是興之所至,就想用這麼一句話來宣泄自己的情緒,也算是給自己這一段不太順的心境一個自我鼓舞,鼓勵自己樂觀豁達的面對在工作中所遭遇的一切,總會有不似春光,勝似春光的時候。
所處的這個省長位置,迫使自己在很多時候都要更多的考慮尹國釗方面的感受和想法,哪怕不認同對方的意見觀點,但從組織紀律和大局着想這些角度來說,自己都必須要做出妥協,但是有些問題他可以妥協,有的問題他卻無法退讓。
如果說在昌西州的發展思路上還只是發展理念的差異,陸爲民覺得還可以勉強歸結於尹國釗急於求發展的心態問題,還能夠勉強理解,那麼在井莉的人任用問題上上,陸爲民覺得自己就完全無法接受了。
或許是感覺到陸爲民在一些問題上的退讓或者說妥協姿態,尹國釗也在釋放善意,但是釋放善意的同時卻又很含蓄的提出了一些試探,試探馬燕秋離開之後省政府班子推薦人選問題。
這讓陸爲民非常警惕。
馬燕秋要走,這是基本上確定了的問題,如無意外,翻年之後,最遲三四月間,馬燕秋要到教育部工作,也就是說省政府班子要缺一人了。
按照中央的意見,穆祥龍和毛友山要選副省長,秘書長袁炳成要以省長助理身份兼任省政府秘書長,同時還要空缺一位省長助理。
馬燕秋走了,省政府和省委裡邊就只剩下秦寶華一名女性幹部作爲班子成員了,這不符合中央意圖,秦寶華可以兩邊算,既是省委班子成員,也是省政府班子成員,但是按照中央意思,大概也還是要補缺一名女性成員進入省政府。
陸爲民感覺到尹國釗就有這方面的意思在裡邊,就是要讓井莉破格上位。
說破格稍微有點勉強,因爲井莉在擔任豐州市長之前是幹過一屆省國土資源廳廳長,實打實的正廳級幹部,到豐州更像是過渡,也許那個時候尹國釗就已經在謀劃這個事情了。
破格其實也沒啥,只要表現優秀,破格也是符合政策規則的,可井莉算表現優秀麼?恐怕連合格都差得遠。
不僅僅是工作能力問題,更主要的還是井莉的工作作風問題,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工作上,也許她覺得自己本來到豐州就是一個過渡,時間這麼短,也幹不出一個啥來,乾脆就得過且過混日子,把更多心思放在怎麼來勾兌協調關係上來了。
井莉也來過陸爲民這裡彙報過工作,要說這女人打扮很入時,口才也很好,說起事情來也是頭頭是道,問題是光是會說不行,得會做願意做才行啊,給陸爲民的感覺就是這女人眼高手低,屬於紙上談兵的趙括。
陸爲民也不清楚井莉怎麼就入了尹國釗的法眼,也許是井莉在國土資源廳工作期間表現不俗,但是以陸爲民對井莉的觀察瞭解,像井莉這樣的角色好像也不太可能在國土資源廳就能幹出一個什麼名堂來。
尹國釗想推井莉出任省長助理這是陸爲民無法接受的,陸爲民絕不願意見到一個自己的助手是來尸位素餐混日子的,他需要的是能夠獨當一面撐得起一方工作的,哪怕像潘曉良和惲廷國,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起碼人家在自己分管工作上還是沒啥說的,可像井莉這樣的,陸爲民無法想象她要真的給自己當助手,自己該分派一些什麼工作給他。
所以當尹國釗流露出這方面試探意思的時候,陸爲民沒有理睬。
陸爲民暫時還不清楚其他常委們是否已經知曉尹國釗這方面的意圖,以及常委們對此情況的態度。
在陸爲民印象中,聞一舟應該算是一個做事比較公允客觀的人,在這個問題上聞一舟會持什麼態度,很關鍵。
另外一個關鍵人物就是奚春秋了。
奚春秋是省委副書記,作爲分管黨羣工作的第三把手,他的態度也會決定着這個情況的走向。
如果奚春秋態度曖*昧,那麼就會滋長尹國釗的驕橫之心,尹國釗也就有可能無視自己的意見,而強行推出這個人選;如果奚春秋態度明朗的反對,那麼尹國釗就不得不三思如果在常委會上得到多數支持,或者分歧很大的話,將會對他這個省委*書記的權威產生多大的傷害。
當然,這個問題也還要看聞一舟的態度。
給陸爲民的感覺,奚春秋現在雖然逐漸在省委裡站住了腳,但是總的來說還是表現得相對低調,很多時候不願意輕易表明自己的態度,所以存在感仍然比較弱,像很多問題他都更願意隨大流和從衆,陸爲民就注意到奚春秋很願意傾聽聞一舟、粟海荃和鄧紹榮等人的意見,而很少提出屬於自己的意見觀點,這從一個方面說是優點,善於聽取他人意見博採衆家之長嘛,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說明他自身恐怕缺乏足夠的自信心。
也就是說聞一舟、粟海荃和鄧紹榮等人在各自的工作領域中的態度對奚春秋影響還比較大,也許隨着時間推移,奚春秋會逐漸表現更自信獨立一些。
但現在聞一舟如果明確表態支持尹國釗的這個人選推薦意見的話,奚春秋該何去何從,就還真不好說了。
但陸爲民也打定主意,在這個人選問題上,他不準備退讓。
這是原則問題,一個不合格的人選放到這樣重要的崗位上來,這已經超出了陸爲民可以妥協退讓的底線,他無法接受。
無論聞一舟和奚春秋他們在這個問題上如何表態,陸爲民都決定自己要堅持自己的意見,即便是在常委會上遭到否決,他也一樣會堅持。
當然,他也不會是孤獨的堂吉訶德,他相信還是有很多人秉持公心表明自己的態度。
“靜中觀心,真妄必見”,“欲路勿染,理路勿退”,陸爲民又連續寫了兩幅字,這都是《菜根譚》中話,類似佛家偈語,很有些啓迪人心的意義,也有點兒比較精煉的心靈雞湯味道,平素陸爲民對這類心靈雞湯是不太感冒的,覺得更多的是來實現自我催眠的,但在特定的心理環境下,這種心靈雞湯還是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聊以自慰吧。
秦柯一直在旁邊看着領導的揮毫潑墨,說實話,陸爲民的書法很一般,遠遠談不上什麼很有特色或者火候,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優點來,大概也就是氣勢很足吧,也就是給人感覺氣勢很足,但真正落入內行眼中,只怕就未必了。
秦柯也感覺到恐怕領導這是被觸發到了內心的一些特殊心境,所以纔會一下子有這種爆發,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陸爲民以這種方式來抒發內心情感,以前他也從不知曉陸爲民還有這個愛好,但現在看來估計這個愛好都算不上,也就是一時興起而已。
領導沒說話,秦柯也就沒吭聲,只是在一旁靜觀。
他不是那種沒原則一味討好領導的性格,而且他也知道陸爲民不是那種喜歡阿諛逢迎的人,所以保持着一種淡中知味的理性,反而很討陸爲民的喜。
寫完這幾筆字,陸爲民後退兩步,滿意的放下筆,拍了拍手,上下打量了幾幅字,琢磨了好一陣,才覺得內心的情緒已經隨着這幾幅字寫出來慢慢平復下來了。
該來的始終要來,陸爲民不想和尹國釗形成全面對峙,所以他可以在昌西州的發展問題上作出一些妥協,而從省政府這邊的具體工作上來強化監督,這也算是一個退讓,但是在省長助理人選問題上,他不打算退讓。
他無意提出自己的人選,要說他內心有沒有,當然有,比如池楓,在陸爲民看來池楓的能力要比井莉不知道強多少倍,僅憑池楓一手推動了徐工集團併購黎陽工程機械廠,並最終確保了徐工集團的鐵路工程機械製造基地落戶黎陽,在這項工作中池楓也承擔了很大的壓力,也受到了很多不理解的人的攻訐和批評,但是池楓認定的事情就義無反顧的去做,最終促成了這個事情的敲定。
現在還看不出這個鐵路工程機械製造基地對黎陽經濟的拉動效應,但是估計到明年這個投資高達二十個億的製造基地就會逐漸顯現出威力來,尤其是咋國內拉動經濟發展仍然以“鐵公基”作爲主導的前提下,包括高鐵、地鐵、城市輕軌在內的鐵路建設仍然是首當其衝的,陸爲民判斷隨着實體經濟下滑,國家將會在未來幾年裡仍然要保持着對“鐵公基”的投資來確保經濟下行勢頭不至於太猛,這也就會成爲黎陽這個鐵路工程機械生產基地的機會。
只不過這個時候他不能提出池楓,否則在很多人眼中就會成爲自己和尹國釗在人事任用上的個人之爭了,他需要表明一個態度,井莉不合適,不可取,但是無論是中央下派外派,還是本省內部產生,都會有很多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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