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議室裡都籠罩在一層濃郁的陰霾之中,甚至有一點讓人窒息的感覺。
曹剛臉色還算正常,只是陰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鮑永貴呢?那邊公堊安局法醫屍檢結果還沒有出來?”
“書面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鮑局長說基本上可以斷定是自殺,現場留有遺書,而且也詢問了家屬情況,這一段時間尹朝榮都情緒很差,晚上經常睡不好覺,成天長吁短嘆。”孔令成趕緊回答:“不過家屬也問過他,但他一直不肯多說,只說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曹剛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臉色卻變得有些猙獰,“尹朝榮一死了之,付天華和張豔秋一跑了之,還有誰?鳳巢區委和鳳巢鎮黨委政府在幹什麼?我們農村合作基金會領堊導小組在幹什麼?出這麼大事情,之前爲什麼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不是每年縣裡都在進行審計覈查麼?爲什麼現在才發現?!”
會議室鴉雀無聲,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尹朝榮是鳳巢鎮農經站副站長,也是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會計,付天華是鳳巢鎮黨委副書堊記,同時也是鳳巢鎮工業公司的總經理,張豔秋是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出納。
付天華三天前請假說要回昌西州老家看老人,便一去不歸,而張豔秋也以生病需要休息兩天爲名請假同時消失,到昨天付天華也聯繫不上,這邊張豔秋也失去了蹤跡,但都沒有引起重視。
一直到昨天一筆高達五十萬的基金會存款到期,但是在合金會賬面上卻查不到這筆存款的去向,這邊合金會纔有些着忙,趕緊通過各種方式聯繫付天華和張豔秋以及尹朝榮,尹朝榮以不清楚這筆款項爲由推給了付天華和張豔秋。
在聯繫不上付天華和張豔秋的情況下,這邊也只能暫時給儲戶解釋領堊導出差,稍等兩天,沒想到昨晚尹朝榮就獨自出門一直未歸,結果今天下午在區糧管所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裡發現尹朝榮吊死在房樑上。
付天華和張豔秋一起聯繫不上,而尹朝榮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自殺死亡?!如果說這種情況下相關人員都還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的話,那要麼就是白癡,要麼就是天真過度了。
錢理國在一得知基本上可以斷定尹朝榮是自殺時,他就知道這一次事情出大了。
付天華在錢理國來擔任區委書堊記時表現出了相當的熱情,這讓錢理國也很是納悶兒。
付天華和黃祥志關係一直很不錯,而且在這個黨委副書堊記兼鎮工業公司經理位置上一坐就是四年,可以說整個鎮農村合作基金會資金流動都是他一支筆在簽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分管黨羣的副書堊記更吃香。
照理說付天華應該不是很歡迎自己纔對,但是付天華卻表現得很熱情配合,對於對方的態度錢理國雖然有些奇怪,但也還是很高興,至少有這樣一個副職配合,他可以更快的進入角色,適應區委書堊記兼鎮黨委書堊記的這個位置。
正是付天華的熱情配合讓錢理國有些大意,當縣農村合作基金會領堊導小組辦公室把要求對鳳巢區四個鄉鎮的農村合作基金會進行一次清理時,付天華提出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規模要比其他三個鄉規模大得多,要求先從其他三個鄉開始,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放在全區最後來清理,錢理國也沒想那麼多,就同意了。
沒想到鐵杉鄉這邊清理工作還沒有進行完畢,付天華和張豔秋卻玩起了這樣一招金蟬脫殼,而尹朝榮居然自殺了。
一連串如連珠炮的言語噴射而出,曹剛內心的怒火才稍稍得到平息,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
葉緒平告訴他和陸海集團以及嘉桓公司的股權轉讓談判進行得很不順利,陸海集團和嘉桓公司獅子大開口壓價不說,而且資金支付也要分期支付,這不符合縣裡的意圖,而和縣工行、縣建行、縣中行以及縣農行聯繫抵押貸款的事宜,幾大銀行都對這部分股權價值有些疑慮,不太願意接受這個抵押物,即便是最爲支持的縣農行勉強同意接受,但是對這部分股權的價值評估也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做下來的,他們要求要通過國內專業評估機構來評估,要想從縣農行質押貸款出來,即便是最快,那也得要翻了年三月份以後去了,可縣裡哪裡等得及?
地區工行那一千萬的貸款抵押必須要先解決了,否則地區工行已經揚言要徹底凍結對雙峰縣的貸款,而七百多萬的幹部集資更是一個大問題,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縣委縣府信譽就要遭遇前所未有的質疑,而對幹部們來年的工作積極性也是一個巨大打擊。
在距離年關僅僅只有二十天不到的時候,葉緒平居然告訴他要處理這件事情難度很高,而之前葉緒平曾經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陸海集團和嘉桓公司對這部分股權很感興趣,要想出手會非常容易。
這意味着他不得不把這件事情的主動權重新交給陸爲民,鄧少海雖然來了,但是曹剛也清楚現在一下子把這樁事兒交給鄧少海不現實,短短十來天時間,就算是馬不停蹄的走程序,這筆款項也未必能馬上拿下來,只怕沒等鄧少海弄清楚底細,年關就要到了。
這個時候把這個任務交給鄧少海,弄不好還會讓鄧少海覺得自己是故意難爲他。
還沒等這件事情考慮成熟,鳳巢鎮竟然又出了這樣大一個亂子,一時間曹剛簡直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鄧少海也沒有料到自己纔來就遇上這樣一個破事兒。
農村合作基金會的管理在各縣都是由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堊記來負責,鄧少海是搞財政出身,自然清楚各地農村合作基金會的現狀,說是由無數個大小不一的窟窿組成的黑洞並不爲過,只不過現在誰都沒有去碰這個窟窿,也不敢去碰這個膿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糊弄着,只要不出亂子,就這麼寅吃卯糧的拖着走,只要有政府信譽在這裡,一時半刻也不會炸響。
但這只是常規形勢的情形,怕就怕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一旦捅破了這層膿皮兒,那膿漿迸射之後,能看到的就只是血糊糊的窟窿。
現在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就面臨着這種情形。
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不僅僅是面對的整個鳳巢鎮農戶,而且它在縣城裡設立有一個營業點,照理說這種到縣城裡來設立營業點的情形是不允許的,但是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卻半遮半掩的在縣城東外街上租了一個門臉兒,開展起了業務,而且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之所以能把規模做得不小,甚至超過了諸如太和鎮和窪崮鎮這些鎮的農村合作基金會,資金主要來源就是來自縣城吸納的資金。
也正是這一筆單筆就高達五十萬的存款撕開了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的黑洞面紗,如果是小額的資金流動,也許在鳳巢鎮農村合作基金會的賬面上就能找得到,恰恰是這種大筆的存款,纔是這些覬覦這些資金的蛀蟲們的最好目標。
“曹書堊記,現在問題已經出了,追查責任恐怕只能等到下一步再來說,現在當務之急是查清情況,面對現實,預防可能爆發的危機帶來的風險,尤其是怎麼防止這個個案演變成星星之火。”陸爲民聲音有些低沉,“按照鳳巢這邊的說法,這是一個縣城裡的儲戶一筆五十萬存款找不到下落了,按照最壞的設想,這筆款項也許就是被付天華和張豔秋以及尹朝榮合謀給貪污挪用了,這只是一筆,還有沒有其他?如果我們猜測沒錯的話,恐怕不會只有這一筆,還有第二筆第三筆,這一點恐怕需要馬上查清楚,究竟還有多少?我們心裡要有底。”
“但這都還不是最重要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防止這個問題點燃引爆整個合金會的問題。我們在座的人都清楚合金會這麼多年發展,經營狀況不算好,很多合金會這麼多年下來,基本上就是空轉,虧損度相當高,很多都成了鄉鎮一級政府的提款機,鄉鎮企業發展從這裡貸款,政府要修路要交農業稅要從這裡挪錢,恐怕不少合金會都成了空殼,一旦引爆,就不是我們雙峰一個縣的事情,甚至可能就是全地區乃至全省的事情了,大家也清楚,我這不是危言聳聽。”
陸爲民這一番話出來,讓在座所有人都禁不住滲出一身白毛汗。
陸爲民這話不是誇大其詞,雖然他設想的是最壞結果,但是往往設想的最壞結果也許就會變成真實結果,這已經成爲一個定律。
“我們必須要處理好這一個個案,最大限度的把它侷限於鳳巢鎮合金會的範圍之內,盡最大努力把它控制在鳳巢鎮合金會裡,至於其他,現在還不是我們考慮哪些問題的時候。”陸爲民語氣也變得有些陰森,“處理不好,我想我們在座的人,只怕都別想過這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