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你知道嗎?”杜雨菲說:“那個食堂管理員就是那天帶頭鬧事的胖子。”
“是他?”楚天舒越發感覺這把火燒的不是時候,他忙說:“雨菲,我總有一種預感,城關鎮衛生院還會有事。”
杜雨菲說:“老楚,你放心,這幾天我正好要追查火災原因,會派人在附近二十四小時巡邏。”
儘管楚天舒答應了杜雨菲,但他還是放心不下,他隱隱覺得,現在讓餘錢坤和杜雨菲他們加強防範或許已經遲了。
掛了杜雨菲的電話,楚天舒越發覺得,得抓緊把耿中天的事搞定,再拖下去,不知道縣裡還會發生些什麼?
好在許文俊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了,他告訴楚天舒,林書記吃完晚飯之後要回貴賓樓收拾行李,在六點在六點半之間,大概有半個小時的空閒時間,可以接見楚天舒。
省委家屬大院的貴賓樓楚天舒去過好幾次,可以說是熟門熟路了。
六點,他準時到達了5號貴賓樓。
林國棟要出差,秘書在幫着收拾行李,他在樓上的書房裡接見了楚天舒。
聽楚天舒說明了耿中天的情況,林國棟直接說:“這與你們無關,是公安部門的責任,你回去等着吧。你們縣的這個副縣長,可以立即解除隔離審查,繼續在省委黨校學習。一會兒,我給你們市紀委先打個電話,讓市委暫緩處理,待指令公安廳紀委部門調查清楚他們下邊這些‘貓膩’,再下正式的結論。小楚,你回去吧,沒你的事了!”
林國棟這麼一說,楚天舒更害怕,哪裡敢走啊。
楚天舒說:“林書記,求求您了,您這麼做,公安那邊肯定會有對策來應付我們副縣長的這個案子,那就徹底把我們這個副縣長葬送了……”
林國棟說:“我不是說了嗎,馬上解除他的隔離審查,繼續回黨校學習。”
楚天舒焦慮地說:“可問題是,你要追究公安部門的責任,他們就不肯重審,會找種種理由來爲自己開脫,最後受害的,還是我們那位副縣長!”
“放肆!”林國棟拍案道:“現在公安隊伍裡,有那麼一些害羣之馬,胡作非爲,利用手中的那點權力,想整誰就整誰,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好像他們就是黨紀國法,尤其是利用打擊賣*淫嫖*娼明目張膽地大肆斂財,還下達指標搞‘創收’,不知道收了多少‘黑心錢’。對此省委黨校早有反映,這次省委正好利用這件事,非抓他們個典型不可!”
“林書記,不行啊。”楚天舒叫苦道:“你要抓他們的典型,他們一定會抓住我這個副縣長不放,那他就真成犧牲品了!”
林國棟瞪了他一眼,說:“小楚,你到底是怎麼了?變得如此畏手畏腳,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保證你這個副縣長沒事,一會兒,我就給海濤書記打電話,馬上恢復這個副縣長的自由。”
楚天舒說:“林書記,那你答應我,等派出所認定了我那個副縣長沒事,你再處理他們好不好?”
“不行!”林國棟一口拒絕了:“他們把錯誤糾正了,再去調查處理,豈不成了馬後炮。這一次必須處理幾個人,看他們還敢不敢違規執法,爲所欲爲!”
楚天舒吃驚地看着林國棟,沉吟片刻,鼓起勇氣道:“看來,爲了這個所謂的責任和問題,我的副縣長就要斷送了,就要永遠當這個‘嫖客’了,就要毀掉自己的仕途甚至一生了,就要訣別自己的家庭和親朋好友了!”
林國棟挑挑眉頭說:“你激動什麼,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保證他沒事。”
“是的,他可能沒有事。”楚天舒站起來說,“可是,你知道嗎林書記,就是因爲這個冤案,他的妻子服安眠藥自殺了,他的老母親因爲受不了這個刺激,心臟病突發還沒有脫離危險……”
林國棟一驚:“你說什麼!已經造成了這麼嚴重的後果?”
楚天舒緊接着說:“是啊,好在發現及時,搶救過來了,可現在還在醫院裡!耿中天明明是被冤枉了,他的家人追着我要人,我沒法面對他的老婆父母!舅舅,我豁出這個縣委書記不當了,懇求你答應我,總共兩條,一、同意不追究公安部門的責任,讓他們重新進行筆錄;二、通知市委郎書記,解除對耿中天的隔離審查,讓他去醫院見見他的老婆父母。”
聽着楚天舒叨叨個沒完,林國棟無可奈何地斥責道:“你小子,到底你是省委的書記還是我是省委的書記啊?簡直無法無天了,居然對我作起指示來了,還一條兩條的,你以爲這是在你的南嶺縣啊?”
楚天舒偷眼看了林國棟一眼,乾脆耍起了無賴,說:“舅舅,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今天就坐在這裡不走了,你打電話讓伊書記來領我吧,要不,你乾脆把我撤職算了。”
“你這傢伙,你這……這不是耍無賴嗎?”林國棟這回是真哭笑不得了。
任何一個地方的官員,哪怕是在當地擺慣了威風的地市級一把手,見了一向嚴肅的林國棟,也都是低眉順目,大氣不敢出,更別說像楚天舒這麼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了。
可是,楚天舒當面耍起了無賴,林國棟還真拿他沒辦法。
吳夢蝶在辦公室在楚天舒耳邊輕輕說的兩個字就是:“耍賴!”
林國棟狠狠地瞪了楚天舒一眼,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我沒時間跟你胡攪蠻纏了。記住,下不爲例啊!”
這一招,竟然奏效了!
大約晚上八點半左右,耿中天得到了被“解禁”的消息。
耿中天緊緊握着曹科長的手,感慨地說:“老曹,我不會忘記你的,你是個好人,在我捱整,被冤,最落魄的時候,你沒有落井下石,還像兄弟一樣對待我,我耿中天沒齒不忘。”
曹科長滿不在乎地道:“不落井下石,可不是因爲我這人品格有多高,而是我有私心。嘿嘿,我知道,你以後會有發展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用得着你了!東西都拿好,別丟下什麼。耿大縣長啊,以後在官場混,多個心眼吧,這個林子裡什麼鳥都有,有好人,像你們縣委書記楚天舒他們,也有小人,有時候,小人黑了你,你都不知道那髒灰是從哪裡來的,小人臭了你,你也不知道那泡屎拉在什麼地方……”
正說着,楚天舒打來了電話,沒有寒暄,簡單向他通報了案件重審的情況,讓他立即返回南嶺,去縣醫院看望家人,處理好了,再回省委黨校繼續學習。
從招待所出來,耿中天看見了停在門口的別克商務車。
王永超從車裡下來,他接過耿中天手裡的挎包,說,耿縣長,楚書記怕這裡偏僻,晚上不好找車,讓我帶着車趕過來,送你回南嶺看望家人。
耿中天十分的激動,只輕聲說了句“謝謝”,眼睛裡已是朦朧一片。
隨車一起返回的還有吳莎莎,見耿中天上了車,她低下頭,喊了一聲“耿縣長,對不起”,便嚶嚶地哭了起來。
耿中天說:“小吳,不怪你,我聽楚書記說了,你也是被逼的。”
老媽在病牀上眯着眼睛躺着輸液,看樣子是睡着了。
耿中天的妹妹坐在牀邊,看見耿中天進來,站了起來說:“哥,媽剛睡着了。”
耿中天俯下身子看着老媽。
這時,老媽側側頭睜開了眼睛,看看耿中天,欣慰地笑了,輕輕地說:“中天,你回來了。”
耿中天上去抓住了她手,自責道:“媽,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老媽又望望耿中天,一眨眼,眼角流出一線淚來:“中天,咱可以不當官,但不能做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啊。”
耿中天重重的點頭,老媽催促他快去看看隔壁病房裡的老婆。
進了隔壁的病房,耿中天俯身擁住妻子,愛憐地說:“你怎麼這麼傻啊!”
妻子抱着他說:“我是傻,人家發個短信,我就信以爲真了。”
別人不知道,可耿中天知道,如果沒有楚天舒的全力解救,那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妻子想不信以爲真也不行了。
好在,這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倘若是真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妻子握着耿中天的手說:“中天,以後我不會輕信謠言了,死過一次,我才明白,相信你,也是相信我自己,我沒有看錯人。沒事了,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老媽交給我,你就回去好好學習,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是啊,好好過日子。”耿中天的思緒突然漂浮起來。
日子一天天在過,只是這幾天,過得很漫長,也很揪心。這次的意外,也許只是個意外,那麼,以後還有別的意外嗎?如果不是楚天舒、柳青煙還有楊富貴他們,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就徹底改變了,以後哪裡還有好日子過呀。
耿中天暗暗發誓,學習結束再回到南嶺縣,一定好好工作,讓大多數人把日子過好,爲了楚天舒,爲了南嶺縣,爲了答謝,爲了感恩,爲了圖報,爲了家人,爲了對得起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