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光全咂巴咂巴着旱菸袋,聽馬景明說完,纔不陰不陽地瞅了他一眼,問道:“那你平白無故的,跑到王家館子那裡去幹什麼?”
馬景明一聽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嘿嘿兩聲,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一旁的郭玉珍突然就像是發瘋似的,披頭散髮地衝了上來,拉扯着他的衣服,嘴裡還罵道:“好你個馬景明,說了以後不去找那個狐狸精的,真當老孃好騙啊……”
馬景明粹不及防下,一下子被郭玉珍揪住衣服,又哭又鬧的,別提有多麼尷尬了,臉上陣紅陣白的,惶恐地瞥了一旁的柳光全一眼,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跳了起來,一把將郭玉珍重重推開,然後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個臭婆娘,在這裡添什麼亂?趕緊滾裡面去!”
郭玉珍站不穩身形,踉踉蹌蹌退後了好幾步,然後咣噹一聲,撞在身後的飯桌上,腰眼剛好撞在桌角,痛得大叫一聲,俏麗的臉都變形了。
柳光全就愣住了,蹙着眉頭對馬景明喝道:“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家務事他本並不想管,可馬景明卻是鄉里的領導幹部,一言一行都關係到政府的形象,這就不由他不過問了。
而郭玉珍此時卻就像個潑婦似的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嘴裡還直數落馬景明薄情寡義,在外面亂來,還要柳光全爲自己做主云云,搞得整個屋子都煩躁不已,絲毫沒有剛纔柳光全見到的那俏麗乖巧的模樣。
馬景明臉上一陣陰晴不定,過了半晌才長嘆了一口氣,對柳光全說道:“柳書記,都說家醜不外揚,可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就不瞞你了。”
原來,馬景明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在街上開了一家裁縫店,人們都稱他爲劉裁縫。由於兩個人從小的關係,來往一直都很密切,關係也很是要好。年前,劉裁縫得了一場大病,很快就去世了。馬景明可憐人家孤兒寡母的,平日裡難免關照就多了些。誰知這一來二往的,竟然和寡婦鄭翠蓮就搞到一起去了。
紙包不住火,雖然馬景明一直掩飾,可最終還是被郭玉珍給看出了些蛛絲馬跡,爲此兩個人可沒少幹架。而馬景明也是向郭玉珍再三保證,以後不再和鄭翠蓮有什麼瓜葛了。誰知道,後來他卻是又舊態復萌,昨天又跑去和鄭翠蓮廝混了。出來時碰到熟人,馬景明當然會有些心虛,神色緊張也是常理之中。
而被矇在鼓裡的郭玉珍一聽馬景明又跑去王家飯館那裡,自然又聯想到鄭翠蓮身上,當然是又哭又鬧、不依不饒的。
“你啊你,看你都幹了什麼破事!”柳光全就很是有些痛心疾首地罵道:“人家玉珍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珍惜?真是手上有點小權力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不是?你還想不想要頭上這頂烏紗帽啦?我看你啊,真是昏頭了……”
或許因爲都是本地人的緣故,柳光全和馬景明自然而然就走得近一些,在會上也經常互爲聲援,可馬景明今天的表現,卻委實讓他失望之極。爲了一點點私人恩怨就藉口下鄉不去工作,已經是不顧大局的自私行爲和表現了,何況他現在別的本事沒有,居然學着別人養情人、包二奶了。
聽柳光全爲自己說話,郭玉珍就更來勁兒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這日子沒發過了,柳書記,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嚎你麻痹的嚎,你這個臭婆娘是不是想我死了你才安心?”馬景明被郭玉珍的又哭又鬧搞得是心煩意亂,瞪了她一眼罵道,又轉過頭去一臉苦相地對柳光全說道:“柳書記,我也知道這事我做得不地道,可我真沒有投毒去害農學院的那些教授和學生。說句心裡話,我分管農業這攤子,比誰都歡迎他們來,又怎麼會去投毒害人了?我看這事很顯然是林辰暮那傢伙搞的鬼,就是想借題發揮,柳書記,你可要相信我啊。”
“這話你留着去對陸明強和林辰暮說吧。”柳光全就有些失望地說道。
“柳書記,這個……”馬景明一聽就急了,這種事讓他如何去跟林辰暮說?那豈不是自己拿着把柄送到別人手上嗎?那以後還能有自己的好?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像是落入了萬丈深淵一般。
一旁的郭玉珍雖然猶如潑婦一般哭鬧着,可其實上耳朵卻是豎起老高,聽馬景明說到什麼投毒,不由也嚇住了,臉上淚水都還沒有幹,花貓似的,卻又起身怯生生地走了過來,向柳光全問道:“柳書記,我家景明怎麼可能去投毒?你們是不是搞錯啦?”
“去去,你在這裡搗什麼亂?還不趕緊給老子做早飯去?”
郭玉珍還在那裡磨磨唧唧地,馬景明又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走了進去,嘴裡還嘀嘀咕咕唸叨着什麼。
將郭玉珍趕走後,馬景明又在柳光全身旁坐了下來,期期艾艾地說道:“柳書記,這事,你看……”
柳光全就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景明啊,咱們倆也不是什麼外人,可你自己想想,你都幹了些什麼?就因爲你昨天可疑的所作所爲,引起了陸明強的懷疑,我看啊,他們已經把你當作是嫌疑人員,會對你進行調查。你自己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說吧。”
說罷,柳光全起身走了出去。
他看得出馬景明臉上的失落和惶恐,實際上,柳光全現在心裡也是矛盾之極。是否選擇力挺馬景明,他有些難以抉擇。選擇力挺他,固然能夠將馬景明牢牢系在自己身邊,但所承擔的風險也是顯而易見的,何況馬景明的人品,已然讓他是大失所望。可要是不力挺,那馬景明必定會和自己離心。說起來,整個官塘,自己最靠得住的還就馬景明一個人,而且倘若坐視馬景明的黯然收場,無異於是使林辰暮在官塘慢慢坐大,自己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場面就會瞬間坍塌。
柳光全心頭有些煩躁,一邊走着,一邊又將腰桿上彆着的旱菸袋拿出抽了起來,可今天這煙不知怎麼的,抽起來卻特別地苦澀無比。
看着柳光全那略顯佝僂的背影,馬景明呆呆地在怔在原地半晌,臉色極爲難看。
“景明,這究竟是咋回事啊?怎麼還扯上投毒啦?”郭玉珍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上來,一臉的惶惑和驚疑。
馬景明痛苦地閉着眼睛,費力地搖搖頭,隨即又轉過頭衝着郭玉珍猛地就是一陣怒吼:“你這個臭婆娘還好意思說,老子都快要被你給害死了。”
郭玉珍一下子懵了,看着一臉猙獰的馬景明,過了半晌她纔回過神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馬景明露出這樣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狠如厲鬼的表情,以往就算是兩人吵鬧得再厲害,也從來沒有如此過,心裡不禁就是一顫,沒由來生起一種莫名的驚駭,臉上也露出驚懼之意,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究竟是咋啦?”
“咋的?你要是不多事,非要給我添亂,在這個時候給我胡扯什麼,我又怎麼可能搞得現在這麼被動?老子好不容易幹上這個副鄉長,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想把我給搞下去,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你才心滿意足啊?”馬景明惡狠狠地說道。
郭玉珍聽馬景明把問題說得如此嚴重,心裡也一下子慌了神了。她也知道,雖說官塘窮,可自從丈夫當上了這個副鄉長後,家裡的油水那是源源不斷的,生活過得也很是滋潤。當初之所以嫁給馬景明,不也正是看上他政府幹部的身份?
“到底咋回事啊?”郭玉珍是急得直跺腳,連聲追問道。
馬景明就露出慘然的笑容,然後搖搖頭無奈的一聲嘆息。
郭玉珍不明白,可他清楚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和危機。
正如他說的那樣,別看他一個副鄉長,可垂涎欲滴的也是大有人,不曉得有多少人想他下臺然後取而代之。別說這次出了這種事,就算沒有,別人也會想方設法挖坑來對付他。何況這次,他還真是褲襠裡被甩了一坨黃泥,不是屎都是屎了,根本就說不清楚,除非他把事情的經過出來,可那樣,光是一個作風問題,就足夠他頭痛的了。
總之,他是陷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你倒是說話啊,急死個人了。”
“你瞎操什麼心啊?以後管好你這張嘴,別在胡攪蠻纏就是了。”馬景明有些氣急敗壞地甩手轉身出了門。
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在柳光全事先給他透了個底,也不至於讓他過於被動。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趕緊想辦法去化解這個危機。
“唉,你還沒吃早餐呢!”郭玉珍連忙喊道。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馬景明沒好氣地說道,連頭都沒回一下。
“搞破鞋你還有理了。”郭玉珍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可心裡卻又有些擔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