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辦公室後,王思宇依舊沒有搭理三人,而是低頭辦文,過了十幾分鍾,他才把筆丟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盯着沙發上的三人,面色嚴肅地道:“知道爲什麼找你們來嗎?”
三人一齊點頭,不約而同地道:“知道了。”
王思宇放下杯子,皺着眉頭道:“那都說說吧,誰先來。”
李局長最先沉不住氣,摸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極不自然地笑了笑,哭喪着臉道:“王縣長,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給您添麻煩了。”
王思宇哼了一聲,嘆息道:“老李啊,當初你在縣醫院工作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好院長,在西山縣也是有口皆碑的人物,沒想到當了幾年的局長,就開始耍滑頭了,人家黃大夫找過你多次,你都不肯出面解決問題,真是太不像話了。”
李局長臊得滿臉通紅,尷尬地道:“王縣長,您批評的對,這件事情上,我有責任。”
王思宇體恤他年紀大,不想在衆人面前讓他太過難堪,就把目光轉到另外兩人身上,沉聲道:“哪位是藥檢所的所長?”
張所長忙站起來,小心翼翼地道:“王縣長,我是藥檢所的張長貴。”
王思宇把一沓單據拿起來,沉聲道:“長貴所長,你給鑑定一下,黃桂英家診所出的醫療事故,到底是不是藥品出了問題。”
張所長忙起身站起,來到辦公桌邊,接過單據,回到沙發上,仔細看了一會,就點頭道:“王縣長,沒錯,肯定是藥品變質引發的不良後果。”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你確定?”
張所長很乾脆地道:“王縣長,我絕對敢保證。”
李局長伸出手,從張所長那裡拿來單據,只掃了幾眼,就點頭附和道:“長貴說的沒錯,是藥品質量出了問題。”
他這樣說完,醫藥公司的周經理就有些坐不住了,伸手從李局長那裡接過單據,皺着眉頭看了起來,看後嘆了口氣,把單據交給張所長,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王思宇盯着他看了半晌,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蕩的茶葉,輕聲道:“醫藥公司的周經理,你來說說吧,你們公司居然敢賣過期的藥品,造成了嚴重的醫療事故,現在患者癱瘓在牀,生活不能自理,黃大夫蒙受不白之冤,該怎麼處理啊。”
周經理不敢與他對視,低下頭去,輕聲解釋道:“王縣長,那批過期藥品,除了黃大夫那裡外,我們都已經收回銷燬了,應該不會再發生類似問題,至於這件事情,我會向總公司彙報,把情況說明下,看看上面是什麼意見。”
王思宇哼了一聲,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厲聲道:“周經理,你們總公司在玉州,這點我是知道的,但你是西山縣醫藥公司的法人代表,發生了這種事故,你是有責任的,如果按照相關的管理條例,認真追究起來,你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在我這裡,不要談什麼總公司,請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你該怎麼處理!”
周經理身子一顫,擡起頭來,拿眼去望李局長,希望他能站出來幫自己說話。
見王縣長髮了火,李局長早已是心驚肉跳,他此刻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敢爲周經理說話,就假裝沒看見他求援的目光,低頭盯着自己的一雙皮鞋,不肯出聲。
周經理恨得牙根直咬,氣急之下,就霍地站起,大聲爭辯道:“王縣長,我們之所以會進這批藥,是因爲李局長提前打過招呼,讓照顧一位叫江沙的醫藥代理,這才礙於面子,從她那裡進了些藥,其中就包括這批過期的藥品,要說責任,我們確實不可推卸,但我們也是受害者啊,這板子光打到我們醫藥公司的屁股上,我不服氣。”
王思宇見他情緒激動,就擺了擺手,輕聲喝道:“你先坐下。”
周經理說完話之後,也有些後悔,王縣長的大名,他是早有耳聞的,在西山縣的地面上,那是絕對得罪不起的,自己剛纔一時衝動,講出這番話來,搞不好要得罪兩位重量級官員,實在是得不償失,想到這,他心裡的火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王思宇摸起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寫了幾行字,隨後把筆丟到一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目光凌厲地盯了李局長一眼,冷着臉孔道:“老李,你怎麼說!”
李局長萬萬沒有想到,周經理竟然會當場把他咬出來,心裡又氣又怒,卻不好發作,只能耐心解釋道:“周經理,請你不要推卸責任,我承認,招呼我是打過,但我從沒讓你們進過期的藥品啊,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哪個有那麼大的膽子,再說了,我又沒有從你們公司拿一分錢的回扣,何必把髒水潑到我的頭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經理一時理屈詞窮,只好耷拉着腦袋,拿手捧着臉道:“王縣長,我們醫藥公司確實有責任,這個我不否認,但我們也是無心之過,負責進藥的工作人員把關不嚴,我們已經對他進行了嚴肅處理,至於對患者的賠償,我們可以承擔一部分,但另一部分損失,得由江沙來承擔,不然我沒法跟總公司交代。”
王思宇皺眉道:“你們願意承擔多少?”
周經理想了想,就嘆氣道:“百分之六十吧,再多了實在是沒辦法了。”
黃桂英聽了,忙在旁邊插話道:“周經理,我個人願意承擔百分之十,畢竟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
周經理愣了一下,擡頭望了她一眼,就又低了下去,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王思宇笑了笑,以讚許的目光瞥了黃桂英一眼,就收起笑容,轉過頭來,盯着李局長,冷冰冰地質問:“李局長,這個江沙是什麼人?”
李局長早已如坐鍼氈,此時急於撇清關係,也顧不了太多,只好實話實說:“王縣長,江沙是海洋書記的侄媳婦,嶺溪鄉黨委書記林震同志的愛人,她以前在衛生局上班,前年辦了停薪留職,自己做了醫藥行業的生意,除了醫療器械外,還賣些藥品,海洋書記曾經向我打過招呼,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適當照顧照顧他。”
王思宇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不禁眉頭緊皺,沉吟半晌,便輕聲道:“這樣吧,江沙那邊的工作,由我來做,她也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至於藥品是她那裡出的問題,還是廠家的責任,到時另議,但在此之前,醫藥公司必須先墊付醫療賠償款,不能讓黃大夫個人背這個黑鍋,她個婦道人家,肩膀太薄,扛不起這個擔子。”
周經理聽了,趕忙道:“王縣長,這樣也好,有您出來主持公道,我們也沒有後顧之憂了,過些日子我就去漢崗鎮,把錢給黃大夫送過去。”
王思宇皺眉道:“老周啊,不要再拖了,最好今天就把問題解決了,不要讓人家一趟趟地往縣城裡跑,把生意都耽誤了,我這邊事情也多,不可能每天都追在你屁股後面要賬。”
周經理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對方堂堂一位大縣長,在這裡苦口婆心地做工作,自己再要推諉,實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趕忙站了起來,掏出手機,給公司撥了過去,讓財務部門把現金準備好,掛斷電話後,周經理苦笑道:“王縣長,一會我就和黃大夫到公司取錢,開車把她送回去,這樣總該成了吧。”
王思宇微微一笑,點頭道:“周經理,不要覺得委屈,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還在你們,除了需要作出一定程度的賠償外,也要向黃大夫真誠道歉,另外,醫藥公司要做出整改,衛生局要吸取教訓,加強監督,藥檢所也要加大.抽查力度,儘快展開藥品質量抽查檢驗,人命關天的事情,馬虎不得。”
三人聽了,連連點頭,王思宇頓了頓,深深地望了李局長一眼,語重心長地道:“老李啊,你可是衛生系統的老模範了,當了領導之後,不能忘本,這次的教訓,就當是給你敲了次警鐘,要經常自省,下次別犯糊塗,否則容易晚節不保。”
李局長擡手擦汗,訕訕地道:“王縣長批評的是,我回到單位,一定在局黨委會議上進行自我批評,我要做深刻的檢討。”
王思宇摸起杯子呷了口茶水,笑吟吟地望着黃桂英,輕聲道:“桂英大姐,這次你滿意了嗎?”
黃桂英早已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道:“滿意,滿意,王縣長,我是一百個滿意。”
王思宇又轉頭問向坐在右側的三人,笑着說:“你們也滿意吧?”
那三人也都點頭,王思宇輕輕放下杯子,皺眉道:“你們都滿意,我可不滿意,別忘了,在這次事故里,你們四個人都有責任,哪道關把好了,都不會出現問題,但恰恰相反,你們都沒有把好質量關,而最無辜那個人,現在還躺在牀上,光賠錢是不成的,要想辦法讓人家恢復健康。”
李局長聽了,連連點頭,王思宇的話音剛落,他馬上表態道:“還是王縣長考慮問題全面,您放心,我們一定做出最大的努力,爭取早日幫他康復。”
王思宇笑着說:“老李,我記住你這句話了,病人痊癒後,別忘記給我打個電話,那今天就這樣。”
衆人忙起身走了出去,王思宇看着他們出了門,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牽涉到林震的愛人,沉吟半晌,他摸起手機,正想給林震打過去時,辦公桌上的座機忽地響起了起來,接起話筒一聽,卻是林震打來的,王思宇笑道:“好你個林震,能掐會算啊,剛想給你打過去,你的電話就來了。”
林震也笑着道:“王縣長,這可太巧了,說明我們有心靈感應。”
王思宇呵呵一笑,搖頭道:“去,去,哪個要跟你有心靈感應,你還是和江沙去感應吧。”
林震聽後,微微一怔,就收起笑容,壓低聲音道:“王縣長,真是太感謝您了,剛纔叔叔給我打了電話,我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只能以後努力工作,不辜負您的信任。”
王思宇摸着電話笑了笑,知道焦南亭已經找過林海洋,把準備提拔林震當副縣長的風吹過去了,幫自己賣了人情,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你啊,先別高興得太早了,我這還有個壞消息等着你呢。”
林震笑着說:“王縣長,您可別嚇我,什麼壞消息?”
王思宇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並且強調,縣醫藥公司願意承擔大部分費用。
林震皺着眉頭聽完,馬上道:“王縣長,您放心,這件事情沙沙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一定承擔責任,明天就讓她帶錢去醫藥公司,該賠多少就賠多少,另外,還是讓她回衛生局上班好了,她膽子太大,容易闖出禍來。”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這樣最好。”
林震嘆息道:“王縣長,真沒有想到,您會替我說話,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我懵了很久,您做事公道,不徇私情,我林震這回是真服氣了。”
王思宇微笑道:“林震啊,以前一直想找你談談,但都沒有抽出時間,就在電話裡說說吧,你和嘉羣的事情,我多少也瞭解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你們兩個是同學,在這些鄉領導裡面,又是高學歷的幹部,要理論有理論,要經驗有經驗,應該團結起來,一起幫襯着發展,哪能互相拆臺呢,那樣不好。”
林震聽了,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道:“王縣長,按道理,我應該聽您的,但心裡那個結,實在是打不開,您再給我點時間。”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也好,不過我可提醒你,作爲男人,胸懷還是應該寬闊一些,不能總記得仇恨,那樣路會越走越窄。”
林震微笑道:“王縣長,謝謝您的教誨,我一定儘早調整心態,說不定哪天,我們兩個真的能在一個酒桌上喝酒。”
王思宇呵呵一笑,點頭道:“喝酒可是好事啊,到時候別忘記帶上我。”
林震忙笑着說:“一定,一定,要不我今天趕回縣裡,單獨請您喝一頓吧。”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喝酒的事情不急,你還是專心把工作抓好吧,千萬別出了差錯,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林震笑着說:“也好,那就改天吧,王縣長什麼時候想起喝酒,只需打個電話,我隨叫隨到。”
王思宇呵呵一笑,輕聲道:“我可不是酒縣長,沒那麼大的癮頭。”
兩人又聊了一會,就掛斷電話,王思宇終於舒了一口氣,這件事情總算是圓滿解決了。
下班後,他心情大好,開車返回家中,下車後,直接去了西廂房,卻見屋子裡沒人,王思宇把包放下,便走到院子裡,忽地發現,西牆根的菜窖口敞開着,他笑了笑,就走了過去,順着梯子進了菜窖,在黑暗中,只聽白燕妮低聲喝道:“誰?”
王思宇笑着說:“我!”
白燕妮輕吁了口氣,嬌聲道:“怎麼不先喊聲,嚇了人家一跳。”
王思宇尋着聲音摸了過去,從後面抱住她的纖腰,輕聲道:“你會武功,怕啥。”
白燕妮吃吃地笑道:“那也怕喲,鬆手,抱那麼緊幹啥。”
王思宇伸手摸向她的腰間,解了腰帶,笑着道:“你說幹啥?”
白燕妮忙扭着身子道:“臭和尚,壞法海,別亂動,人家在拿菜,誰知道你想幹啥喲。”
王思宇抱着她回到梯子旁,嘿嘿笑道:“還能幹啥,當然是乾白娘子了。”
白燕妮大羞,忙推着他道:“不行,不行,不行喲……”
王思宇手下動作不停,嘴裡輕聲哄道:“乖哈,別亂動,讓老衲疼疼你。”
只三五分鐘的功夫,兩人就氣喘吁吁地糾纏在一起,梯子也開始輕輕晃動起來,菜窖裡傳出一陣‘依依呀呀’的媚叫聲。
直到天擦黑以後,白燕妮才紅着臉從菜窖裡爬出來,一聲不吭地走向西廂房。
王思宇靠在梯子邊吸了一根菸,接着扛上半袋子土豆白菜,扶着梯子爬了上來,站在菜窖口,擺了個造型,仰頭吼道:“現已出窖,感覺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