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跟海叔報告了醫院的情況,海叔聽罷也連連搖頭,說這年月爲了個房子實在是出了太多的事,連鬧鬼也和房子脫不開干係。海叔對我們的表現倒是讚不絕口,說這下他就放心了,照這麼下去過幾年就能退休養老靠我們養活了。我說可沒聽說公司員工還得負責養活退休老闆的,海叔哈哈大笑。
向海叔請假,我得去長春,在醫院答應了李紫怡要給他那負心的前男友捎句話。海叔說你這孩子有良心,可咱這行整天接觸的都是這心願未了的遊魂野鬼,你見一個答應一個的話可也別賺錢了,每天這些事情都忙不過來。我說也沒辦法,當時心一軟就答應了下來,你老人家也說過,鬼帳不能欠,我答應了就得去。海叔說那倒是,去就去吧,早去早回,以後多個心眼兒,別再胡亂答應鬼的事了。
我們住院期間海叔給薛辛明的工地做了法事,拿到了先前欠我們的五萬塊工錢,薛辛明的工地也順利開工了。剛纔北都大酒店的王老闆也大方的給了一萬,海叔大手一揮,說總共得這六萬咱就來個三一三十一,咱們爺仨每人兩萬。範胖子擺手說這可使不得,我說對啊,哪有員工和老闆三一三十一的?海叔隨便分我們點也就是了。海叔說這幾天你倆跟我吃苦遭罪,還差點跑路去了關裡。子乾見血落了紅傷,紅兵你不也等着錢買房子娶媳婦嘛,還跟海叔客氣啥?拿着!
拿了海叔分的錢,回家收拾東西,順便也和老媽請了假,說公司老闆派我出差去趟長春,老媽心疼兒子,說這才上班幾天咋就總出差呢?我說沒辦法,能力大責任就大,誰讓你兒子有本事呢?這公司大事小情哪個不得我幹?老媽拍了我一巴掌,說你小子就吹吧。我哈哈大笑,揹着包到火車站,坐火車直奔長春。
長春,吉林省省會。滿族的祖先肅慎人最早給這座城市命名“茶啊衝”,意思是天之城。這是座憂傷的天之城,淚水洗刷不淨的“茶啊衝”。
1948年4月18日,中共東北局和東北軍區就攻打長春進行討論,並致電中共中央軍委,計劃從5月中旬開始進行長春戰役,用九個縱隊攻打長春,以圍城打援手段,準備4萬人之傷亡,在10-15天內結束戰鬥。4月24日中共中央軍委同意攻打長春提議。
1948年6月5日中共東北局林、羅、劉向中共中央軍委提出三個作戰方案,第三個作戰方案提出對長春採取長時間圍城打援,先消滅援敵,然後攻城。時間準備兩個月至四個月,可以有把握殲滅敵人、拿下長春。建議採用第三作戰方案。中共東北局首長林、羅下達《圍困長春辦法》,以“久困長圍”爲攻打長春總方針,對長春軍事包圍、經濟封鎖其中幾項重要的命令爲:嚴禁糧食、燃料進敵區,嚴禁城內百姓出城……要使長春成爲死城!6月7日,中共中央軍委同意林、羅、劉提出的第三方案。
東北人民解放軍第一兵團由司令員蕭勁光率領,攜第6縱隊、第16師、第17師、第18師、第12縱隊、第34師、第35師、第36師、獨立第6師、獨立第7師、獨立第8師、獨立第9師、獨立第10師、獨立第11師兵圍長春。
長春合圍已成,民國守將鄭洞國裡無糧草外無救兵,一籌莫展。國民政府空投軍糧,日出動飛機四十架次勉力應對。後因防空炮火猛烈,空投也只好終止。
一夜之間長春米價升騰,再後來有錢也是無米,竟有以糞便果腹者。放眼長春餓殍遍野,哀嚎四起。一日忽然聽說有店鋪出售熟肉,城中百姓爭相搶購。警察聞訊前往查看,發現賣的竟然是人肉,逐將店主依法槍決。
7月20日,中共東北局討論認爲現在攻打長春一舉全殲守軍沒有把握,應儘量避免軍隊傷亡,以最大主力爲南下作戰做好準備,目前依然應該以圍城爲主,並上報中共中央軍委。22日,中央軍委回電贊同。
守將鄭洞國深陷重圍,萬般無奈城門大開放百姓逃生,東北解放軍圍城士兵嚴格執行封鎖,不讓難民出關卡,讓逃出城裡的大量饑民滯留在城外中間地帶,饑民又不被守軍准許回城,進退不得,只好成羣跪在東北解放軍哨兵面前央求放行,有的將嬰兒丟下就跑,有的持繩在崗哨前上吊。結果出現大批難民死亡,橫屍遍野,一望過去就是好幾千具。
10月20日,鄭洞國率衆出降。歷經數月,大戰功成,這就是著名的兵不血刃解放長春。長春之圍百姓餓斃達數十萬之衆,整戶滅門者不計其數,亡魂餓鬼怨氣沖天、經年不散。
2006年6月4日吉林省的《新文化報》報導長春市綠園區青龍路附近一處正在挖掘下水管道的工地發現大量骨骸:“每一鍬下去,都會挖出泛黃的屍骨。挖了4天,怎麼也有幾千具!2日清晨,很多市民圍在長春市綠園區青龍路附近一處正在挖掘下水管道的工地,親眼目睹大量屍骨被挖出……”①
我站在長春火車站,眼中的“茶啊衝”卻已經沒有了憂傷。這被人冠以“東方好萊塢”的塞北名城放眼盡是繁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長春,一座健忘的天之城。
李紫怡說他男朋友馮嘉毅家是住在長春附近的一個縣,但我從沒來過長春,捉摸好歹先溜達溜達玩兩天,然後再去找他也不遲。隨便找了個快捷酒店,一百塊錢一天,先住下再說。
聽出租車司機講到了長春是一定要去看“僞皇宮”的,我去僞滿洲國康德皇帝溥儀的皇宮轉了轉,出來就又上了臺出租車。
我問那司機道:“師傅,咱長春還有什麼地方可看啊?我外地來的,溜達溜達。”
“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司機師傅道:“今天週末啊,和平大世界古玩市場挺熱鬧,去看看不?”
古玩?我對那東西還真是一直沒什麼興趣。說沒興趣還不如說是沒錢,那東西可不是隨便一個窮老百姓就能玩的。
我還記得有個新聞,說抓了個貪官,他家有一處房子裝的全是別人送來的古玩,初步估計價值幾千萬。結果仔細一辨別,滿屋的假貨,愣是一件真的都沒有。這下那貪官還有理了,說你看我受賄的都是假貨,根本不值那麼多錢,可不能判我那麼重。
“好,就看看去吧。”我心說左右也沒事,就去溜達溜達。咱買不起也分不清真假,看看總是不要錢吧?
和平大世界四樓,這古玩市場可實在不小,人頭攢動擠擠擦擦。有小店面、有櫃檯,還有地攤,真假古董琳琅滿目,我信馬由繮在市場裡東看看西瞧瞧。
角落裡有一家小店,隔着玻璃往裡一望除了個老頭坐在那裡看報紙沒有其他客人。不錯,圖個清靜,我推門進店隨便看看。店裡擺的多數是瓷器,有幾個一人高的大花瓶。展櫃裡有些小件的瓷器,看了看到像是古物,我卻辨不出是真是假。
老頭戴着花鏡,聽有人進屋就擡頭看了我一眼。估計看我這20多歲也不像買主,沒理我繼續看他的報紙。
我看着看着忽然發現在一個展櫃裡放着一口寶劍,劍柄老舊,劍鞘卻略顯華麗,一眼看過去不太般配。這寶劍就像有磁力一樣,緊緊的吸住了我的目光,或者說是整個吸住了我這個人,我居然邁不開腳步離開。
“大爺,我能看看這劍嗎?”我問那店主老頭。
“哦,看看吧。”老頭放下報紙,走過來打開展櫃取過寶劍交到我手裡“這是把清末的劍,劍鞘是後配的。”
我拿過寶劍,“酥”一下半邊身子發麻。奇怪了,難不成這劍有電?我嘩啦一聲拔劍在手,卻多少有些失望。這劍沒什麼涼氣逼人,也沒有武俠小說中說的劍出鞘就像打了兩道閃電。劍刃鏽跡斑駁,細看劍身離劍柄不遠處刻着“鎮海”二字。
“這劍多少錢大爺?”我不知爲什麼,對這把破劍十分感興趣,就像是遇見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看上這把劍了?”老頭眼睛一亮,搖頭晃腦道:“這劍可有些來歷。”
我心說什麼來歷啊?我看上了就有來歷了,還不是想多要點錢?
想罷我隨口問道:“什麼來歷?您老給說說唄。”
“僞滿那會兒咱長春城外突然出了個天坑。”老頭道:“第二天有人在天坑邊上撿到的這把寶劍,這七八十年幾經轉手就到了我這兒。”
“您老真會開玩笑,這也叫來歷?”我撇嘴道:“我還以爲在什麼古墓裡挖的,或者是什麼名人用過的呢,鬧了半天在坑邊撿的,弄不好就是誰掉在那兒了,和天坑都沒關係。”
“嘿嘿,小夥子說的有點道理。”老頭笑道:“只是過手之人都講過這段來歷,我也就說給你聽聽。這寶劍年頭不遠,也不是什麼大師經手的上品,就一萬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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