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全都是盼望楊進周的訊息,多日來等得心急火燎,但此時此刻,見到莊媽媽雙手呈上來的信函,江氏和陳瀾全都是大吃一驚。因爲,那竟不是孤零零的一封信,而是整整一沓,看那樣子足足有四五封。而接過這麼一些,江氏在躊躇了片刻之後,便放在炕桌上一劃拉,竟二一添作五,示意媳婦和自己分頭看。
先有陳灩的提醒在先,再有金太監的話在後,此時此刻,要不是對面是自己的婆婆,陳瀾恨不能把這些信一股腦兒搶過來一體拆開來看了。所以,她自是沒有任何客氣,三兩下取出信箋來,只在看到那字跡的時候有些猶疑吃驚,但很快就拋開了這些雜亂的思緒。
她手裡這封信只有薄薄的一張紙,與其說是一封信,倒不如說是隨筆塗鴉再加上幾個字的註解。然而,上頭除了字跡註解之外,竟是幾個手持寶劍的生動小人,她一眼就認出這赫然是從前楊進周教自己的那一招劍式,但和之前的動作微微有些區別,想來是他無意間偶有所得,而那四面的註解則是最好的佐證。
“瀾體弱力小,然腰腿輕盈,刺入力輕,不爲求取要害,爲求脫困……”
“臂長二尺三寸,當將一式改爲……”
這時候,旁邊的莊媽媽敏銳地注意到,陳瀾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不禁露出了納悶的表情,再見江氏亦是面露古怪,她想了想幹脆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等到了門邊上才微微一笑,嘴裡亦是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嘟囔:“有這麼一對佳兒佳婦,想來最高興的是老太太……”
陳瀾終究回過神來,旋即趕緊把這封信往炕桌下頭一塞,又取了另一封看。卻見這一次也是沒有擡頭沒有署名,只沒頭沒腦地記着一味冬日常用的藥方,又注是御藥房所得。等她再取一封,這一回卻見寫着鄭夫人上陽寧侯府大鬧的傳聞,又感慨關切了幾句。當她再一次伸出手去時,卻發現炕桌上已經空了,不禁擡起了頭,這纔看見江氏正用炯炯目光看着自己。
“這些信的意思你看明白了?”
“嗯……”陳瀾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訕訕地說,“當是他無意中寫下的東西,被人呈報了上去,閱後無礙才送出來的,而且並不是他親筆,是另外有人謄抄。”
“我就知道你仔細。”江氏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即面色有些微妙,“他能有今天的前程,能娶到你爲妻,能夠得到鏡園爲家,除了自己用心努力,都是皇恩浩蕩。皇上能把這東西直接大大方方地送給咱們,無非是表明對他的信賴,其他那些咱們就不用再去想了。”
“母親您說的是。”
陳瀾點頭歸點頭,心裡最初的那一驚已經是淡去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有些羞惱。楊進周的招數她自己也才用過,那就是派了心腹的姑姑和婢女去各府走動而卻絲毫不問正事,以此表明心中坦蕩。可是,那個在人前冷臉的傢伙,卻偏生在沒事的時候記這些,這下可好,看到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位至尊天子,這還讓她怎麼有臉見人……
就在她心裡七上八下充滿了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旁的江氏突然輕嘆道:“他這性子隨他爹。他爹從前就說,所謂恩愛,並無不足於外人道處,不可於外人觀處。舉案齊眉說是佳話,卻只能說是相敬如賓,遠不如那些細處小節。他呀,敢情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你們兩個是恩愛和睦的一對……”
這話江氏不說還好,她才說完,陳瀾又想起了那什麼腰腿輕盈之類的話,忍不住狠狠伸出巴掌按住了被自己塞在炕桌下的信函,打定了主意這一份藏着絕不給人看。不但如此,江氏的最後一句話又讓她想到了某些過去,嘴角忍不住又往上挑了挑,最後發出了無聲的輕哼。
這傢伙……等回來了我和你算賬……話說回來,剛剛江氏看的那兩封信裡頭,他不會又留下什麼太露骨的字眼吧?
戌正三刻,永安宮。
窗外新月已經升起,而屋子裡卻一片昏暗,不時內中深處還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只不過,門外守着的兩個人只間或對視一眼,腳下卻猶如生根似的一動不動,就連屋子裡傳來的小聲咒罵,他們也全都置之不理。直到前頭漸漸有燈光亮起,接着就是一陣低低的腳步聲,他們方纔立時又露出了最嚴整的站姿。
“淑媛娘娘。”
兩盞燈籠往旁邊一分,李淑媛便露出了身形來。晦暗的燈光下,再加上那一襲素色斗篷,她的臉龐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當示意守在門口的兩個太監開鎖,她解下風帽踏進門時,方纔露出了那張濃厚妝容也遮不住蒼白的臉。
“裡頭如何?”
聞聽此言,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後低下頭一聲不吭。看到這情景,李淑媛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即再也沒有說話,徑直推開門進了屋子。從外屋明間順着狹道前行,一直到進了東屋,她剛剛反手掩上房門,就聽到裡頭傳來了一個惱羞成怒的聲音:“你究竟要怎樣,想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要不是我把你關在這裡,你再在外頭亂跑,這天都給你捅破了”李淑媛盯着那怒氣衝衝站起身的人影看了一會,突然頹然嘆了一口氣,“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不能安分一些?從小到大,你讀書練武全都不是最上乘的,但有那心思,終究是皇家人常有的,所以我也不曾阻了你,畢竟你父皇遲遲不立太子,興許便有看諸子心性的意思。可是,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你舅舅李政犯了事,若光是貪賄二字,以家裡的家底,小心填補了,興許還能有復起之機,可是你……可是你……”
“我怎麼了”淮王一下子擡起了頭,猛地上前兩步,眼神中滿是兇狠,“要不是我豁出去爭,娘你能安然居於一宮主位?要不是舅舅想方設法賺錢,娘你能在宮中得了個菩薩的名聲?這天底下沒有什麼是不要代價的,除了大哥那個白癡,我前頭的那幾個哥哥,那個是省油燈,他們登上九五之尊,我們母子倆能有什麼好日子過?還是說……娘你一直就覺得,把我這麼一個別人的兒子養了那麼多年,到頭來卻犧牲了舅舅,覺得這十幾年不划算?”
啪——
話音剛落,就只聽一聲脆響,淮王的臉上着了重重一巴掌,他卻彷彿絲毫沒覺得似的,捂着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而對面的李淑媛卻已經是雙肩顫抖,整個人彷彿隨時都會癱倒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用左手按住了那隻垂在身側不住顫抖的右胳膊,聲線嘶啞地說道:“誰告訴你的,誰告訴你這種混賬話的?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整個宮裡都知道”
“你別想瞞着我”淮王緩緩後退了幾步,直到靠上了那寬大的書案,他才停了下來,用右手輕輕在腫痛的右頰上抹了抹,繼而眼神陰狠地說,“三哥的生母是紀昭儀,九嬪之首,只因爲從前四妃都滿了,這纔沒能升上去,四哥的娘是死得早,可娘你在生養了我之前就封了淑媛,之後卻一直都在這九嬪之末,這都多少年了?而且,從我記事之後,不少內侍宮女瞧我的眼神都古怪得很,直到我十歲之後那情形纔好些。再者,雖說我養在永安宮,可上上下下對我都是客氣多於敬重,就連娘你對我說話也是如此,還有……”
“別說了”
李淑媛突然狂躁地喝了一聲,見淮王雖止住了口,臉上卻分明是已經確信,不禁伸出手來往旁邊抓了抓,可終究那空蕩蕩的地方沒有任何她可以倚靠的救命稻草,她只能猶如一艘在風浪中顛簸的破船似的,踉踉蹌蹌往後退,不住地輕輕搖頭,直到最後到了門邊上,她才一下子穩住了,又挺直了腰桿。
“我不管是誰對你說的這些混賬話,你給我記住,你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嫡親骨肉我如今後悔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當初不曾好好狠下心來管教你,這才讓你變成了眼下這般樣子你有功夫思量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不妨好好想想,怎麼把自己和某些勾當撇乾淨”
隨着砰地一聲,李淑媛的身影消失在這屋子裡,兩扇大門也關得嚴嚴實實。淮王呆呆站了一陣子,突然嘿嘿笑了起來,那陰惻惻的聲音在屋子裡不斷迴盪着,竟是猶如夜梟一般沙啞難聽。走到狹道盡頭的李淑媛幾乎在同一時間回過了頭,望了一眼那一動不動的門簾,她不禁咬了咬牙,隨即等出了大門,她就掃了一眼屋前兩個連頭都不敢擡的太監。
“好好守着,要是今天的風聲傳出一丁點,你們就甭想活了”
一貫慈眉善目的李淑媛突然撂下這樣聲色俱厲的話,兩個太監一時間全都跪伏在地不敢擡頭。而其他隨李淑媛過來的三四個宮女內侍則更是戰慄不敢言,直到瞧見李淑媛轉身朝正殿的方向而去,他們方纔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卻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剛剛那些隻言片語,只要想想都是要命的,更不要說傳揚出去
從寒風呼嘯的室外進了溫暖如春的西暖閣寢室,李淑媛屏退了左右坐在牀上,只留着一個多年侍候自己的中年宮女,始終僵冷的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身邊的錦被,老半晌才聲音嘶啞地將之前淮王的那些話複述了一遍,末了才惡狠狠地說:“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他這幾年越來越古怪,原來竟是有人對他說那種鬼話要不是因爲他滿一歲抓週的時候,恰逢皇后產了慶成公主卻沒保住,那幾個賤人傳出流言,暴怒的皇上一時幾乎連帶恨上了他這個兒子,好幾年不聞不問,我又怎會一直小心翼翼”
“是啊娘娘,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幾個都被打入冷宮,幽死的幽死,投繯的投繯,宮中內侍宮人也再不敢傳言什麼,怎會還有人敢在殿下耳邊說那種混賬話”
“查,給我好好地查要是再查不出來,我就算拼着他的前程不要,拼着他舅舅不管,拼着我自己沒名頭,也要討一個公道回來”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個太監的聲音:“娘娘,乾清宮曲公公報信說,臘月二十二令荊王殿下和淮王殿下出居王府……還有,皇上剛剛召見了荊王殿下。”
深夜的乾清宮西五所亦是一片寂靜。在從前多位皇帝在位期間,皇子出生之後就會被挪到這裡,而在永熙這二十多年裡,出居此處的卻只有一個荊王。這還是因爲他七歲喪母,再獨居東西六宮不妥。因而,偌大的地方就只有這麼一位皇子,寂靜之外還顯得有些冷清,更何況,這一夜就連某些“詭異”的聲音也不見了,因爲,這兒唯一的主人被召去了乾清宮。
兩排明瓦燈中間的夾道上終於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遠處那兩點朦朦朧朧的光芒也漸漸近了,最後露出了那後頭的一行人。
打頭的是兩個打着燈籠的小火者,中間的則是一個繫着狐皮大氅的青年,再後頭是一個落後小半步的中年太監。拐進了一處院門,這寂靜的地方纔傳來了一陣小小的喧鬧,可等到一應人等井井有條地消失在各處門裡,這地方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一間不算十分寬敞的寢室裡,荊王脫下了外頭那件大襖,隨即舒舒服服把雙腳浸在了熱水裡,這才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感覺到雙腳被人又是揉搓又是按捏,那些白天積攢下來的疲勞彷彿都一點一滴釋放了出去,他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
“殿下,皇上終於給準信了。再過沒幾天就是臘月二十二,咱們終於要搬出這宮裡去王府了。”
荊王懶洋洋地用腳趾踢了踢那堅硬的銅盆,隨即眯了眯眼睛說:“這有什麼好高興的,終究是早就定下的事。”
“話不是那麼說,到時候,那些盯着您的眼睛可不就少了?您也不用糟蹋自己的名聲……要不是當年被人陷害,您怎麼會……”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老拿出來說作甚,我如今不是挺好?”荊王一下子打斷了那中年太監的話,這才漫不經心地說,“搬去王府難道不需要用人,我有那麼多人手填補空缺麼?眼睛該有的絕不會少,日子也未必比在宮裡容易。而且,名聲這種東西,不會因爲你一時消停,別人就停止傳言。父皇自己就不是在乎名聲的人,我又何惜那一點虛名?父皇今天說得妙,先把該做的事情做得無可挑剔,然後在該果決的時候大刀闊斧,該勤懇的時候兢兢業業,該用人的時候推心置腹……你記住,不爭也是爭,別以爲其他人都是傻瓜。”
“是,殿下,小的記下了。”
見那中年太監低下了頭,荊王便往後頭又靠了靠,右手無意識地輕輕敲着扶手。突然,他聽到下頭傳來了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之前那天雖說是皇上的意思,可殿下明知道臘八節那護國寺要舍粥,去的人又多,何必拖着小侯爺到那兒去,還一口一個蕭郎……結果不但被人瞧見了,還是海寧縣主,如今萬一惹惱了小侯爺可怎麼好?”
“讓人看見了,別人就只會覺得我是生出了那種意思,不會以爲我是在拉攏巴結他。如此一來,他也就摘乾淨了,大不了他像別人那樣離我遠遠的。蕭家是功臣,從太祖年間就世鎮奴兒干都司,如今世子留京是爲了羈縻,他因我把其他兄弟都離得遠遠的纔好。至於蕭郎……你不覺得那句古詩很妙麼?一如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侯字若改成宮字,倒是也貼切,哈哈哈”
金城坊汝寧伯衚衕。
儘管汝寧伯世爵已經除了,連功臣鐵券也被收了回去,但是,這條在京城已經被人叫了上百年的衚衕名卻是一時半會沒法改口。只那座曾經有兩個石獅子鎮守門口的大宅門卻不可避免地破落了下去,自打前汝寧伯楊珪被流開平軍前,大批的奴僕或是被賣,或是自己逃走,亦或是設法求主子薦到了別家。總之,還不到一個月,三路各三進的大宅門裡,空下的屋子何止一半。當陳瀾和江氏的車駛入了西角門時,看到的就是沿路人影寥寥,青石甬道比從前的破敗更甚,就連儀門迎候的也只有一個衣着尋常的媳婦。
“大夫人,三奶奶,大夥兒都在正堂,您二老請隨小的來。”
三奶奶這稱呼陳瀾上一次新婚首日回鏡園見本家親戚時曾經聽到過,但對於人稱江氏爲大夫人還是第一次,見江氏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抿緊了嘴點了點頭,她心中一鬆,便順手攙扶了婆婆的右胳膊:“母親,腳下小心些。”
“放心,我腿腳利索得很,就算有什麼關坎也絆不倒我。”
也不知道那媳婦是不動聲色,亦或是蠢笨聽不明白,臉上是絲毫變化也沒有,只在前頭半欠着身引路,待到了那七間七架的大正堂時方纔退下。陳瀾扶着江氏才一進屋子,就只見明間裡頭居中的那兩把椅子如今還空着,但此時分兩邊坐好的一衆人紛紛站起身來。
“大嫂竟是親自來了,實在是勞動勞動”
“就是,都聽說大嫂您身體不好,全哥又公務繁忙,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大伯母德高望重,有您在,今天咱們必定能商議出一個結果來”
亂糟糟的逢迎和奉承鋪天蓋地席捲了過來,陳瀾見江氏一改平日在自己面前的和善,那張臉要多冷淡有多冷淡,任憑是誰過來只頷首稱呼一聲,別的一句話沒有,她不禁隱隱約約明白了楊進周的那冷臉是隨着誰的。所以,當衆人讓開了路,露出了前頭左下首的第一張椅子,她便扶着江氏走了過去,待其坐下便挨着婆婆立定。
然而,就在其他人也紛紛落座的時候,五老爺楊瑾卻開口說話了:“來人,還不給全哥媳婦搬一個錦墩?雖說這是宗族,不是朝堂,可全哥媳婦是朝廷敕封的縣主,哪能如尋常晚輩一般怠慢,傳揚出去還道是咱們楊氏一族不懂禮數”
聞聽此言,陳瀾就只見滿堂人的臉色精彩極了,但皺眉的幾乎沒有,最多的則是一副好話給別人說去了的悔之不迭,而不等一旁伺候的一個尚在總角的小廝去動手,立時就有一個青年站起身來,三兩步搶上前去到牆角搬了一個半舊不新的落花流水錦袱面的錦墩,笑呵呵地擺到了陳瀾面前,甚至還殷勤地用袖子拂了兩下。
“三嬸請坐。”
這一句三嬸,陳瀾方纔記起剛剛此人介紹過,彷彿是楊進周曾祖的另一支嫡脈。剛剛這事情別人做來顯得狗腿,而他這個晚輩做起來便是無礙了。於是,她欠身謝了一聲坐下,就看見那青年回到了對面的第三張交椅後頭站了,身前的一箇中年人還朝她微微頷首。這時候,最下手的方向卻有人言語了一聲。
“楊家宗祠素來不許女人祭祀,今天是選出新族長來,還有就是解決那樁順天府的案子,這全哥媳婦是不是要回避?”
此話一出,頓時激起了一陣譁然。十一老爺楊珞第一個站起身喝道:“宗祠的規矩是多年前的老黃曆了,如今連爵位都丟了,難道老規矩還不能改?至於全哥媳婦,沒見大嫂身體不好麼,一來在旁邊有個照應,二來也能給大家有個提點。如今咱們一族到了這個份上,若不是能有全哥這麼一個二品武官,有全哥媳婦這麼一個縣主,能擋得住別家落井下石?”
這是純以利益來說事了,一時間,縱使有意見不同的人,也只能把話吞了回去,而贊同的人自是紛紛出口說好話。陳瀾不用開一言就瞧見了這衆生百態,嘴角便浮現出了曾經來這兒拜見的情形。正想着,她就瞥見門前的簾子被人高高打起,隨即就是兩個媽媽一左一右攙扶進了一個消瘦的老婦,正是汝寧伯太夫人。
見太夫人進門,衆人紛紛起身,最靠近門邊上的兩個中年人原本還要上去相扶,可瞅了一眼紋絲不動的其他人,他便訕訕縮回了邁出去一半的腳,只看着太夫人步履蹣跚地緩緩而行,最後經過江氏和陳瀾身側時,突然停了一停。
“你二人能來,老婦便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