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迷蹤之於綠洲 (三)

某地,某日,某時刻。

"哥,我好餓"一條小小的幼龍撒嬌似的叫道。

他身上的鱗片如同鑽石,呈現出一陣水晶般晶瑩剔透的質感,鱗片的邊沿上則結着一陣薄薄的白霜,讓這條龍遠看上去就像是披着一身白麟。

"再等等。"另一條幼龍答道,用他的爪子翻找着樹叢。與他的弟弟不同,這條龍的鱗片則如同紅寶石,其中透着火紅的光芒,如同有火焰在其中燃燒。

"呃,找到了。"紅色的幼龍從樹叢裡找出了一條又肥又大的蚯蚓。那條蚯蚓纔剛被翻出泥土,在空氣的刺激下痛苦地捲動着。

"咦~好惡心,"白色的幼龍不禁驚呼道,"請不要告訴仙維亞,晚餐就是這個,"

"笨蛋,我們纔不會吃這個呢。"紅色的幼龍咧嘴一笑:"但我們的晚餐就指望它了。"

白色的幼龍歪着腦袋問:"啥,"

十分鐘後,河岸邊。

紅龍用樹藤綁住小蚯蚓,另一側樹藤的另一側則綁在樹枝上。他把綁住蚯蚓的樹藤投入河中,另一頭的樹枝則牢牢插在泥土裡,避免它鬆脫。

"都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待。"紅色的幼龍一屁股坐在河岸的大石上。

"太陽快下山了哦。"白色的幼龍也一屁股坐下,就坐在他哥哥的身旁。

"我知道。但是這個時候纔是魚兒出來覓食的時機,如果你安靜一點不把魚兒們嚇跑的話,我們就能吃上晚飯。"紅色的幼龍壓低聲音責備道。

"哼"於是他的弟弟就安靜了下來,百無聊賴地等着。但小龍始終是好動的生物,他們耐不住寂寞。才坐了不足半分鐘,白色的幼龍便鼓譟地用小爪子搔着身體,一會兒搔頭,一會兒搔背:"這裡的蚊子好多啊。"

"少騙人了,你是冷血動物,蚊子纔不會咬你呢。"紅色的幼龍冷冷地道:"給我安靜點,再等一下就好。"

"哼---"白色的幼龍又按捺住性子安靜下來等着。釣魚是一件耐性活兒,但他最欠缺的就是耐性,所以小白龍從來沒有成功釣到過魚,賴以果腹的漁獲從來都是他哥哥弄來的。

"但是爲什麼哥哥那麼會釣魚呢,"白色的幼龍低聲問:"這個難道是從父王那裡學來的嗎,"

"或許。"紅色的幼龍不耐煩地低聲答道。他本來可以無視弟弟的問題,但他知道一直無視下去弟弟又會提出更多的問題,嘰嘰喳喳的只會把魚兒嚇跑。

"果然是這樣------父王好偏心哦,爲什麼只把這個教給哥哥,卻從來沒有教過給仙維亞,"小白龍又不滿地道。

"因爲你總是吵吵嚷嚷的把魚兒嚇跑,能成功釣到魚纔怪。"小紅龍無奈地道,同時用他的尾巴捲住弟弟的脖子:"現在給我閉嘴,除非你今晚想餓肚子。"

"哦"小白龍低聲說。

小紅龍每次用尾巴捲住弟弟的脖子時,就是叫弟弟絕對要安靜下來的信號。雖然這樣做只是走形式,任性的小白龍未必會聽,但是他哥哥的尾巴帶着紅火龍特有的溫暖,當這條尾巴捲住小白龍的脖子時,小白龍就會覺得特別的安心,自然而然就會安靜下來。

夜幕低垂,星空乍現。餓着肚子的小白龍無聊地看着星空,心裡不禁覺得有點酸溜溜的。

他想了好久,才終於趁此機會問了那個他一直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哥父王和母后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母后離開的那天,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不記得了,我也沒有刻意去數。"弟弟的話似乎觸到了小紅龍的痛處,他低聲答道:"他們要走就走吧,我纔不在乎。"

龍有着悠長的生命,他們的幼年期也十分長。很多龍類的父母親都會在孩子們完全成長以前就離開,讓孩子學會自立,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不過,這兩條小龍的父母確實離開得早了一點,過早地拋棄了這兩名幾乎沒有自立能力,就連保護自己都十分勉強的幼龍。

不負責任,或許。

和他沒頭沒腦少不更事的弟弟不同,小紅龍懂得更多一點。他偶爾會從別的龍類口中聽說過一些流言蜚語,其中多半是嘲笑這條小紅龍的話兒。"野種","小雜種","骯髒的血統"------一些龍們經常會提起這幾個不怎麼好聽的詞語。而小紅龍知道,這些詞語都是在形容他。年幼的他尚不能理解這些詞語的真正意義,但這些話聽在心裡,確實不好受。

小紅龍隱約理解到父母過早地離開他們兄弟倆的原因------或許,父母也是受不了這些流言蜚語而出逃的吧。於是,在這個巢穴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兄弟相依爲命了。雖然弟弟仙維亞是個又粘人又任性的小傢伙,但是身爲哥哥的他,必須照顧好這個麻煩的弟弟。

就在小紅龍沉溺於往事之中時,魚竿動了幾下。在星夜微弱光芒的映照下,水面不斷泛起漣漪。有魚咬鉤了。

"仙維亞,醒醒,"小紅龍推搡了幾下他的弟弟:"有魚兒咬鉤了,是時候該你出馬了。"

"嗯,哦"昏昏欲睡的小白龍張大嘴巴,朝水面吐出白色的冰凍霜息。

咔啦啦啦啦,再極低溫度的霜息下,水面迅速結冰,把靠近的魚兒們都凍起來了。在一整塊浮冰裡凍住的,少說也有十幾條魚。

"哈哈,大收穫,"小紅龍過去捧起冰塊,"這個夠今晚吃了,走吧,我們會巢穴裡去。"

"哦,"他的弟弟聽話地答道,看來已經餓壞了,巴不得把魚兒生吃。

半個小時以後,某個龍穴裡。

一團篝火邊上,用樹枝插着數十條魚兒。它們已近被火焰的熱力烤得香噴噴,天然的魚油脂慢慢從烤魚身上滲出,滴落在地面上,發出誘人的滋滋聲響。

"好好吃的樣子。"小白龍情不自禁地伸出小爪子去碰那些烤魚。

啪,小白龍的爪子卻被他哥哥一尾巴掃開了:"再等一會兒,這魚還沒有烤熟,吃下去會壞肚子的,"

"可是好餓啊"小白龍的肚子已經餓得天翻地覆了。雖然龍類好幾年不吃東西也不會餓死,但他哥哥每天都有給他做飯,小白龍已經習慣了這種每天吃兩頓飯的感覺了,一不按時吃飯,肚子就會鬧騰。

"真拿你沒辦法。"小紅龍把嘴巴湊到篝火邊上,輕輕吹出火焰的龍息。他加大火焰的熱力,小心翼翼地爲弟弟烤着魚,他甚至必須用魔術控制火焰,讓它們形成一個火焰的漩渦。

烤魚的火候其實十分考究,火力太大隻會把魚兒烤焦,火力太小則會十分花時間,魚兒還有烤不熟的風險。要烤出外焦內嫩的美味烤魚,小紅龍必須用自己的龍焰控制烤魚的進程,把火焰的溫度調整至完美,甚至需要讓營火的熱力從每一個方向包裹住每一條魚,讓它們均勻受熱。如此麻煩,僅僅是爲了讓魚兒快點烤熟,好讓弟弟飽腹。

"嗯,好吃,哥哥做的烤魚真好吃。"又過了十分鐘,小白龍躺在地上,滿足地吃着烤魚。他的肚皮因爲飽腹而脹得鼓鼓的,他的嘴角甚至流着肥油。

"好吃就多吃點,還有很多。"小紅龍又把一串烤魚送到弟弟的手裡,自己卻在慢慢地啃着一小串烤得最焦、尺寸最小的烤魚。

"仙維亞吃夠了,哥哥你就不吃嗎,怎麼覺得你吃來吃去都是同一條魚,"

"是你的錯覺而已。"小紅龍淡然回答道,同時把手中拿串因烤焦而略顯苦澀的魚兒快速啃掉。

好難吃。因爲他把烤得好的魚兒都讓給弟弟吃了,剩下就是這種難吃的。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略帶苦澀的味道,這就是失敗的味道。他不責怪任何人,他知道這是自己對火焰的控制能力還未達到完美之故。大他下一次一定會做得更好,爲弟弟,爲自己準備更好吃的烤魚。

"哥,仙維亞困了"吃飽了犯困的小白龍依偎在哥哥身旁想睡覺。

"是嗎,那麼晚安。"小紅龍低聲迴應道,又想之前那樣用尾巴輕輕捲住弟弟的脖子。兩條龍依偎在石頭和篝火邊入睡,就這樣靜靜地又度過了一天。

小紅龍的弟弟依戀着身爲火龍的哥哥身上傳來的溫暖;

但對於小紅龍而言,他這位白龍弟弟全身都像冰一樣冷,讓小紅龍在睡夢中仍然不住地顫抖。

儘管如此,他的心裡從來沒有想過擺脫這份冰冷。即使弟弟的體溫冰冷如霜,但對於小紅龍而言,這就是家人的體溫,這就是失去了父母以後他在夜裡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他一直在花心思,只爲讓自己和弟弟活得更好而努力。他以爲這種生活就是他們今後人生的全部,從未懷疑過這種日子會改變。

"仙維亞最喜歡哥哥了"小白龍夢囈般嘀咕道,把他半睡半醒的哥哥吵醒。

"哥哥也最喜歡仙維亞了。"小紅龍也低聲嘀咕道,彷彿在安慰弟弟。由於實在很冷,小紅龍又朝篝火吐出一口龍焰,把火弄得更熱一些。然後他合上眼,裝作一切安好,心安理得地入睡。

這種日子,要是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就好了。一直延續,直到永遠。兄弟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離。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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