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主……”
顧慎看着王座上的枯骨，阿弗的語言很簡單，但是寥寥幾句，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很多年前發生在初始號上的場景。
或許……
是這熄滅的福音盒碎片，還殘留縈繞着最後的精神之力。
“你的主人，該怎麼稱呼？”
顧慎轉頭望向那枚小小的四方體。
阿弗此刻的語氣不乏炫耀意味：“偉大的‘熔鐵與工匠之神’，在那個時代……大家都這麼稱呼他。”
“的確很偉大。”
顧慎認真點頭。
顧小滿眨了眨眼，好奇問道：“既然愛之主獻祭了她的火種和生命，那麼最後可以熄滅混亂的‘概念之劍’，成功製造出來了嗎？”
“……”
這一問，阿弗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它幾次欲言又止。
但顧慎和顧小滿已經知道了答案。
在混亂降臨的時代，所有人都搭乘了星艦遠遊……只有阿弗留在這裡，人類文明的後續與它再也無關了。
“我想，應該是成功製造出來了吧？”
許久之後，阿弗笑道：“以主人的偉大智慧，再加上愛之主燃燒生命贈予的啓迪，他最後一定能夠成功……只是最終的結果如何，我確實不知道。我在初始號等待了這麼多年，其實也是在等待這個答案。”
“先前那些踏足冰海遺蹟的超凡者，他們死後，除了血液裡的基因樣本，還有一些殘缺的精神可以閱讀。”
阿弗緩緩道：“很難讓人相信，你們竟然來自於北方。而且這個時代的技術，似乎比起當年還要落後……”
這麼一說，顧小滿有些窘迫地撓了撓腦袋。
是的。
無論五洲內部鬥爭地再激烈。
如今的科技文明，遠不及當年逃亡之時……
別說星艦。
如今的源能艇技術，都是從【舊世界】妙境之中挖掘到的殘餘。
“在那場大逃亡中，人類文明爲了保全火種，犧牲了很多。”顧慎對阿弗說道：“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種幸運。你可以理解成，我們找到了一座短暫安全的家園，雖然不是綠洲，但也有了繁衍生息的可能……如今的文明水平，是重置之後的水準。”
“這樣嗎？”
阿弗點了點頭。
對它而言，如今人類文明是進步還是退步，抵達了何等階段，其實都不重要。
它能看到“人類”，便已經完成了一樁夙願。
這足以證明，當年的星艦逃亡是成功的。
“我有一個問題。”
顧慎望向阿弗，“在‘初始號’的四周，到底存在着怎樣的防禦機制，可以讓你在當年的混亂風暴之中活下來？”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源質混亂風暴的力量，即便是神座，也無法招架。
當年巔峰之期，正值當打之年的顧長志，由於在【舊世界】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混亂風暴……回到五洲，已是奄奄一息。
火種的力量，固然可以點燃長夜。
但這個世界太大，夜太黑。
一枚火種再怎麼燃燒，力量也是有限的。
“你的關注點很有趣。”阿弗笑道：“現在的人類，也有類似的構想麼？”
“是。”
顧慎沒有避諱什麼。
古文會曾提出過一個“羣星計劃”，就是在最終災難降臨，人類無法躲避之時，建立一座地下堡壘，讓一部分幸運兒在地底躲避源質風暴的侵蝕……只可惜這個提案並沒有辦法真正落實，因爲人類目前的技術無法做到穩定抵抗風暴。
如果能製造出“初始號”，那麼景山言先生的羣星計劃，便不再是一個妄想。
只不過……那個時候，或許又會有所改變。
當年的古前文明，選擇拋棄“初始號”，是因爲他們有能力建造出可以跑贏風暴的星艦。
可以逃亡，誰還願意棲身地底？
“初始號的材料都是由我主人打造，用你們的話來說，這艘船是由大量神蹟之銀鑄造的……還有另外一位偉大領袖也出手了，那位領袖掌控着一部分的‘時間力量’。”
阿弗回想着遙遠的過往，低聲說道：“所以初始號哪怕潛沉在冰海萬里之下，也不必擔心會被歲月腐蝕，因爲那位領袖的‘時間之力’會自行識別出權柄級以上的混亂力量，一旦有不可控的權柄之力出現，初始號外圍的區域便會自行進行‘時間紊亂’。”
“時間紊亂？”
顧慎神情凝重。
愛之主也好，熔鐵與工匠之神也罷……如今又出現了一位可以掌控時間的領袖。
他已經可以確定，當年逃亡的古前文明，實力空前強大。
“據我所知，時間之力是不能被人類完全掌控的，即便駕馭了福音盒碎片的力量，最多也只是觸碰一二，而且每一次動用，都需要付出代價。”
阿弗認真說道：“那位掌控部分‘時間之力’的領袖，雖然實力強大，但也不可能做到‘玩弄時間’……好在初始號的防禦，也不需要多麼精準地掌控時間，只需要進行‘紊亂’，就足夠應對麻煩了。”
顧慎一下子就想到了風暴神座降臨冰海，然後六年纔回歸的事情。
“紊亂的意思是……”
“時間隨機加快，隨機減慢，無人可以預測其最終結果。”
阿弗平靜道：“這個防禦機制，使得初始號不會被過於強大的力量襲擊……因爲太強大的存在踏入此地，就會立刻觸發‘混亂’。你修行到了這個地步，也應該知道，秩序混亂這種東西是很難修補的。”
潑水容易，收水難。
對於普通人而言，覆水難收。
對於超凡者而言，動用精神力可以收回。
這是一種程度的“降維打擊”。
可是絕大多數的超凡者無法修補“黑洞”，“黑點”，即便有強邏輯材料，也只能進行鎮壓和抑制……
但顧慎的熾火，以及神座的福音盒碎片，則可以做到修補“黑點”、“黑洞”。
但如果一位執掌火種力量的神座，參悟了與時間相關的領域，執意要製造出“時間混亂”，那麼即便是與之同級的神座，也很難進行修補。
神座，已經是衆生認知之中最高維的頂點存在了。
他們製造的混亂，也是最難修補的混亂。
“時間混亂的禁制，只在外圍發動。”
阿弗微笑說道：“所以你們不必擔心……小滿姑娘身上帶着的那三件權柄之物，是不會在初始號內觸發混亂的。”
“既然已經設置了‘時間混亂’，爲什麼不直接一點？”
顧慎挑眉問道：“你難道就不怕攜帶着‘權柄力量’的超凡者，在進入初始號後，利用權柄之力，大肆破壞嗎？”
“很有趣的提問。”
阿弗依舊微笑：“但是答案恰恰相反……我不僅不怕他們大肆破壞，我反而期盼着他們的踏入。”
顧慎怔了一秒。
“初始號的外圍禁制，是阻攔那些無法抵抗的‘偉大存在’，或者混亂風暴之中過於強大的‘禁忌力量’，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自行遮掩權柄之力，因爲他們太強，這就是他們強大的代價。”
阿弗意味深長道：“但是那些‘使徒’，什麼‘聖者’，‘封號’……不好意思，我讀取的精神信息有限，對你們那邊的稱呼瞭解很少。恕我直言，他們來得再多都沒有意義，只要我想殺死他們，他們就一定會死在這初始號上。”
顧小滿和顧慎都沉默了。
他們一路走來，已經見到了大量的紅影機器人。
雖然阿弗說這裡並非全部都是戰鬥型紅影。
但這麼多的數量……已經足夠發動碾壓。
“至於權柄的力量。”
小小的正方體笑了一聲，它飄到顧小滿身前，道：“小滿姑娘，還請你將那三件權柄之物取出。”
顧小滿望向顧慎。
顧慎點頭。
她將【潮汐】，【雲鏡】，【熾之瞳】都取了出來……
“在我們的時代，想要發動【權柄】，需要領袖的認可，以及同源的精神，源質。”
阿弗低聲笑道：“想必這是不會隨着時間推移而改變的東西，對吧？”
權柄的發動並不容易。
這並不是隨便一個人拿到，就可以輕輕鬆鬆啓用的。
如果實力不夠，資格不夠，發動權柄，甚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有些人燃燒精神，有些人燃燒生命……
因爲這是神座的神力灌注所創造的器物。
無論是誰，想要越階使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總是需要承擔這種風險。
但得到了認可，具備權柄動用資格的人，則是可以忽略這個限制。
這也是爲什麼，各大勢力，只有最頂級的超凡者，最得神眷的核心超凡，纔有資格拿到【權柄之物】。
“但是權柄的力量，哪怕未曾動用，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阿弗繼續笑着說道：“二位，不若現在檢查一下……看看這三件權柄之物，是否還具備力量？”
此言一出。
顧小滿愣了一秒，這三件權柄之物，她可是一直都待在身上，沒有動用過……
她連忙蹲下身子，撿起海螺。
此刻的海螺，就只是一枚普通的海螺，手指摩挲，咔咔掉皮。
事實上在得到風暴神座神力灌注之前，它的確就是一枚普通的海螺。
神力退散之後。
這些神奇的權柄之物，恢復了原先樸實無華的模樣。
它們不再具備神力，也不再具備傳奇色彩……
雲鏡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熾之瞳則是從石頭之上解除銘文捆綁，化爲了一枚普普通通的石塑眼珠，沒有絲毫精氣神。
“褪去神化色彩，它們什麼都不是。”
阿弗轉身望向那青銅大殿的王座，他感慨說道：“看吶，那是‘愛之主’死去的地方，無人知曉這是真實還是夢幻，但唯一可知的是，‘概念之劍’的影子至今長存……所有的權柄之力，都會被削弱，再削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