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路千積蓄到極限,如炮彈鑽出炮筒般,筆直竄向約六十米外的原東可。
原東可的超品力量第六感霎那注意到了賀路千的偷襲。但賀路千藏匿了所有超品力量波動,僅僅以最純粹的一品極限速度衝殺,誤導原東可把他誤會成薄常武的一品修行者部屬。
原東可悶哼吐出一滴心頭血,隨即迎風化作一張血紅色鬼臉,嚎叫着撲向賀路千。
這是原東可的保命絕招之一。一滴心頭血幻化的血紅色鬼臉固然不可能擊敗頂級一品修行者,卻能完美拖延十數秒乃至數十秒。
奈何,賀路千也是一位超品。賀路千僞裝成一品快速拉近距離。即將接觸到血紅色鬼臉霎那,賀路千激活了他的超品力量。只見一道法雷從賀路千胸口鑽出,迎風化作一張雷網,捕魚般纏住了血紅色鬼臉。
這是《神霄雷法》中辟邪法雷,專門剋制以妖邪面目顯世的種種超品力量。原東可幻化的血紅色鬼臉,被辟邪法雷纏住,就彷彿火苗遇到了河水,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消亡。
賀路千本人則一閃而過,繼續撲向正主原東可。
超品能夠敏銳感知另一位超品的強弱,法雷鑽出賀路千胸口瞬間,原東可的超品第六感視野裡陡然迸現一股比薄常武還強的超品氣息。原東可霎那間全身冰涼:“超品!該死,薄常武竟然請到了超品援兵。”
原東可沒有認出賀路千。
首先,原東不曾與賀路千見過面,腦海裡理所當然沒有賀路千的面孔記憶。
其次,原東可雖然從兒子原喜信等人口中,曉得樂東島最近突然出現一位名曰賀路千的厲害老將。可哪怕原喜信本人,又怎能猜到賀路千竟然在短短三年時間裡突飛猛進到105級?
原東可不曉得賀路千的來歷,又震撼賀路千比薄常武還要強悍的氣勢,一時間又驚又慌。而這時候,賀路千已經把距離拉近到五米,第一時間激活了刀域。三柄無形之刀於原東可背後凝聚,兇狠斬向原東可,原東可條件反射向右躲,右邊卻已提前凝聚出新的無形之刀。
儘管原東可憑藉超品力量第六感緊急做出力所能及的躲避動作,他的後背、左臂、兩條腿也瞬間出現數道血淋淋傷口。
更關鍵的,原東可把精力集中在躲避無形之刀,等同間接忽視了賀路千本人的襲擊。賀路千拎刀直撲,一刀當面砍向原東可,導致避之不及的原東可僅能倉猝舉起右手硬接。
可斬日刀是魔教教主融入長生石碎片打造的神兵利器,生來具備無視超品力量防禦、內力罡氣防禦的特性。無論原東可修煉了什麼防禦絕招,賀路千一刀斬過,他的右小手臂立時斷爲兩截,黑刀也隨着斷臂重力墜地。
原東可戎馬一生,曾經歷過多次生死危機。
右小手臂斷爲兩截霎那,原東可心頭再次浮起死亡危機感,他一邊無視代價催動各種隱患甚多的保命絕招向西北方向急退,一邊試着與賀路千談判:“無論薄常武開出什麼條件,我給你十倍。”
賀路千卻懶得和原東可囉嗦:我想要的是長生石,我想要的是兩京十三州,你有什麼資格給我?再說,你這樣的豐奸、屠夫,誰敢相信你的諾言?
趁着原東可被薄常武重傷又斷了右小手臂、丟了刀,賀路千果斷祭出當前最強的刀、最強的拳、最強的雷法,招招攻向原東可的死穴。
突然現身的賀路千,也令薄常武和魏雲福呆了呆。
薄常武正在和原東可遺留的絕招搏殺,暫時無法脫身,他只能優先解決血紅色鬼臉;魏雲福神情猶豫好一會兒,遲疑做出決斷:“不能讓原東可折在這裡。”
魏雲福轉身從隨從手中取過一杆鐵棍,果斷衝上去增援原東可。但魏雲福剛跑了兩秒,驚恐發現前方已經分出勝敗:烈日照耀之下,原東可被賀路千攔腰斬爲兩截。而後,晴空突然閃現數十條電弧,就地將原東可的屍身電焦燒燬。
魏雲福驚恐停止腳步。
死了!
原東可竟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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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炐朝大廈崩塌,魏雲福的父親與沙義德、原東可一起投靠安車骨苟活。尾隨安車骨討伐炐朝各家勢力期間,魏雲福父親與並肩王餘部首領李心虎兩敗俱傷,次年雙雙離世;沙義德與一位安車骨超品聯袂圍剿五條龍餘部時,先後被郭靖如臨陣斬殺。祁鎮三藩王,只有原東可常勝不敗、敗而不傷,悠然活到今日。
世人如是評價三藩王,魏雲福父親是一頭野豬,常常因爲憤怒而失去理智;沙義德是一隻狼狗,乍看起來像狼,其實卻是一條狗;原東可是一條狐狸,生性狡猾,很難抓住他的死穴。
原東可、薄常武和沙義德的女兒沙小六、女婿甄延沙等南國四位超品,魏雲福一直髮自內心地敬畏其中的原東可。
例如四藩王與洝朝的矛盾。
說句心裡話,魏雲福相當反感安車骨勳貴。
魏雲福父親與李心虎兩敗俱傷而死後,洝國朝廷無情剝奪了魏雲福繼承父親餘部的權力,甚至準備以瑣碎小事逮捕魏雲福問罪。幸得郭靖如突然臨陣先後斬殺兩位超品,令洝朝朝廷上上下下感受到了豐人的潛在力量,洝朝天后纔不得不順應原東可、薄常武等豐人超品的呼聲,把魏雲福父親的舊部移交給剛剛晉階超品的魏雲福。
魏雲福曾親身感受過洝國朝廷的冷漠,曉得雙方壓根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安車骨底蘊越強,越討厭割土自治的南方四藩。既然如此,南方四藩何不趁着安車骨內鬥衰弱,直接推翻洝朝呢?
與泥毒番結盟討伐樂東島,就是魏雲福抓住機遇反叛洝朝的第一步落棋。可是,結果卻令魏雲福非常尷尬,泥毒番平樂王聯軍慘敗樂東島。因爲此戰折損了兩位泥毒番一品大將,甚至惹得泥毒番東王憤怒追責魏雲福:“失敗可以接受,但死的爲何偏偏都是我泥毒番大將?”
討伐樂東島失敗不久,泥毒番東王就恨恨撕毀了聯盟協約。
而後,魏雲福內心最敬畏的原東可,也屢屢向洝朝天后表忠心。
魏雲福頓時遲疑了:“這風頭不對啊,難道是針對我們的陷阱?”
正是因爲原東可以忠臣自居,魏雲福才一次又一次按捺住造反衝動;正是因爲魏雲福相信原東可的保命智慧,他才低調跑到海州與昌州的邊界,親自追問原東可到底怎麼想的。
魏雲福今日猜到了開頭。薄常武阻攔原東可,與原東可武鬥,稍勝原東可一招半式,都在魏雲福意料之中。
魏雲福卻沒有猜到結尾。魏雲福萬萬沒有想到,半路里突然跳出一個賀路千。而且。賀路千比薄常武乃至傳說中一生不敗的洝朝天后閻羅天女還要可怕,竟然在短短二十餘秒時間內斬殺了原東可!
太可怕了!
這可是平海藩王原東可啊。
縱然原東可已經被薄常武消耗許久,縱然原東可已經被薄常武的奇招所傷,也不該如此簡簡單單被人殺死啊。
魏雲福只覺得他的精神支柱都倒塌了:“原東可這條老狐狸,竟然說死就死了。”
魏雲福正在遲疑傷感間,猛地發現賀路千已經拎刀向他衝來。
魏雲福控制不住地渾身冰冷,條件反射衝向比較熟悉的薄常武:“薄常武,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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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路千猜測土著世界的超品等價於輪迴殿的一顆黑星輪迴者,雖然它與白星輪迴者相比有着質的飛躍,卻畢竟只是最弱的黑星輪迴者。賀路千的青龍象,薄常武的蛇羣刀勢,原東可的哀嚎鬼臉,看起來或許有點兒像法有元神,其實卻必須依賴超品修行者的持續供能。
賀路千斬殺原東可霎那,他保命絕招幻化的鬼臉頓時釜底抽薪般失去力量來源,三下五除二地被薄常武絞殺。
但薄常武心中的驚懼,絕不弱於魏雲福。
原東可死亡是好事。
薄常武很早之前就想殺原東可了,可他清醒明白自己與原東可的差距:薄常武擊敗原東可的概率很高,擊殺原東可則毫無希望。薄常武今日與原東可動武,雖然刀刀皆是殺招,卻不敢奢望能夠真正留住原東可。薄常武的目的,只是泄憤揍原東可一頓,通過消耗原東可的生命力方式間接慢刀子殺死他。
誰曾想,半路突然殺出來一個賀路千。
雖然賀路千明顯佔了襲擊優勢,可世間有許多擅長襲擊、暗殺的修行者,真正成功襲殺超品修行者的高手又有幾位?再說,薄常武與原東可鏖戰約一個半小時,同樣消耗不少,誰能保證賀路千沒有能力殺死他?
危急關頭,薄常武果斷選擇抱團取暖:“雲福賢侄,請相信我,他不是我請來的幫手。你快過來,與我結陣自保。”
魏雲福呆了呆。
薄常武的自辯,令魏雲福更加驚疑。
但魏雲福沒有時間思考薄常武是否可信,因爲賀路千已經越來越近。與面孔陌生的賀路千相比,魏雲福只能選擇相信薄常武,果斷退到既能預防薄常武突然襲擊又能與薄常武聯手的位置:“閣下怎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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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路千眯眼望向薄常武和魏雲福。
魏雲福僅僅101級,不過是剛入門的選手;薄常武與原東可拼殺多時,持久作戰能力估計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使兩人聯手,即使他們的隨從一起殺來,賀路千也有信心與他們打一場。
可一品修行者也好,超品修行者也好,都是擊敗容易擊殺難。例如彭公島戰役期間,王蟒丟出數名二品修行者替死鬼,便從容逃之夭夭;原東可今日敗給薄常武,丟出一隻保命鬼臉,就能爭取到拔腿就跑的時間。除非差距大到能夠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或者追擊速度遠遠大於對手的逃跑速度,修行者向來很難殺死對手。
賀路千今日能夠順利砍死原東可,功勞最少需要分給薄常武一半。
同理,賀路千擊敗薄常武和魏雲福容易,想擊殺他們卻千難萬難。
既然無法殺敵建功,何必消耗潛在壽命進行無意義戰鬥呢?畢竟若只想立威,原東可的腦袋就夠了。
賀路千果斷收刀回鞘,笑呵呵地與情緒緊張的薄常武、魏雲福打招呼:“在下大炐左丞相賀路千。”
大炐左丞相五字,沒有用錯。
衆所周知,樂東島屬於安樂王政權,實權由安樂王靳南興、安樂三傑以及後起之秀賀路千等五人瓜分。但安樂王靳南興到前任安樂王靳明安,他們一則實力的確不足,一則希望匯聚兩京十三州豐人豪傑反洝,所以始終以安樂王名義效忠炐朝。
安樂王政權看淡炐朝皇室的價值,例如炐朝復豐皇帝已經去世多年,靳南興及安樂三傑都沒有擁立新皇帝的念頭。當然,他們也沒有資格擁立新帝——在以武爲尊傳統裡,這是屬於超品修行者的權力。
但無論如何說,安樂王名義上屬於炐朝的藩王,就像平海王、平樂王、平靈王、平雲王等人是屬於洝朝的藩王。
安樂王是安樂王,炐朝是炐朝。
春秋十國之所以把炐國列爲十國之一,就是因爲安樂王屬於炐朝之下的次級政權。
靳明安病逝之後,安樂三傑爲了正大光明限制安樂王靳南興的權柄,他們的大都督、監國、丞相之位,名義上都供職於沒有皇帝的炐朝。安樂王與炐朝的界限,從此越加清晰。當然,安樂三傑是靳明安的部屬,樂東島上上下下也全都是靳明安的舊部,在他們眼裡,炐朝就是安樂王,安樂王就是炐朝,許多時候分不清也沒有必要分清。
可賀路千是賀路千。
賀路千有賀路千的想法。
晉階超品之後,賀路千斟酌利弊,明智做出借屍還魂的決策:未來高高舉起炐朝旗幟,以炐朝正統瓦解靳明安舊部的抗拒心思。
我賀路千,不是你們安樂王政權的左丞相,而是整個炐朝兩京十三州的左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