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時候就像是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當你找到了那個適當的平衡點的時候,你的生活纔會回到正軌上。
第二天一早我就辦理出院手續了,因爲其實我身體上並沒有出現多大的問題,都只是輕傷罷了,受到重創的是心靈上的,最好的慰藉都是自己給的。離開醫院的那一刻,我停下腳步,擡起手來擋住刺眼的陽光,深深地明白世上除了陽光不能直視,還有人心。
回到了出租屋,我先是給自己洗了個澡,然後換上了一身嶄新而乾淨的衣服就出門了,整個過程我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自己也很淡然,心如止水的程度似乎都有點反常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可能會讓自己休息放鬆一段時間,或者是回到公司繼續工作,但現在我無法做到心那麼大,現實總歸是要去面對的——今天,是舉辦蘇靜的葬禮的日子,顧恆會在場,而我也會過去看她……
來到了公墓那,我以爲會很隆重,可沒想到就只有顧恆他自己一個人在那沉默的站着。我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了那,我知道顧恆知道我來了,可他卻無動於衷了許久。
“雖然我很不希望你過來,但我知道嵐兒是希望你到來的。”
我沉默了一會,走到墓前上了一炷香,眼圈逐漸變得發紅,但淚水終究還是被我給止住了。我緩緩地站起身來,看着顧恆平靜說道:“蘇靜從失蹤,再到出現在我面前,再到現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我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訴說,卻已經陰陽相隔了,現在,你能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我了麼……”
“真相?”他忽然發出了很壓抑的笑聲,“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讓你心死都更透徹!”
顧恆的表情逐漸的平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說道:“當年,那個時候蘇嵐還是叫‘蘇靜’,在那個颱風天到來的前一天,我們就已經計劃好了的,因爲蘇靜的母親換上了重病,癌症,按照當時那樣的條件和環境,我及時的站了出來,願意接她的母親到國外接受最好的治療。蘇靜起初是極力反對的,但眼看着自己的母親病情逐漸惡化,那個時候,你覺得身邊能有誰是可以給到她這樣的幫助呢?你纔剛畢業,你能給她母親最好的治療嗎?你不能,你不僅什麼都幫不了她,甚至還會成爲累贅!所以最後蘇靜不得不答應了我,於是才製造出颱風天消失的意外,讓你從此對她斷了念想。”
我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都不平靜的,顧恆似乎要的就是我這樣的反應,他接着說:“我們一起去了美國,那段時間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就是我,我們的感情也是那樣逐漸建立起來的……只可惜,蘇靜的母親,最後還是離開了人世,就在那……”顧恆指了指蘇靜墓碑的後面,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正是蘇靜她母親的墓碑……
我低聲喃喃:“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我問你,如果是你,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被病魔折磨着,逐漸惡化,你的愛情還能如同磐石一樣堅定嗎?!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你一直在恨她,可你想過她的苦衷沒有!即便是我和蘇靜後來在一起了,她成爲了我的未婚妻,甚至……還有了我的孩子,可我知道,她心裡面的某個位置永遠都爲你留着,那也是我永遠都無法走進去的一個地方!!”
“不……你騙人!這不是真相!蘇靜從來都是願意和我說出自己的心事的人,我們之間從來都是互相坦誠的,她不可能瞞着我!”我已經變得失心瘋了,其實心裡明明知道顧恆說的就是實話,可自己就是想要自欺欺人……
“夠了!!是真是假,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明白嗎?!”
“你……給我閉嘴!!!”情緒所驅之下,我大聲吼了出來,那更像是一種情緒的發泄。
顧恆先是對我諷刺的笑了笑,說: “這就是蘇靜不喜歡你的地方,一邊口口聲聲說自己坦誠,一邊卻自欺欺人,你,太過於虛僞了!所以這就是你們的終局!但嵐兒已經不在了,你明白嗎?!!”
“不……”變得語無倫次的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爲什麼蘇靜要騙我……”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那種鑽心的感覺油然而生,負罪感、愧疚、自責……
在我後退的時候,顧恆甚至往我這邊走近了幾步,神色兇狠的說道:“王浩墜樓身亡之前,沒對我開槍說是因爲要讓我這輩子都活在愧疚與悲痛的陰影下,程庭我告訴你,那種痛苦,你也逃不過!嵐兒的死,離不開你這個掃把星!你就是來克她的!”
我忽然就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死死地攥緊了拳頭,若不是此時我們是在蘇靜與她母親的墓前,我肯定會狠狠地給他揮出一拳。
沉默了好一陣子後,我緩緩地鬆開了拳頭,“夠了,別再說了,不管是你,還是你們天盛集團,遲早都會得到懲罰!”
把話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了這裡,整個人沒有了方纔的憤怒與不平靜,更多的是消沉與悲痛。沒錯,人就要爲自己所做過的錯事去承擔責任!
……
時間又過去了好些日子,獨自走在路邊的我,一片枯葉落在了我的肩上,金秋已然到來了。我的手上還拖着一個行李箱,是的,我搬家了,那個地方有着太多的回憶,我也該和過去告別了。
接下來我要去的地方是烏托邦寫字樓對面的那家咖啡店,我約了齊民去那見面,有些事情需要和他交代清楚。
半杯咖啡喝掉,齊民就小跑着過來了,他第一眼就發現了放在我旁邊的行李箱,於是愣了會才走過去對我問道:“程庭,你,你這是要幹嘛?”
“我把房子退了。”我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這是之前給我配的車鑰匙,你收回去吧,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想出去走走。”
“那天你和顧恆見面,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齊民壓根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車鑰匙,視線就放在我身上。
我搖了搖頭,淡然一笑說:“沒什麼,不重要了,你也別多想,不用擔心的,只是單純的出去走走。”
齊民盯着我看了許久,忽然就耷拉了下來,無奈的語氣說:“行吧!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久……”
“那韓月呢?你們之間的婚約……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到了,撐了這麼久,眼看着就要見到曙光了,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我轉頭看向了窗外在風中搖曳的樹枝,又是數片枯葉落了下來,飄落到了一對正走過去的情侶身上,可這會他們眼裡都只有彼此,又怎會注意到那些落在他們身上的孤獨枯葉呢?
“樹上的葉子本來一直都在樹枝上掛着的,直到有一陣風吹來,它們就落下了,你覺得,錯的是秋天使它們變得枯黃乏力,還是那一陣突然襲來的風?”
“這重要嗎?秋天讓葉子變得枯黃,不管風有沒有襲來,它遲早都會落下,可樹還是那棵樹,這就夠了呀!四季更替,枯木遲早也會有逢春的那一天!”
我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很平淡的看着桌上的那杯咖啡,忽略掉齊民勸我的那番話,“公司的事情,就先交給你了,原諒哥們這一次的‘不厚道’和自私。”
齊民擡了下拳頭,做了個想要給我來一拳的動作,過了會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放下,“什麼時候走?”
“下午三點,我再在這裡坐個把小時就去機場了,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行吧,兄弟等你回來,到那時,我們不僅要事業有成,還希望看到你在自己的愛情上能得到終成眷屬的結局。”
“會的。”
齊民站起身來拍了下我的肩膀,他嘆了口就不再說什麼,拿起桌上的車鑰匙離開了這家咖啡店。
那一杯咖啡喝完,我又續了一杯,戴上耳機一個人安靜地待在這裡,像是在和這座城市開始了離別的倒計時。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竟然感到有些睏乏了,這纔看看時間,距離齊民離開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我也差不多離開了,於是走去了吧檯買單。在我準備離開咖啡店的時候,轉身的那一刻,忽然在門口那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又打算去找一個地方療傷了嗎?”溫舒婭的這一個“又”字說得別有深意,還記得上一次安妮的事情後,我也是自己出去散心療傷了。原來,這一切她都還記得。
“又,嗯,你說得對。”
“你真的打算就這麼走了嗎?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離開廣州,甚至是有可能不會再回來的那種,可唯獨韓月她一個人不知道。”
“不重要了,也許她和我一樣,彼此都需要冷靜下來吧。”
我抽起了行李箱的拉桿,儼然一副準備離去的樣子,見溫舒婭沒有說話,我就動身了。
“程庭,我快結婚了……等你回來時,你會參加我的婚禮嗎?”她忽然轉了過來,滿眼婆娑的看着我說,說話間,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
“祝福你,一定會的。”
在我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齊民和我說的那句“枯木也會有逢春的那一天”,這句話用在此時的溫舒婭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所以我給她的也是最真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