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清吧裡的音樂開始變得狂歡起來,音響也隨之增大,以至於在驚訝中的程煜一開始有些聽不清我說的話,他吐出一口煙,白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什,什麼玩意?不是,你丫能不能好好說話?”
這一次,我陷入了更長的沉默,失神地看着清吧裡那些在燈紅酒綠中用酒精麻醉神經的人們。直到半根菸抽完,我才艱難的說道:“蘇靜......她失蹤了。”說到後面的“失蹤”二字時,我的聲音幾乎哽咽起來。
程昱盯着我看了好幾秒,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才終於收起了玩笑的態度,面色凝重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和程昱說了出來,說完後再從煙盒裡拿出一根菸續上,那無處安放的情緒像是打開了一個缺口,藉着尼古丁的味道燃燒着。
程煜嘆了口氣,搖頭道:“如果不是你親口說出來,以及自己親耳聽到,我肯定會覺得這是在那些狗血電視劇裡面纔會有的劇情......”
我沒有接程煜說的話,而是一口喝完杯子裡最後的一小口威士忌,然後叫調酒師再續了一杯。
“續吧、續吧,男人心裡不舒服,要麼抽菸,要麼喝酒,如果不夠,那就兩樣一起來......今晚你隨意,我這個做大哥的請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也把杯子裡的酒喝完,再續了一杯。
“你們出動了那麼多關係,還報警了,這都沒把她找到嗎?哪怕只是一絲線索也好。”
我拿着杯子放在脣邊,搖了搖頭失落地回答:“沒有......該找的地方、該問的人,我們全都做過了,可她就像是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帶走了我們的愛情,留下了我的思念......”話已至此,我內心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住,再把頭埋下去的那一刻,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我真的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會蘇靜一聲不說就走,究竟是因爲那一場颱風才引發了的事故,還是因爲她媽媽出了事......如果是後者,那她爲什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面對,哪怕和我說一聲也好,親口告訴我是因爲我沒有那個能力去解決那一切......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結束兩個人的感情的辦法,一個是悄無聲息地偷偷離開,另一種是大聲張揚的宣判結束,可我情願是她親口和我說出“結束”二字,而不是就這麼杳無音訊地消失!
......
我沉默了許久,像是把自己鎖在了一個封閉而獨立的空間,如果情緒能讓自己所處的空間變色,那我現在肯定是處於灰色空間,被黑暗所吞噬......
程昱見我一直沉默不說話,我又點燃了一根菸,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可就在他準備開口和我說話時,清吧的舞臺上來了位混血的男歌手,在衆人的歡呼與掌聲中他以極其有磁性的嗓音唱起了理查德.馬克思的那首《Right Here Waiting》,衆人的注意力都慢慢地被他的歌聲吸引了過去,欲言又止的程煜終於也選擇了沉默,欣賞着這一首歌。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遠隔重洋,日復一日), and I slowly go insane. (我慢慢地變得要失常)I hear you voice on the line,(電話裡傳來你的聲音)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但這不能停止我的悲傷)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如果再也不能與你相見) How can we say forever? (又怎能說我們到永遠)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無論你在何地,無論你做何事)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就在這裡等候你) Whatever it takes, (不管怎麼樣)Or how my heart breaks, (不管我多哀傷)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就在這裡等候你)
......
程煜在衆人的沉醉中,看着我感嘆了一句:“這首歌還蠻適合你的,夠應景。這首歌中文的翻譯叫‘此情可待’,古代的詩人李商隱不是有一首詩,裡面就有這句話的嘛?叫......叫什麼來着?嘶,我這一時想不起來了。”
一首歌的時間,我的情緒已經慢慢地平復了下來。我眯着眼深吸了口煙,緩緩答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對於我和蘇靜之間的感情,我是覺得惋惜的,但只是現在“惘然”罷了,只要蘇靜還在,我就一定會找到她!”
“但願吧!不管發生了什麼,生活總得要繼續,別把自己變成了情緒的傀儡,我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內心的情緒......”程煜轉過頭來,意味深長的看着我加重了聲音:“尤其是在爸媽面前。”
“嗯,我明白。”
我已經決定好了,明天就坐車回廣州,在另外一座城市裡還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回來,永遠不要忽視了讓那些關心自己的人。我把杯子最後的一小口酒喝掉後,沒有再續上,然後和程煜穿梭在這夜裡狂歡的人羣中向着門外走去,離開了這家清吧。
次日,我買的是下午兩點回廣州的高鐵票,本來只是程煜開車送我去車站的,但老媽執意要去車站送我,老程只好也跟着一起去了。
車上,大抵是因爲老媽還在爲昨晚吃飯時,我和她說蘇靜出國的事情而生氣,所以一直不說話。至於和老媽坐在後排的老程則戴着老花眼鏡,表情嚴肅地盯着手機屏幕看,說是客戶給他發來了一份合同,需要校對一下。於是,車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坐在副駕駛的我碰了一下程煜的手,眼睛瞟了一眼前面的CD機,示意他播放點音樂來聽聽。程煜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放了一些輕快點的音樂,讓我傻眼的是,這貨居然還跟着音樂的節奏吹起了口哨。
只是一小會,老媽便面色不約地發話了:“好好開車,吹什麼口哨,放的這些都什麼音樂,吵死了。”
老程低沉着語氣,也附和道:“嗯......你媽說得對,好好開車,還有把聲音開小點聲。”
程煜應了一聲,然後表情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把音量調小了些。
又過了幾分鐘,在差不多到高鐵站的時候,老媽終於按耐不住了,她往前面靠了一點,苦口婆心地對我說道:“阿庭,你回去以後一定要和蘇靜好好做一做思想工作,你們倆好不容易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都老大不小的,這馬上都快修成正果,她這一出國可就什麼都沒了呀!”
“媽,你怎麼又來了,你也說了咱們都老大不小的了,應該有自己的選擇和判斷,再說了,咱們昨晚不是說好了嘛,這件事情我是支持蘇......”
我話還沒說完,老媽便情緒有些激動地打斷道:“你這孩子!怎麼就說不明白呢!咱們都快急死了,你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唉......”
老媽轉過身來看向了老程,拍了一巴掌他的手,語氣不滿地說道:“你還在這看,孩子的終身大事你都不管的嗎,倒是說句話啊!”
老程表情平靜,終究還是放下了手機,把眼鏡也摘了下來放進公文包裡,回道:“你就別操心了,孩子年輕的時候去追求自己的夢想,這是應該的,你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吧。”
老媽還想說些什麼,這時程煜像是把握住了時機一樣,插話道:“車站到了,咱們是把車子直接停在路邊,還是開進停車場裡面?”
老程把話接了過去:“就路邊吧,別進停車場了,待會你送我去一趟你祥叔叔那,我找他有事談。”
“呃......那老爸、老媽,我就先下車走啦。”說完,我拉開了車門下了車。
“程庭,你記得和靜兒說呀,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爸媽我走了啊,程煜,你開慢點。”
程煜向我點了點頭後,我往車子裡揮了揮手,便不再做過多的停留,轉身走向了車站裡面。
在家短暫地待了一天,就這麼結束了,因爲我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