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年男人站在窗前,眺望着遠方山巒疊嶂以及附近的城市風景,神色一片恍惚。
一絲淡淡的薄霧縈繞在樓宇之間,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不知道女兒現在怎麼樣了?”看着這樣的城市美景,一絲眷戀在中年男人的心底滋生。不管時局如何變化,無論如何他也解不開心中的結。他清楚地知道,在海峽的另外一邊,有着自己久未見面的血脈存在。
“篤篤”的敲門聲後,中年男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淡淡地笑了笑,轉過頭來,對着房門輕輕地喊了一句“門沒鎖,進來吧”。聲音顯得很謙和,充滿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高市長,由於練主席生病住進了醫院,今天中午的行程已經取消了。”秘書拿着厚厚的記事本走了進來,神色輕鬆地說道。她的手裡的記事本,記錄着眼前這個男人每天的行程安排,還有臨時變更的記載。與其說她是秘書,不如說她就是一個人工的記事本更爲恰當,當然,她是一個年輕漂亮,美麗十足的記事本。
“是嗎?練主席病情如何?沒什麼問題吧?”說到這裡,他的神色也放鬆下來,“算了,取消就取消吧,我正好休息一下。紫心,接下來我還有哪些行程?”這位叫紫心的秘書口中的高市長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說實話,他已經非常厭倦這種千篇一律的生活了,可惜他卻又不得不每天都堅持下去。自從當選臺北市市長以來,每天真正屬於他的時間,僅僅只有5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三餐,換衣服和坐車上班的時間都安排得非常緊湊,其餘的時間,則是幾乎不間斷的日事行程,開不完的大小會議,還有就是黨內,以及政務的競選等等讓人精神緊張的工作。他清楚地記得,他連他兒子的小學畢業典禮,都抽不出時間參加,以至於讓兒子一直抱怨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練主席的病情我這裡沒有情報,我只知道接下來你的安排。今天下午一點半鐘,會有一個簡單的新聞發佈會,會上你有發言,秘書處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兩點半鐘,你要參加黨內的碰頭會議,商討地方大選的事情;下午四點,你要和楚副主席會一次面,確立黨內的職能分配;晚上六點,你約了臺北市工商界的理事們共進晚餐,到時候你要致辭;晚上九點半,你要參加臺視的訪談節目,對近期的政績作一些小結。”紫心一字不誤地報告出高市長接下來的行程,這種專業到分和秒的精神,確實讓人敬佩。
“中午的安排取消了,我能有多少休息時間可以休息利用?”高市長聽完行程安排,神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問了這個問題。這樣緊密的行程安排,已經成爲了他的一種生活習慣。如果是常人,一定承受不到二週,便會因爲神經衰竭而宣告退出,但他已經過了十幾年這樣的日子,所以已經沒有感覺了。
紫心看了看筆記本,“你中午一共有一個半小時的空閒時間可以自由安排,當然,午餐時間是包括在內的。”紫心如是說道,臉上也有一絲放鬆的味道。
高市長點了點頭。一個半小時,已經很不錯了。他這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中午有超過一個小時的空閒時間,看來自己得好好安排一下。
簡單的對話結束後,這位叫紫心的秘書便微笑着退出了市長辦公室。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回到了辦公桌前。剛剛那種淡淡的思緒已經被打斷,他已然沒有了繼續回想往事的心情。不過,他的心情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有些坐立不安。
“怎麼還不來電話呢?”這位中年男子神色有些焦慮,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不錯,他正等待着一個讓他牽腸掛肚的電話,這個電話能夠給他帶來的興奮和期待,甚至大過他競選下一屆的黨主席。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電話,臉上滿是振奮。
“喂,爸爸,想我嗎?”一個甜美的女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乖女兒,爸爸當然想你,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高市長的話語中充滿了慈祥,但疲倦的意味充溢其中。
“還不是那樣。老爸,你工作不要太忙了,我看電視上你一臉疲憊的樣子,我好擔心啊。”女孩略帶傷感地說道。
“沒辦法,爸爸我要打緊精神工作,沒有付出可不行。你知道嗎,我要爭取早點當上黨主席,爬上更高的位置,這樣纔有更多的時間過來看你。”高市長嘆了口氣道。
“難道你就不能放下手中的一切,就這麼過來嗎?”女孩帶着哀怨的口氣說道。雖然有父親,卻遠在海峽的另一邊,從來就沒有陪伴過自己。自小到大,沒有感受過父愛的味道,而母親也一心撲在工作上,從小就把自己拋在一邊,可以說自己的童年,根本就不是完整的。
中年男子拿着電話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着。其實,他何嘗不想輕鬆愜意地生活,不想和女兒一起共享天倫之樂,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有的時候,他也覺得愧對海峽對岸的女兒——她出生的時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是在女兒十歲的時候,才明白大陸有這麼一位女兒,而那時他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女兒,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因爲這是爸爸的工作,有許多事情,並不是我們的意志能左右的。爸爸當然想過來看你一眼,可是真的走不開,你知道嗎?爸爸每天的休息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七小時,根本就沒有可能訪問大陸的。乖女兒,你可不可以過來看看你爸爸,順便也好了解一下臺北,瞭解一個全新的環境,這對你的成長很有幫助。”
“這樣啊……有了,老爸,下個月我們學校和臺大有一次學術交流會,我可以用這時間去你那裡。”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麼,高興地說道。平常在衆人面前,她都被“才女”“天才”等等光環圍繞,也只有在她父親和母親的面前,才能做回乖乖女的樣子。
“你媽……最近還好嗎?”高市長沉吟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地小聲問道。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啓齒,但他卻不得不問,因爲那一位正是他魂牽夢縈的初戀情人。
“媽身體還不錯,不過她一直在首都,沒有在我身邊,我也不知道她具體怎麼樣了,聽說她最近剛生了官。”女孩慢慢的問答道,言語間有些閃爍。
話題一說到她的母親,就讓電話兩邊都顯得很尷尬。常人不明白,或許禁不住要問問,到底爲何如此,事情的內幕下文自有交代。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女孩的叫聲,“賴老師,有人找你。”中年人心裡一顫,知道女兒就要和自己說再見了,果不其然,很快電話對面對傳來女孩有些哽咽的聲音,“爸,你要保重身體,我還有事,得先掛電話了。到了臺北,我再和你聯繫。”說完,電話另外一邊便傳來一陣忙音。
高市長放下電話,不禁百感交集。往事如風,女兒的聲音,讓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還有那一次美麗的邂逅。
那時候的高市長,還是一個青春熱血的小夥子——他剛剛從美國耶魯大學獲得政治學碩士學位,回到臺灣工作,心裡滿懷着遠大的理想,踏上了政途。高雲翼是喝過洋墨水的人,處處都顯得與衆不同,相對於一般人,他具有得天獨厚的從政優勢。年紀輕輕的政治學碩士生,也讓他成爲了同輩人中的佼佼者,擁有着驕傲的資本,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比別人擁有更多的機會。很快,他憑藉着吃苦耐勞的工作態度,優秀的工作能力,讓他成爲了臺北市市長的機要秘書。這個秘書所要擔任的工作,並不只是什麼簡單的記事本工作,還參與了許多政策的制定。市長很看好這個年青人的前途,讓他作秘書,是爲了訓練和提拔他。沒過多久,他便正式地加入了國家黨,一年之後他已經是國家黨內的高級幹部。
事情的發生,也是那個時候。當時的他被當作黨內的傑出精英和未來人材,小心地培養着,在一次密訪大陸的訪問團中,他被當時的國家黨黨主席看重,出現在了造訪名單之上。
這可是莫大的榮譽,而且踏入他所眷戀的土地,也讓他幫他爺爺和父親完成了心願。內戰結束後,他的爺爺和他剛出生的父親,隨着國家黨來到了臺灣。時過幾十年後,再次踏上家鄉的土地,是他爺爺臨終前的遺願。
故事正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這一次的密訪,關係着臺灣的未來。在七十年代後期,臺灣經濟剛開始復甦的時候,便有意於與大陸接觸,可惜大陸的十年動亂,一直讓他們沒有機會。而祖國的改革開放,不失爲一個契機,重回大陸是每一個老“臺灣”人的心願,和平統一也是每一箇中國人的願望。
來到大陸,他遇到了賴琳——他夢中的情人。當時,賴琳是大陸方面安排的接待人員,當她出現在高雲翼眼前的時候,他一下子就迷失了,很快跌入了情網。作爲無關大局的年青一輩,他們之間的交流,實際上是兩種價值觀的碰撞。臺灣實行的是資本主義,而大陸當時是典型的公有制,這兩種體制,都同時出現在中國人身上,他竭力向她證明資本主義是現在人類發展的必然,而她則向他證明公有制則是人類進步的具體體現。
不知不覺,他們倆陷得越來越深,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就在密訪短短的一週的時間內,就如膠似漆,感情的發展,來得實在是太快了。可是最終,隨着秘密訪問團的離開,他卻只能向她說再見。不過真正的愛情,並不會因爲分隔而阻斷,分離只能讓他們的感情上升的更加火熱。禮尚往來,是咱們中國人的習俗。沒過多久,大陸方面也秘密地派出了訪問團,前往臺灣作友好訪問,賴琳爭取到了代表團成員的機會。
這一次前來,私人感情佔有很大的成分。高雲翼也是年青人,受不了相思之苦,回到臺灣的那段時間,家裡人爲他安排了許多女孩相親,都被他斷然拒絕了。對當時的他而言,賴琳纔是他認爲生命中唯一可以接受、並度過一輩子的女人。
相聚總是短暫的,雖然他們之間有着巨大的阻隔,可是年青人對感情是那麼熱烈地嚮往,終於,他們相互偷吃了愛的禁果,其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似乎離不開對方。但無奈的是,賴琳堅持要回內地去。她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女性,幫助祖國的強大,是她從小灌輸的信念。雖然同是中國人,但畢竟兩岸不是說走到一起便能走到一起,外部和內部的原因,讓事情很複雜。
高雲翼也知道他留不住賴琳,他唯一可以做的,是現實共同的目標,讓兩岸重新聚合在一起。不過賴琳回到大陸後,一下子就中斷了聯繫。高雲翼並沒有想到,那一次的“親密接觸”,竟然讓賴琳有了身孕。當時的中國,未婚媽媽絕對是會受到大家的白眼和歧視的,就算在臺灣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當時高雲翼知道賴琳有了他的骨肉,恐怕他會衝破一切阻礙到大陸。
在知道賴琳生下了和他的愛情結晶時,賴薇茹已經10歲了,而他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庭:一個被安排的婚姻,也就是所謂的政治婚姻。
他想到大陸看看自己的女兒,以彌補他做父親的失職,可是當時的臺灣,是由一個叫李屯灰的人把持政局,他所堅持的“獨立”政策,對兩岸關係的彌合,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表面上,他扶持國家黨各派勢力,實則讓這些人搞分裂,讓國家黨的內部權力鬥爭越演越烈,讓民衆失去對國家黨的信任,而在暗地裡扶持傾向於“獨立”的民衆黨。
兩岸的關係一落千丈,而高雲翼是官方人士,不是商業人士,他無法來到大陸。對於賴琳和女兒的愧疚,讓他一段時間曾有離開政壇的意願,但賴琳一封秘密的來信讓他重拾當年的願望。
高雲翼對他現任的妻子並沒有隱瞞,他照實情說出了當年的往事。他的妻子是一個通性達理的女人,她明白每一個人都有着不爲人知的過往,高雲翼之前之所以沒有告訴她,是因爲他沒有賴琳的消息,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爲了見到自己的女兒,爲了實現年青時的夢想,高雲翼重新立志在他的事業上有一番作爲,以推動兩岸的和平統一爲已任。
經過近十年的努力,以及國家黨的臥薪嚐膽,高雲翼優勢的表現和居高不下的支持率,廉政的形象讓他穩坐檯北市長的職位,在國家黨內部他也是黨主席提名的候選人之一。
真正見到他的女兒是在兩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賴薇茹,利用兩岸學術交流會的訪問團的身份來到這裡的,高雲翼第一次見到他的女兒,就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很像她的媽媽,那種氣質,美麗動人,但不會讓人感到高不可攀,更重要的是她那顆和她母親一樣包容的心。
他本以爲她的女兒會怪她,會罵她爲什麼不負責任的離開。雖然當時很多事情身不由已,但作爲父親的失職,卻是無法掩蓋的。出乎他的意料,女兒很體諒她,知道他的難處,也理解他的家庭。
賴琳一直沒有結婚,對於她那種女人來說,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情就能夠讓她回味終生,在生下了賴薇茹以後,她便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去,到今天已經是國家外經貿委主任了,可謂位高權重。而高雲翼的仕途,則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他的事業也讓他必須有一個心靈的歸宿。
父女倆的談話持續了一個通宵,高雲翼爲他自己有這樣的女兒感到自豪,同時也牽起了心底的那一分愧疚,自此之後,他們常利用電話進行聯繫。
很快,賴薇茹拜訪了父親的家,高太太高興地接待了這個女兒,而同父異母的弟弟高齊也很喜歡這個大姐姐。只是父女相見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沒多久,賴薇茹便離開臺北迴到大陸。
做父親的常常關心這個女兒的事情,炎黃大學的風雲人物,20歲的博士生,而且還擁有兩個博士學位,拒絕了哈佛大學等名校的邀請,留在大學內,除了擔當學校的名譽教授、主持校園節目外,她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工作——成立了一個特殊的補習班,所有參加補習的都是高三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是些問題學生,她精心地用愛心去感化他們,讓他們走上成材的道路。
說實話,喜歡向高難度的工作挑戰這一點,賴薇茹和她母親一模一樣。
最有名的還是去年,現任總統陳扁擔的兒子竟然慕名到炎黃大學追求他的女兒,被好生地戲耍了一番,這在整個當時高層,都引爲笑談。
現在,陳扁擔一家人公費私遊,以及民衆黨內部的腐敗問題,被一個個曝出水面。這個當時打着絕對清廉的政府,現在已經是腐敗叢生,這對於國家黨在大選的反擊是很有利的。
想着想着,一絲疲倦不由得生起。或者真的是太累了,高雲翼今天開了個小差,放自己休息一下,軟軟地靠着靠椅,就睡了過去。
“喂,起牀了,你還睡?你看看都幾點了?”吵鬧聲驚醒了還在醒夢中的趙志雲。被打擾睡眠,是他生平最痛恨的一件事情,本想發作,但看到是杜林他們兩個,火氣一下子降了下來。
爲了重新過回地道的大學生活,他搬回到了宿舍住。與過去不同的是,宿舍樓的電梯終於又開通了,這下不用擔心爬21樓的痛苦了。杜林和朱川對趙志雲的迴歸非常興奮,有了趙志雲這個焦點人物的迴歸,他們的腰板兒又直了起來,在同學面前也有了炫耀的資本。
“不是叫你們在我睡覺的時候別叫我嗎?”趙志雲有點生氣的說道。早晨一大早鍛鍊回來,他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估計有些感冒,於是趕緊睡一個回籠覺,沒想到卻被打擾了。他生氣的時候,很明顯眼珠會打轉,臉上煞氣閉露,讓人看了就覺得害怕。
“別,別,別,千萬別發火,我們有大事找你。”杜林還真被趙志雲給嚇壞了,他知道趙志雲的脾氣,發作起來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聽我說,賴大美人想請你再參加一次她的訪談節目。你這期節目可是她離開前最後錄的一集,我們要再看到她的倩影,估計要等到下學期了。”朱川在一旁頗爲傷感地說道,臉上的表情陰沉沉的,還真有一種生離死別的哀愁味道。
“你說什麼,賴薇茹要走了?不回來了嗎?她準備到哪個國家留學?”趙志雲連珠炮似的問道。賴大美人要讓他參加訪談節目他不吃驚,讓他震驚的是,賴大美人居然要離開學校,這從何說起?難道說她也經受不住國外的高薪誘惑,棄炎黃大學而去?
“不是,都是,你搞錯了,她只是暫時離開一下。這次她是要去臺北,參加我們學校和臺大的學術交流會,大約就出去兩週的時間。你知道,2月1日就是春節,學校在1月中旬就會放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在離校前,我們都看不到賴美女的音容笑貌,所以纔會這麼着緊。不過,回到學校就又可以看到賴美人了,想想心情又覺得好了許多。”剛纔的哀愁轉瞬又不見了,轉而來的是一種期待。
“我靠,你們一驚一詫的,想把人給嚇死嗎?”趙志雲說完後,伸出他的手,大姆指向下,對着杜林和朱川,表示他們太遜了,害得他虛驚一場。
賴大美女,可是以前他心目中的女神。能再次接觸女神,可是他的夢想。剛纔看到杜林和朱川的表演,他還真以爲女神要離開他了。都怪這兩個傢伙,剛纔說得就跟真的似的,趙志雲突然覺得這兩個小子去戲劇系,或許更有前途。
不過對於心目中對賴薇茹表現出來的關心,還是讓趙志雲感覺到迷惑,他不知道賴薇茹到底是哪點吸引了他。還是他原本就一直對賴薇茹有着好感。
想想覺得頭又痛了起來。算了,先不管這些,總之還是抓緊時間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表,絕對不能在美人兒面前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