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說笑笑進了轎子,皇甫這才注意到裡面還有人,他奇怪地看了這個紫臉少年一眼,明仲趕緊介紹道:“這是維軒,我從小就認的結拜兄弟,這次得以這麼早就回京覆命也全是他的功勞。”然後又一指皇甫,轉向維軒道:“維軒,這位皇甫懷月將軍可能你也聽說過,當年我在漠南隨父王征戰時,他是我最親密的戰友,穿一條褲子的交情。”
“原來你就是皇甫將軍,我很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啦,久仰久仰。”維軒確實很早就聽說過皇甫懷月,作爲新一代的帝國武神,是所有年輕人心目中的偶像。
但是皇甫懷月卻只是隨意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似乎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這也難怪,皇甫懷月少年得志,自視甚高,自然不把這個不起眼的,身上還帶着淡淡魚腥氣味的土老冒放在眼裡了。維軒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心裡也是一陣發堵,好在明仲及時把話題接了過去:“臭小子,一來就擺這副死相臉,你知不知道皇上爲什麼把你從漠南抽調過來?”
“爲什麼?”皇甫也很是好奇。
“本來上面的事,我也不好多嘴,但看在你皇甫的面子上,我好心提醒你,恐怕這次調你過來是讓你做保鏢的。”明仲一臉神秘道。
“哦?我倒要看看,什麼人能值得讓我來專門保護?”皇甫不屑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明仲拿眼看了看維軒。
皇甫明白了,他滿臉的懷疑神色,不信道:“就是他?憑什麼?”
維軒一再被他看輕侮辱,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檀木小盒,重重拍在皇甫懷月面前,怒道:“就憑這個小東西,皇甫將軍,你不要看它不起眼,是拿五十多位弟兄的命換來的!皇上指明討要的國之重寶!沒錯,我只是個小小的平頭老百姓,但有些事情平頭老百姓做的到,你皇甫將軍未必做的到!”
“維軒!”明仲拉住他,“皇甫這個人就是這副臭脾氣,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他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快把東西收起來。”
“呦呵,有意思。”皇甫被他一頓訓,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有很久沒有聽到有人敢這麼對我皇甫懷月說話了,明仲大哥,你這個結拜兄弟倒有幾分骨氣嘛。”
“哼,皇甫將軍,你在漠南那些豐功偉績我聽的多了,我敬你是條漢子,纔想和你結識,沒想到你卻是個傲慢無禮,目中無人的莽夫,算我看走了眼。”既然已經翻臉,維軒索性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維軒!”明仲低聲喝道,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怒氣,“你還聽不聽大哥的話了?快向皇甫道歉。”
“好,好,好,大哥,你要拿大哥的身份來壓我,我服!皇甫將軍,剛纔是我說錯了話,你就當我放屁好了!”維軒嘴上說着服,一雙牛眼卻瞪的老大,沒有絲毫服氣的意思。
“你……”明仲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哎,明仲大哥不必動怒,我皇甫一向看事不看人,這小子若真有幾分本事,也就算了。不過——”皇甫剛纔還在慢悠悠地翹着腿,突然間他腰間的寶劍就架到了維軒的脖子上,快的讓人看不清動作,把維軒嚇的出了一身冷汗,明仲急忙要去攔他,卻見皇甫已經輕描淡寫地把劍收了回去,冷冷道:“不管以前你在你們那個小漁村混的有多風生水起,記住,在帝都這種地方,沒本事就給我乖乖當孫子,等你混的有幾分本事了,我皇甫纔會拿正眼看你。”
“就會嚇唬小孩子,也不看看自己纔多大。”明仲哼了一聲道。
“我這是替你給這小子補補課,看你把你小弟慣的,放在兩年前,我早一刀砍了他。”皇甫笑的肆無忌憚,完全無視維軒發白的臉色。
皇甫懷月,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小爺面前吃土。維軒暗暗捏緊了拳頭,巨大的屈辱感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他不再說話,沉默地收起那個小盒子,躲在了陰暗的角落裡。
護衛隊漸漸遠去,官道上又重新恢復了原樣,再次喧囂起來。人羣中,比山高費力地夠着洛宇彎下來的腰,在他耳邊道:“洛將軍,我已經給南華門的朋友發了暗號,現在遠地王爺要進城,城門搜查勢必很嚴,我們就在這城外稍事休息,等天黑行將關門之前再混進去。”
洛宇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比山先生,只要能找到我女兒,一切都仰仗你了,大恩不言謝,來日自當相報。”
“洛將軍說的哪裡話,我主子說了,要不惜一切代價幫你,你要謝就謝我主子吧。”比山高尖銳的笑聲格外刺耳。
兩人說笑着走到路邊去休息,在泥地上也顧不得那些不淨,連日來的趕路讓他們這樣身強體壯的男人都感到了疲憊。一屁股坐在地上,比山高重重呼出一口氣,道:“洛將軍,你……”
“哎,比山兄。”洛宇打斷他道,“這一路上我們一起風餐露宿,同甘共苦,還那麼見外,你叫我洛兄就是了。”
“好吧,洛兄。我很想知道,你找到你女兒以後打算怎麼辦?”比山高問道。
洛宇沉默了一會,用猶豫不定的語氣開口了,比山高從來沒見過洛宇這個樣子,在他的印象裡這是一個爽直豪邁,說一不二的真漢子,然而現在他的口氣裡充滿了不堅定:“比山兄,我也不把你當外人,這些天其實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那個狗皇帝害死了我的雪琦,也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曾發過毒誓必報此仇。但我不知道,我的女兒又該怎麼辦,現在我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知道值不值得爲了報仇而讓女兒孤苦伶仃的生活。比山兄,我洛宇朋友雖多,但所謂患難見真情,你我此前雖素不相識,但現在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兄弟,我有什麼心事,也只能跟你說說了。”
比山高聽着洛宇發自肺腑的一番話,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他跟隨許先生多年,深知幹他們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心如平鏡,他趕緊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想起了那個黑衣如墨的身影,在那個密室裡,用冷酷如同地獄魔神般的聲音對他吩咐:“你不用親自出手,只需要確認把他送到那個地方,自然會有人出手。”
“主子,容屬下斗膽問一句,若是那個人失手了,又該如何?”比山高疑惑道,他從來沒接到過這樣的指令,一般來說主子都是派他直接清理。
“哼,比山高,你是不是快忘了規矩了?”黑衣人的聲音更冷了。
“屬下不敢,屬下知錯了。”比山高唯唯諾諾低下頭去。
“此番,必殺洛宇無赦。”黑衣人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一揮手,“下去吧。”
“比山兄?”洛宇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出聲提醒,打斷了他的沉思。比山高突的一驚,勉強笑笑道:“沒什麼,洛兄以誠相待,我比山高都記在心裡了。不過我讀書不多,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只是想奉勸洛兄一句,好好的活着,看開一點。”
“不管怎樣,我不能讓雪琦白死,等見到百合時再說吧。”洛宇拍拍比山高的肩膀,“走吧,比山老兄,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再不進城,今天就得在這荒郊野嶺過夜了。”
“好,等我給裡面傳個信。”比山高說着從衣服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活物,洛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彌鼠,這種小東西經常被用來傳遞短途的情報,也不知他是怎麼把它藏在衣服裡的。
看着比山高隨手寫了幾個字在草葉上,綁在彌鼠腿上,將小東西一放下,它就迅速向前飛竄而去,洛宇笑道:“倒有幾分像你啊,比山老兄。”
“小東西也有大用處!”比山高尖尖細細的嗓音不服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