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剛要踏出房門,忽聽御水冷聲道:“回來!”他關上門,轉頭疑惑地看着披好衣服坐在牀邊的御水,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叫住自己。?
“你不要借兵符了麼?”御水的表情恢復了漠然。?
“要借,可是……”洛宇猶豫道。?
“沒什麼好可是的,軍情緊急,不可因我一人之故而有所延誤,若你剛纔所說的都是實話,我便要聽聽你這辛國大元帥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還有那天你說的王仲安秦文棟,是什麼意思?都給我說清楚了,就現在。”?
“人說羽皇身邊有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冷麪智囊,仙子確實當得這個美稱。”洛宇笑道。?
“哼,我御水不需要這些不知所謂的馬屁,我北國女子向來豪爽不輸男兒,又豈是御水一人專美?你有話就快說,我耐心有限。”御水哼聲道。?
見御水這樣說,洛宇也不再玩笑,斂了笑臉,肅然道:“當年禎朝滅離,幾乎已佔據大半江山,離國只剩北方一隅偏安,禎帝令秦文棟領軍三十萬攻谷陽關,離軍故意示敵以弱,全線放棄外圍據點,退守關城,秦文棟大意之下以所部大軍日夜強攻,企圖畢其功於一役,不料離國守將王仲安下令掘開谷陽關以北一百五十里外的明陽湖,一夜之間將周圍千里之地化爲一片澤國,令禎朝三十萬精銳大軍毀於一旦,而守軍卻因關城地利的優勢得以倖免。如今辛國化整爲零,三線齊攻,爲了讓辛國人中計,你不惜耗費大量兵力,在外圍層層阻隔設防,逐步後撤,讓辛國人相信你是寸土必爭,當他們‘好不容易’突破你的防線,大軍雲集谷陽關下之時,我相信你已經爲他們準備好了最後一道大餐。打從一開始,我就直覺的感到你會用水淹之計,所以偷偷出城去了一趟明陽湖,果然讓我發現正在湖堤上晝夜挖土的水軍士兵,這才肯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被你想到了又怎樣?只要有用就行。”御水冷冷道。?
“我猜,你這般費盡心思攔阻辛軍,還調動南方軍團主力回援,胃口不光是這三個兵團吧?只是不知道憲國皇帝會不會也上了你的當了。”洛宇悠悠然道。?
“你說什麼?”御水勃然變色,洛宇的話擊中了她心裡最隱秘的想法,這讓一向自負的她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不覺低下頭緊張道:“你……你休要胡言亂語!”?
“放心,我答應了一個人來幫你,一定會幫到底,況且現在我確實無別處可去,所以,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洛宇鎮定自若,“你想誘使憲軍也參戰,然後一口氣吞掉兩國最精銳的有生力量,胃口確實不小。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全盤計劃,但我知道,你手下那些將領,根本沒有能力完成這個任務,而我,正是你需要的那個人!”?
御水聞聽此言,霍然擡頭,正迎上一雙明亮鎮靜,深邃得彷彿能看到人心底裡去的眼睛……?
谷陽關內城,南軍都督府。?
坐北朝南的書房裡,難得的陽光斜斜地映照在紫黑色的楠木大書案上,一頁剛剛寫完的薄箋墨汁淋漓,即使是蠅頭小楷也被寫出了一些龍飛鳳舞的氣勢來。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歪着腦袋,仔細審視着每一個字,良久,終於長舒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開手邊的窗戶,對着窗外咕咕叫了兩聲,一隻灰色的信鴿撲簌着翅膀落在他的臂膊上。?
男子拿起墨跡已乾的薄紙,仔細地捲成一個極小的紙卷,用兩條棉線綁在鴿子腿上。做完這些,他輕輕撫摸了一會手裡的鴿子,微微一笑,手臂輕擡,訓練有素的信鴿立即撲騰着翅膀飛了起來,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與此同時,羽國境內,慕州地界,博明城外的一條寬闊官道上。?
一支軍容嚴整,行列分明的大隊騎兵由北而南行軍,他們身着標準的羽國南方軍團藍白相間的制式軍服,頭頂白羽纓盔,三米長的騎槍斜斜掛在鞍側。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這支軍隊始終保持着馬速的一致,光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
當先一員身着冰鐵鎧,披着銀白色披風的羽國將領,昂首端坐在棗紅色的戰馬上,意氣風發,身後一杆明黃大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鄺字,正是率軍從北線南返的南方軍團二號人物,騎兵總都統,左副都督鄺飛揚。?
已經到了慕州地界,再往東南去五百餘里便是軍事要塞韓西堡,以目前的速度,兩天就可以到達,剛剛接到谷陽關傳來的戰報,留守的部隊暫時擋住了辛軍的攻勢,如此看來時間上完全來得及,鄺飛揚腦子裡轉着這些念頭,忽然聽到身邊的副將大聲呵斥着什麼,這才發現空無一人的官道上竟赫然立着一個綠衣書生!?
鄺飛揚揮手止住副官,自己撥馬上前,打量着這個膽大妄爲的攔路者。這個綠衣書生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一臉的令人酸倒大牙的猥瑣笑容,看上去極惹人厭惡。鄺飛揚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冷聲道:“本都督不管你是誰,膽敢攔我大軍便是死罪一條,念在本大爺今天心情不錯,給你個機會,說出你的理由。”?
那綠衣書生開口竟是和外貌絕不相符的清朗口音:“將軍,草民谷峰……”?
“少廢話,你叫什麼名字關我甚事。”鄺飛揚不耐煩地打斷他。?
“是,是。”谷峰討好地彎腰拱手,“草民是來給將軍送禮的。”?
“送禮?哈哈,笑話,你一個窮酸書生,不給大爺我添亂就行了,還送禮?”鄺飛揚大笑道。?
“將軍此去,可是去往韓西堡,援救谷陽關的守軍的?”谷峰依舊是那副賤賤的討好表情。?
“我大軍一路行來,未守行藏,去往何處更是天下皆知,莫非你以爲是什麼機密大事?”鄺飛揚皺起了眉頭。?
“草民想請將軍轉向,不要去韓西堡,取道平州,過魯陽道,由五臨山沿河東去,直接到西定城阻截辛國大軍。”谷峰難得地露出認真的表情。?
鄺飛揚聽他一番胡扯,失聲笑道:“辛國的奸細竟這般沒有水準麼?要是這樣就能讓本大爺上當,那我鄺某人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給我拿下!”?
“等等,將軍,你若不聽草民一言,到時候悔之晚矣!”谷峰慌忙搖手道。?
“少裝模作樣的,來人,快給我拿下這個辛國奸細!”隨着鄺飛揚一聲吼,羽軍陣中馳出十數騎,迅速向綠衣書生拋出手裡的繩套。?
“哎呦。”谷峰大叫一聲,身影忽然消失不見,躲過了連環繩套,瞬間又出現在不遠處的路邊,“將軍,說歸說,別動手啊!”?
“呦呵,還會點妖術?大爺我還治不了你了?”鄺飛揚邊說着邊從背後摸出三支羽箭,搭弓張弦,連珠三箭毫不停頓地射向谷峰,谷峰見勢不妙,趕緊又一個閃現,頓時消失無影,再不敢出現。?
“哼,邪門的奸細。”鄺飛揚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頭道,“都給我仔細着點,下次再見到那個傢伙,直接射殺!”?
“嘭!”谷峰捏着一張黃色的符紙,出現在兩百步開外的林間空地上,“嚇死我了,差點要了我的小命,這鄺飛揚真是豬腦子一個,孺子不可教也!”?
“我看你纔是豬腦子一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鄺飛揚向來剛愎自用,眼高於頂,他要是聽的進你的話,真是母豬都會上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