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功虧一簣,險死還生
七色堂這個組織,近些年來,做事越來越有些過份了。
與早年間創立之時,四處救助平民百姓、殺賊人、扶孤寡的行事方式再不相類。
名聲敗壞之後,官府也不是沒想過對他們下手,可卻發現,對方已然勢大。
手下七個堂口加起來,勢力遍及興慶府各縣各鄉,誰也說不清到底有多少手下。
此時再想對付他們。
就如同老鼠拉龜,無從下手。
單單不說別的,若是逼得急了,有人振臂一呼,很可能會掀起一場小型叛亂。
到時候,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不過,如高嶽所言,只是針對於堂口一箇中層頭目,倒也沒甚妨礙。
更何況,師出有名。
……
到了雙橋街。
海棠院很好找。
街道盡頭,一片花樹連綿的大宅,看起來與四周的低矮平房,有些格格不入。
不得不說,這就是一個諷刺。
明明青字堂是出身於流民乞丐之中,手下也多爲苦哈哈,都是吃不飽飯的百姓。
可是,青字堂香主和副香主等人,卻是住着豪宅,賞賞花,看看月,過着奢侈生活……
此時天氣回暖,南方的海棠花樹開得更早一些,有些樹上已經結出了花骨朵兒。
陳平遠遠看着,一點點極淡的清香隨風傳來,心神一振。
到了這裡,陳平更加謹慎。
身形歪斜着,腳下一蹶一拐,緩緩靠近院落。
就像街道上面隨處可見的乞丐。
閃身進入小巷,伸手一搭,身體輕盈躍入院牆。
陳平還沒想好,是不是擒個下人,問詢常三思的下落……鼻子微微聳動,就聞到飯菜香味和陳年佳釀的醇香。
看看天色,此時已近午時。
‘也不用多問了,循着這酒菜香味找去就行……’
陳平眼神一動,藉着樹身廊柱,腳下無聲,快速靠近。
他曾聽左斷手說過,常三思平日裡的生活,頗爲講究。
奉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養生至理。
鼻中聞到的酒菜香味極濃,令人食指大開,一般人根本就吃不起……
很可能,他就在那裡。
只是竄出百十步距離。
陳平輕咦一聲。
竟然看到,左斷手。
‘他竟然也進了院子,不是說在外圍打探清楚消息,然後直接去城北等着?’
左斷手不但深入了青字堂的大院,而且,還在殺人。
他神情冰冷,身形微微低伏着,手中黑鐵短刺滴着鮮血,如同一匹雪地裡獨行的餓狼。
雙眼嗜血,眼珠通紅。
嗤……
他身形一撲,舒展開來……
手中短刺向前一刺,從背後刺死一個青衣持刀壯漢。
腳下不停,往前踉蹌半步,短刺微擡,在另一個青衣壯漢剛要張嘴大呼的同時,刺穿了對方的咽喉,斜斜入腦。
‘他想做什麼?竟然如此衝動?’
陳平心中暗叫糟糕。
左斷手的出手的確是快捷兇厲,一般人看着,幾乎連短刺出手的影子都看不見。
雖然他的體魄不見得很強,氣血也不見得很旺盛。
但卻另闢蹊徑,把一式刺劍,練到驚心動魄的程度。
似乎把生命和靈魂,全部融入一刺當中……
在陳平看來,對方這一刺,雖然現在還有些稚嫩,各方面都稍顯不足。
但如果一直這麼走下去,再把身體練得強橫起來,最後很可能變成一柄極其兇厲的殺劍。
獨臂彷彿不再是他的軟肋,反而變成了優勢。
‘不過,也太小看七色堂了。’
在左斷手連殺兩人,還要前衝之時,陳平心中已經感覺到不妙。
丹田處辛苦積攢而來的幾縷內氣灌輸到雙腿之上,全身氣血瞬間如同火焰焚燒起來。
右腿肉眼可見的漲大,身體變得輕靈。
陳平腳下一動,化爲離弦勁箭……嗖的一聲,就到了左斷手身後。
伸手拖住他的後領,尾指按壓頸椎,讓這莽小子身體僵了一僵。
同時,身形一轉,頭也不回就往來路奔去。
衣衫破風,呼呼巨響。
這時越快離開越好,顧不得遮掩身形。
‘打草驚了蛇,再想殺常三思是不可能了。’
陳平如今感應力極其敏銳。
早就感應到了那杯盤響處,兩道強盛至極的澎湃氣機。
那不是常三思,比起常三思的氣息,還要強盛許多許多倍。
一人熱意如火,一人冷如寒冰。
在左斷手出手殺人的當口,這兩股氣機猛然一漲,迸發殺機。
這也是陳平立即放棄原計劃,救人轉身就走的原因。
“是誰?”
廳內一聲金屬摩擦般的冷酷聲音傳入耳中。
一點金光嗚嗚嘯叫着,如流星錘般,破風襲來。
陳平身形雖然快捷,那道金光卻是更快。
好像長了眼睛一般,後發而先至,直擊背心……
他心臟狂跳,腦海中警惕之意大起。
百忙之中,斜斜反轉身體,一掌拍落。
“嘭……”
陳平全身劇震,左手五指微微後縮,掌心痠麻。
身體也被這股震盪力道,震得微微痠軟了半秒。
同時,丹田之中最後一縷內氣用光,身形再次加速。
呼……
躍過院牆,穿過小巷。
左繞右繞,沒入人流之中。
過了好一會,陳平才停下身體。
躲在一片民房的陰影處,把左斷手放下。
擡起手掌一看。
就發現,一個極其精美小巧的金色酒杯,已經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手掌手骨之中,血水淌出。
到了此時,他的左手手臂仍然有着一絲痠麻。
想必是筋骨也被酒杯上面狂猛力道震傷。
“只是用不算太過堅硬的酒杯,隔着數十丈遠,竟然追上我的身法,還震傷我的手掌,這人是誰?”
“是董盡忠,他那嗓音十分獨特。”
左斷手此時低垂着腦袋,不太敢擡頭看向陳平,聲音倒是平靜了下來。
只不過,眼中血絲仍然密佈,面色十分不好看。
“董香主?”
平日裡在街面上,對七色堂青字堂的這位香主,陳平早就已經如雷貫耳。
普遍傳言,這位一身功夫極爲厲害,很可能達到洗髓、換血的境界。
這時感受過金盃一擊,陳平簡直無語。
市井傳聞東西,往往是靠不住的。
卻沒想到,以訛傳訛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真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董香主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洗髓、換血,甚至就不是走的氣血武道的路子。
剛剛附着在酒杯之上的氣勁極爲強橫……只是觸及,就有凌厲穿透的力量,直往手掌手臂穿過,向着心臟進發。
若非陳平體魄極爲堅韌,力量遠勝常人,又及時運用洗髓震盪法門,消彌氣勁。
指不定,被這金盃一擊,直接被震破心臟,當場身死。
‘這股力道,感覺起來,比姜騰附着在劍上的力量還要強上數倍。
肯定不只是養氣期,有可能是通脈境界,也不知是否已然貫通了十二正經?
應該不會,若是貫通十二正經的高手。他也不太可能窩在七色堂做一個香主……建立一個小型幫會,做個幫主都夠了。’
陳平心頭騰起陰雲。
這樣就不太好辦了。
本以爲,憑藉自身如今的實力,在興慶府地面,不說能橫着走,謹慎小心的情況下,保命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董盡忠的這一擊,卻是讓他明白。
就算是這小小的興慶府中,自己仍然是個菜鳥。
萬萬大意不得。
“說吧,爲何跑到海棠院去殺人,不是讓你們先藏起來嗎?”
陳平有些不解。
又有些憂愁。
本來準備悄悄的刺殺掉常三思那頭老狐狸,把自己殺人的事情徹底掩蓋下去。
只要拖得一些時間,就可遠走高飛,換個身份,再藏起來慢慢發育。
結果呢?
再想要對付那頭老狐狸,是想也別想。
麻煩大了。
“小鴛,就是被他們帶走的……我看到了眉姑與黑豹他們。”
左斷手眼中又騰起殺意。
“眉姑又是誰?”
“是一個眉毛斷掉半邊的中年女人,身體很瘦,很兇……我曾經親眼見到她拿着鞭子抽打那些女孩。先前,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應該是赤字香堂莊紅衣的手下……”
也許是因爲壞了陳平大事,心中愧疚,左斷手再不隱瞞,把藏在心裡的一直不說的故事說了出來。
當日在雪原之中,他殺盡流民兇徒之後,四處打聽妹妹的蹤跡。
知道,曾有那麼一支商隊,裝載着從流民堆裡挑選出來的小女孩,緩緩向南。
他順着車轍痕跡,一路追蹤……
過了沒多久,路上就見到那倆馬車。
追來的當然不只他一個,有些人衝上去,很快就死了。
有些人一直吊在後面,不敢動手,只是尋找機會。
多數也被眉姑和黑豹等人反撲過來襲殺掉。
左斷手機警……
心知打不過,就一直沒出手。
他又不願意讓自家妹子脫離視線,東藏西躲的一直跟了三日,直到跟進興慶府城。
到了這時,又累又餓,暈了過去。
然後,就遇到了陳平原身,那個愛做好事的小夥子。
被救,做乞丐……
後面發生的事情,陳平都經歷過的。
也知道左斷手一直在尋找,一直沒找到自家妹妹的蹤影。
因爲,他並不知道,那批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以是哪個勢力中人。
問都沒法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