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萊耶被裹在睡袋裡,急得渾身是汗,想要大喊,卻感覺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蓋在自己嘴上,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法輕輕一按,便張不開嘴,只能惶急地瞪大了雙眼,想看清楚這個黑影到底是誰。
帳篷裡陰暗無比。現在的薩納蘭不像以前的薩納蘭,還能看到星光和月光。這邊各種鍊金工房和工廠全力開工,濃密的煙塵早已經遮天蔽日,夜裡的星月之光絕跡了好些天了。
拉萊耶什麼都看不見,窮極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身影趴在他身旁。
他想了想,安靜下來。對方看起來並不想要自己的命,要不然自己幾條命都已經不在了。黑影看拉萊耶沒有繼續反抗,便湊了上來。拉萊耶就覺得耳邊傳來溫熱的吐息:“拉萊耶,我的主人,你還記得我嗎?”
……
拉萊耶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什麼時候收了傭人?要見面的話爲啥不光明正大的見面,非要搞得這麼嚇人。而且你不報自己姓名,鬼知道你是誰啊!關鍵問題是你還按着我的嘴啊!我該怎麼回答啊!拉萊耶心裡的槽點像是浪濤一樣洶涌而來。
但人家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溫熱的吐息讓拉萊耶的耳朵癢癢的:“主人不記得奧索麗了嗎?”
拉萊耶頓時想起白天被他燒了的信。在信里奧索麗用非常露骨的語言問候了他,讓他手忙腳亂地趕緊毀屍滅跡,將信件一燒了之。結果沒想到燒完信,奧索麗真人就找上門來了。
奧索麗放開拉萊耶的嘴,無聲地從拉萊耶身上滾下去,趴伏在旁邊。
拉萊耶小聲問:“奧索麗?”
耳邊傳來奧索麗的迴應:“主人,我在這裡!”
“我還以爲你得過幾天才能來呢……不,其實我以爲我不主動聯繫你的話,你也不會來找我呢。”
奧索麗不開心地拱了拱:“爲什麼呀?爲什麼不聯繫我呀?”
拉萊耶心裡暗自吐槽,因爲你信裡寫得太嚇人了!什麼心裡想的全是你啊,什麼你是我的唯一啊之類的,什麼今生今世唯有粉身碎骨銜環以報啊,什麼奧索麗的身體任君擺佈啊……
現在看到奧索麗的行爲倒是沒什麼出格的地方,想必是爲了讓拉萊耶手忙腳亂地想辦法毀掉信件,才故意用這樣的內容吧。
奧索麗看拉萊耶不說話,小聲嗤嗤地笑起來:“主人一定是因爲那封信吧?夕霧師父告訴我,對主人這樣的小男生呢,就得這樣小心地撩動心絃,然後主人就會六神無主地想着趕緊毀屍滅跡,不留把柄。主人最容易想到的辦法是什麼呢?作爲半個廚子,主人肯定會把它燒掉啦。這麼一燒,一股無色的煙筆直往上一升,我就看到咯,嘿嘿。”
夕霧啊啊啊啊啊!!!!!
明明在飛燕面前看起來又不善言辭,又老實本分的樣子,真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夕霧!
拉萊耶非常陰險地挑撥起來:“別聽你師父的,她自己都是一隻單身狗,連主君的心都沒抓住,居然還敢來教別人。”
奧索莉又嗤嗤地笑起來:“單身狗……噗!”
“好了好了。”拉萊耶決定還是說說正事兒:“你怎麼這個點摸過來?剛纔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是因爲忍者要保持神秘的一面,不讓人看到身形嗎?”
“哪裡有這種事情啊!要這樣的話,夕霧師父不早就算不上忍者了?其實我也想直接在主人面前亮相啊,但是我發現主人周圍有人在暗中窺視。我想了想,沒有揭破他們,只好趁他們盯着主人的時候,先一步藏到帳篷裡來,纔好和主人慢慢談話。我這麼做對嗎?”
拉萊耶覺得這個奧索麗簡直太善解人意了。他也是這麼說的,然後被少女一邊嘿嘿笑着,一邊緊緊擁抱着狂蹭了一分鐘。可惜,隔着睡袋,沒啥感覺。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拉萊耶小聲地將“恩理思”的事情和“塔塔利嘉”的事情以及現在看到的難民營的事情說給奧索麗聽。
“所以主人懷疑塔塔利嘉就是那個‘恩理思’?而塔塔利嘉背後應該會有個組織,雖然主人想盡辦法名正言順死皮賴臉【拉萊耶:那個死皮賴臉給我吞回去!】地插進了人家身邊,但卻直接被外派出來,無法監視對方的舉動?這時候正是我出馬的機會啊!主人主人!專業非常對口啊!”
拉萊耶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個局勢,如果有了已經成爲忍者的奧索麗作爲幫手,那自己簡直是如虎添翼。現在的問題是……
“那你技術行不行啊?別被抓了之後,讓別人來一出什麼女忍無慘之類的戲碼,我就被動了。我跟你講,那羣拉拉肥看起來可愛,變態起來可也不比別人差的。”
奧索麗不快地用力拱了拱,差點把拉萊耶給拱得一個翻身臉朝下趴着。
“咱技術當然棒得很!什麼女忍無慘!我進到這帳篷裡,主人不是完全沒發現嗎!”
拉萊耶心虛地說:“那是我累了!”
奧索麗卻沒有反駁,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是的,主人辛苦了。面對着一羣難民,毫無利用價值的人們,也這樣盡心盡力地去醫治他們,餵飽他們。想想之前和主人相遇的時候,我奧索麗不過是伊修加德城裡那差點就凍餓而死的小乞丐,也是主人大發仁慈,才把我救下來。所以,主人暫且放鬆一些,奧索麗來了。”
拉萊耶還是很擔心,奧索麗滿打滿算也就學了一個夏天的忍術,真的就能脫胎換骨像夕霧一樣可靠嗎?
他想了想,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奧索麗你發現我周圍有人窺視,這讓我更加堅信,塔塔利嘉背後有一整個組織。這個組織至今還藏得很深。我在海都兩次挫敗他們的計劃,所以現在我只要動一動,就會讓他們產生警惕。我必須在這裡,用最蠢的辦法解救難民。
以此同時,大部分的行動都要靠你了,奧索麗。”
奧索麗那邊傳來沙沙的聲音,從枕頭旁傳來的震動,拉萊耶感到,她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首先,你要幫我監視目前在王政廳的安全局負責人,塔塔利嘉。我感覺他是對方計劃的核心要素,監聽他和別人的對話,記錄他接觸過的人。塔塔利嘉不知道我這邊有你在,但是說不定他會有比較敏銳的直覺,所以不要太小看他。
其次,你要幫我聯繫在海都的維娜和提督,告訴他們烏爾達哈目前的局勢。城內城外極端對立,勞班離去之後,局勢急轉直下。請他們討論,該如何從官方層面上對沙都可能發生的事情進行準備。啊,對了,信件我已經寫好了,但是我擔心被人監視,沒有找地方發信。”拉萊耶從懷裡把厚厚的一疊紙交給奧索麗。
等奧索麗收妥之後,拉萊耶才接着說:“第三,你要代替我去見娜娜莫女王,告訴她現在的局勢。我們不論在沙都做任何和民衆相關的事情,都應該讓她至少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而不應該將她瞞在鼓裡。”
過了一會兒,拉萊耶沒下文了。奧索麗拱了拱:“就這三件事?”
“對,就這三件事,能不能做?”
“放心好了,主人,如果說現在讓我去打蠻神,打邪龍,跟那個已經死掉的帝國太子打一打,那我肯定不行。嗯……夕霧師父估計也打不過。但是這種任務,靠潛入、教程、監視的技術,主人儘管放心,奧索麗我有的是辦法!”
“嗯,那我拭目以待,千萬不要勉強,不要靠太近。我們可以慢慢地順藤摸瓜,儘可能把信息收集全,不着急將他們一網打盡。有我在城外不停地牽制他們的行動,一定能打亂他們的行動步調。”
“是,主人!沒有別的指示的話,我就出發了!”
拉萊耶從奧索麗的聲音裡聽到一些興奮。忍者是這麼熱情奔放的職業嗎?
但奧索麗沒有立刻離開。
拉萊耶感到臉頰被一個溼潤溫暖的東西用力吸了一口,耳邊又傳來溫熱的吹息:“主人,以後再也不要離開奧索麗了。”
拉萊耶剛想回話,只感到身旁一空。奧索麗已經離開了。
娜娜莫女王躺在牀上,她久久無法入睡。今天籌備安全局的塔塔利嘉直接向她提出了物資申請。當然,批准這些物資對女王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與烏爾達哈相比,這些物資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是她對塔塔利嘉的進度有些不太滿意。據女王陛下聽到的線報,現在薩納蘭全境對烏爾達哈城——準確地說,是針對羅羅力特,有着入骨的恨意。
她不相信這種思潮會是自然形成的。正常民衆要是憤恨,必然是衝着她女王陛下來。而這次,民衆卻將槍口調轉,指着羅羅力特,這其中要是沒有人在裡面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女王陛下才會覺得奇怪。
誠然,將槍口對着羅羅力特,對於廣大薩納蘭的民衆而言,確實好接受得多。好接受,就意味着好傳播。娜娜莫女王躺在牀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恍惚感覺烏爾達哈城外的荒野上燃起了燎原之火。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翻了個身,就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她牀邊。
“陛下,是我,奧索麗。”
娜娜莫女王放鬆下來,有些爲自己剛纔受到的驚嚇感到微微的羞惱,忍不住白了一眼牀前那個正對着她露出大大的笑臉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