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話:老爺子

爲了把老爺子和他的廚師們勸下來,我真是廢了好大的勁……

我記得我跟說軲轆話一樣連軸說着:“老爺子您別這樣!”“您這是折我壽啊!”“唉,別別別!你們別在外面搞事情!”“菜!菜要糊了!”“羅火你的肉要焦了!”

統計下來應該是“菜糊了”這句最有效,一出口,一大半的人都去顧菜了。再喊一聲“肉焦了”,最難搞的羅火也跑去顧肉去了,剩下老爺子和支廣、柴治,就好對付了。

老爺子實在拗不過我,只能從地上爬起來,掏出手帕擦擦臉:“唉,失態了,實在是一時內心激盪不已。”

我好奇地坐在老爺子旁邊,不知道當問不當問,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眼神在飄。

格雷戈爾看到事情好像平息下來了,悄悄地蹭過來,只當剛纔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前輩簡直太能躲了,滑不留手,稍微見到風頭不對,就溜之大吉。

拜他所賜,我剛纔可是相當狼狽啊。

算了,糾結這個也沒意義,有機會看他落難的時候,我再大肆嘲笑他好了。因果報應,有債有償。

比起格雷戈爾的事情,我更好奇老爺子剛纔誇張的舉動。遊戲裡可沒有這一出,只有夕霧誠摯地感謝而已。其他的難民們也好想理所當然一樣,對去摩杜納開荒既不感到很高興,也不覺得很牴觸,只是相當於鬆口氣的感覺。

甚至還有人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

輪到我這邊,老爺子居然都哭出來了。一個暫時的居所,有那麼生死攸關嗎?

老爺子看到我不說話,只顧狐疑地看着它,不由得赧然地笑了笑:“見笑了見笑了。想必拉萊耶大人很好奇我爲何如此激動吧?”

我恨不得點頭點出風車的效果:“嗯嗯!”

老爺子端着杯子,仰着頭看着逐漸昏暗的天空,像是講故事一樣和我聊起來:“拉萊耶大人,多瑪那邊呢,天不像薩納蘭這麼藍。多瑪的腹心有一條大江流過,就是經常被我們比喻成母親的無二江。

天下獨一無二的江。

天氣晴朗的時候,江上會升起濛濛的水汽,千帆爭渡,真是壯麗無比。

江面和海面不一樣。江面狹窄,船一多起來,就像大街上人們摩肩擦踵一樣擁擠,就像淌着金幣的河流一樣。

那時候我們多瑪既幸福,又開心,好像這樣的日子能夠永遠地過下去。

然而帝國來了,一切都變了。江面被封鎖,人民被一批一批地抓走。

先王忍辱負重,卑躬屈膝,總算給多瑪人民求得苟延殘喘的權利。

可惜我們選錯了時機,以爲能趁帝國內亂的時候,抓住機會獨立。然而迎來的卻是帝國迅雷一般的血腥鎮壓。

老夫不後悔,但是老夫怕了。如果多瑪的人民不被任何國家接納,就此散落到整個大陸,那該如何是好?老夫該如何將他們一個個找回來?

老夫之前想的是,如果艾歐澤亞拒不接納多瑪之民,老夫將在我們策劃的美食節上自戕謝罪。以我的命,換取艾歐澤亞接納多瑪之民,不知道夠不夠呢?”

“還請千萬不要這樣過激喲?”我是不太懂老爺子的腦回路了。

像羅羅力特那樣的政客兼商人,哪裡是幾條性命能打動他們的?

老爺子想的可能只是把事情鬧大,然後讓艾歐澤亞的底層和中層用輿論倒逼上層。但是老爺子啊,您可得多想想艾歐澤亞人的價值觀和多瑪可是完全不同的啊……

雖然老爺子智謀很強,但是個一根筋……我默默地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上。

“哦?果然換不來嗎?”老爺子呵呵地笑着說。

“會讓艾歐澤亞人以爲多瑪是個野蠻的地方來着,會起到發效果的。

艾歐澤亞人的價值觀和多瑪完全不同,老爺子要多適應適應咯,靈活一點,才能遊刃有餘嘛。”我面無表情地吐槽。

老爺子點點頭:“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百聞不如一見吶。老夫還有得學。

不過真是鬆了口氣,老夫可不想死在這裡。

我們還沒找到我們的少主,飛燕公子。多瑪還沒有復國。老夫不能死!”

老爺子說完,一口將杯子裡的茶喝盡,像是表決心一樣,將茶杯重重地放下,發出很大的響聲。

“雖然不知道多瑪的大家是怎麼想的,但是希望老爺子還是好好保重自己身體爲好。

說不定反攻帝國的序幕已經拉開,說不定老爺子不久就可以看到。”

不是我故弄玄虛,實在是話不能說太直接,老爺子要是認真問起來,我可是沒法說什麼前世所見,遊戲劇情之類的鬼話。

好在老爺子也沒有追究,呵呵地笑了笑:“但願如此吧!好了,說了這麼多話,拉萊耶大人怕是餓得不行了。

我說,飯菜還沒好嗎!”

“好了好了!來,拉萊耶大人,先嚐嘗我的烤串開個胃!然後吃飯,香得很!”羅火忙不迭地握着一堆烤串跑了過來。

“好好好~我來嚐嚐~”我開心地接過烤串。

即使在前世,我也沒有一次點過這麼多烤串,簡直是大酬賓!簡直是白送!

輕輕地將上下頜微微合攏一點,右側的虎牙咬住烤串的竹籤,輕輕一拉,竹籤上的所有肉就都被留在口中。

香、嫩、脆、辣、鮮……這味道美得讓我簡直想哭出來。

這其中也許有我沒吃午飯的原因,但是羅火的烤串未免也太好吃了吧?

我一邊抹着從眼角滲出的眼淚,一邊對羅火豎大拇指:“好處到讓人感動啊!羅火!這是什麼肉?”

羅火笑呵呵地在圍裙上擦擦手說:“沙蟲肉,這裡多得是,到處都是。但是可以用來吃的,只有背脊上的部位啦。啊,這是題外話,您覺得如何?”

“沙蟲?這麼好吃?”我看着烏氏族人們每天獵殺的無數沙蟲,陷入沉思。

這!說不定是個好財源啊!晚上找老爺子一起去跟族長談一談好了。

成蜀端着餐盤過來:“也別光看他的,也嚐嚐我用沙蟲做的菜。哎呀,不得不說沙蟲看起來醜得很,這個肉是真的不錯。嫩!入味!”

成蜀端來的是頗具川菜風格的幾道菜,什麼水煮肉片、回鍋肉、青椒炒肉片……聞一聞都感覺要上天了。

“咦?成蜀你是從哪裡來的豆瓣醬?自己做的嗎?”我好奇地問。前世遊戲裡可是沒有豆瓣醬的。

“自然是自己做的啦,當初跟着大家過來的時候,捨不得扔,一路就抱着來了。醬油大家都有,豆瓣醬,估摸着我這兒是獨一份了。”成蜀笑着說,平時頗爲恬淡的他,今天也有些興奮的樣子。

可惜沒有米飯,但是光吃烤串和這幾道肉菜,就足夠讓人吃飽了。

雖然我還餓着,雖然我沒吃午飯,雖然我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但實際上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兒,我的飯量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都小得可憐,靠速度去胡吃海塞一通,每次在飯局前十分鐘氣勢如虎,然後就徹底喪失戰鬥力。

說起來,爲啥羅火又跑去爐子邊忙碌起來?爲啥成蜀又跑去炒菜了?從溫那邊那可以讓我進去洗澡的大瓦罐是什麼情況?

老爺子看我在那邊愣怔,就解釋說:“今天承蒙烏氏一族讓我們能在這裡落腳,不受到沙漠中的種種危險侵擾,真是感激不盡。所以我們就靠自己這些人手,款待烏氏一族一頓豐盛的晚餐,以表謝意。”

“哇……這工程量會不會很大?”我看了看忙碌的幾個廚師們,擔心地問。

體力吃得消麼……

“放心好了,這可是廚師的基本功,沒問題的。”老爺子彷彿成竹在胸。

過了沒多久,羅火那邊就開始讓烏氏的族人排隊領烤串了。

雖然他們好像相當喜歡烤串來着,但是這貓舌屬性也太顯著了吧?

烏氏的族人們一邊呼呼地吹着氣,一邊又迫不及待地將烤串往嘴裡塞,還被燙得雙眼泛着晶瑩的淚光,尾巴拼命在空中搖擺,簡直讓人心疼。

成蜀和從溫那邊的菜和湯也好了,讓烏氏的人們端着盤子和碗排隊來領。

我狼吞虎嚥地吃完了烤串和葷菜,也在從溫那邊打了一碗湯喝。

只見溫潤清澈的湯水中,漂浮着朵朵金黃燦爛的油花,散發出撲鼻的鮮香。

肉片在湯中載浮載沉,看起來美味絕倫。

輕輕吹一吹,喝一口,感覺一股熱流從口中暖到心裡。即使在這樣炎熱的沙漠之中,也並不會讓人覺得燥熱,而是感到柔和的溫暖。真是神乎其技。

方盤和烏康看起來也開始挽袖子打算開工了,令人期待他們的菜品。

我看着大快朵頤的烏氏族人們,心裡隱隱有些擔心……

該死啊這羣廚子,這不是掀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嗎!

你們讓這些艾歐澤亞人明白了沙蟲的美味之處,那些可憐的沙蟲不慢慢變成瀕危物種吧?

廚藝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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