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海豚亭,在遊戲裡也是個挺熱鬧的地方,有不少任務需要從這裡接,同時也可以在這裡住店,進入客房使用各種客房內的功能,比如說遊戲的各種動畫重放啦、洗剪吹髮型重設啦、收藏的裝備存放啦等等。
但是在這個世界,沉溺海豚亭理所當然地承擔着更加重要的角色和任務。
作爲冒險者行會,冒險者的日常任務、培訓、信息交流等等冒險者的日常工作,都將在這裡完成。
那麼沉溺海豚亭人氣高到什麼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從沉溺海豚亭的門口向裡望去,從外觀上來說,這裡像是一個各種遊戲都相當常見的酒館,裡面坐滿了各種表情精悍的冒險者,他們大白天就喝起泛着泡沫的麥酒,嚼着肉串,壓低聲音談論着。
酒館裡像是野蜂飛舞一樣嗡嗡嗡地嘈雜,即便如此,倒是並不算喧囂,對於以戰鬥爲主業的冒險者們來說,這算是相當難能可貴了。
然而當我站在沉溺海豚亭門口,而又有一個冒險者看到我的時候,酒館裡的氣氛就像一滴冷水濺入熱油鍋裡一樣爆了。
“那不是拉萊耶嗎?哈哈哈哈哈!”
“噢噢噢,被城門口的仙人掌給打到生命垂危的那個?珍獸啊!來讓我看一眼!”
“噓!不要命了嗎!小心被艾拉揍啊!”
“嘿嘿,艾拉今早已經跟着團隊出城了,這幾天都不在,怕個球啊!”
“哈哈哈,艾拉不在,看這小子還傍誰的勢,天天拿鼻孔看人,當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天可憐見,前任你到底做了些啥?這不是相當完美地犯了衆怒了嗎?
我乾咳了兩聲,想象自己臉皮又厚了幾分,只當沒聽到冒險者們的話,尋路往吧檯那邊走去。
咦?被人擋住了過不去?
咦?這邊也不行?
咦咦咦?我這不是被人牆給擠牆邊了嗎?
我擡起頭一看,只見幾個男性魯加,背上扛着碩大的戰斧,掰着手指關節發出“嘎拉拉”的響聲,歪着嘴角獰笑着。他們龐大的體型把我的出路封死,我只好靠在牆上。
“呵呵,拉萊耶小子你總算也有今天啊。”
“仗着艾拉的勢,你也算很是爲所欲爲了一把呢……”
“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艾拉不在你就屁都不是!”
嘿呀……前任你到底做了啥啊!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喂!那邊吧檯的店長啊!現在不是你氣定神閒擦杯子的時候吧!噢噢噢!店長擡頭看過來了!喂!!!爲什麼笑一笑又低頭擦杯子了啊!你不是號稱對冒險者很熱心的嗎!噢……我不是冒險者,只是個僱員來着……
好吧好吧,靠自己靠自己……
唔,這幾個魯加貌似智商不是特別高的樣子?不可力敵的話,唯有智取了……說起智取,嗯嗯……三國演義……嗯嗯,有了!
我突兀地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曾聽過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說面對強敵,想要拖延時間,就先拼命地笑,一邊笑一邊想轍。對於有一定智商,智商又沒達到較高水平的對手,頗有奇效。
嗯,現在就確實產生了奇效,那幾個魯加包括他們背後看戲的冒險者們紛紛陷入了困惑,我用眼角打量了他們一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等對面的配合。
果不其然,就像劇本寫好的那樣,對面的一個黑皮魯加跳出來指着我大喝:“小子!你笑什麼!”
我趕緊停下大笑,好險,再笑下去我怕是快沒氣了。
“呵呵。”我仰着頭快速理了理思緒,接着說:“我笑堂堂海都冒險者行會,卻是一個英雄都沒有。”
“什麼!你敢再說一遍?”這次不僅是魯加們暴跳了,連他們身後的冒險者們都面色不善地圍了上來。
“看看!”我暴喝一聲,把他們震得一退:“看看你們這是什麼行徑!圍毆嗎?圍毆一個剛剛踏入僱員生涯,初次執行任務都會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弱小的新人?這就是冒險者?
對付不了艾拉,趁人家不在的時候,來欺負她的僱員?這就是冒險者?說啊!啊?冒險者就是這樣的職業嗎?”
攔路的魯加目瞪口呆,期期艾艾地憋得面紅耳赤。圍觀的冒險者們臉上也有些尷尬,掉不住面子了。
我趁勢追擊:“自從那天重傷回城之後,我的記憶已經消失,之前我做過什麼事情,現在是全部忘記。但是我不會不認賬。我就問,這個拉萊耶,可曾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魯加們沮喪地搖搖頭說:“不曾……”
“那麼這個拉萊耶,可曾缺斤少兩,坑蒙拐騙?”
“沒有過……”
“那麼這個拉萊耶,可曾殺人放火,鬥毆傷人?”
“……也沒有”
我冷笑一聲,說:“不僅沒有過,反而是你們曾經用暴力揍過拉萊耶吧?”
沒錯,這一句是我順口詐上一句來着,反正有棗沒棗打三竿,總歸不會錯的。
沒想到這夥冒險者居然慌張地目光遊離起來。我勒個去你們這羣混蛋還真下手了啊!
“也罷,過去的事情,我也懶得追究誰是誰非。
我的人生相當於從現在開始重新來過。
所以,各位冒險者的前輩,可不可以勞煩您輕移貴趾,讓我這個新人僱員,去向冒險者行會的負責人報道呢?”
和這羣人糾纏也沒什麼樂趣,我決定見好就收。
基本上在冒險者行會裡,道理還是管用的。要是放在野外,我纔不跟人講道理呢,鞋底抹油,走爲上纔是。
魯加們訕訕地散開,讓出了一人寬的縫隙,讓我通過。
這裡面怕是還有點下馬威的意思吧。
我掛起微笑,目不斜視,緩緩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真是上天保佑,走到吧檯前這段時間裡,再也沒有人橫生枝節了。
冒險者們一鬨而散,回到座位上該幹啥幹啥,酒館裡繼續開始嗡嗡嗡的轟鳴。
吧檯後的店長像是泰山崩於前,而依然會淡定地擦杯子一樣,連眼皮都沒擡。
“您好。”我不知道該怎麼搭話,只能先打個招呼,把魯加小姐姐開的證明交給他。
店長眼皮終於擡了一下,掃了眼證明文書,又低眉垂眼,邊擦杯子邊喊:“格雷戈裡!新人一名,培訓拜託了!”
靠外圈的四人桌上站起來一個揹着樸素的榆木牧杖的人族青年,金色短髮,淺褐色皮膚,穿着葛色的棉質法袍,幾步跑到吧檯前,嘴裡喊:“好!收到!”
他轉身看着我說:“那麼我們走吧。”
走?去哪裡?我想了想,沒作聲,點點頭跟着他走。
格雷戈裡邊走邊說:“哎呀,沒想到拉萊耶居然會有這麼威風的時候哇,你剛纔的身姿真是令人感嘆,靠語言的力量說退冒險者,真是相當厲害。”
“哪裡哪裡,實在是技不如人,哪裡敢與人動手?只能靠賣嘴皮子來保命了,實在是無力得很,慚愧啊……”
格雷戈裡笑着看了我一眼,說:“詞鋒銳利也不是什麼壞事,終歸結果是好的,一切都是好的。拉萊耶過去可沒這個本事,看樣子是失憶了一次,腦子開竅了?”
“呵呵,哪裡就到這個地步?
當我有記憶的時候,過去的種種,會讓我在感性上有着各種多餘的情感,比如說積怒、積怨什麼的。
現在呢,沒有那些記憶,旁觀者清,自然能更加理性地看待問題罷了。”
格雷戈裡頗爲認同的點點頭說:“確實如此,拉萊耶你以前對艾拉的感情就用力過猛了,容不得別人對她一絲不敬,容不得別人對她一絲無視。
你可記得,當初只是因爲艾拉找別的冒險者前輩攀談,人家因爲忙着和別人說話,沒及時迴應,你就上去挑釁了喲。”
“啊……啊哈哈……”我尷尬地撓着頭髮乾笑了兩聲:“還真是不會看氣氛呢……結果呢?”
“結果是冒險者前輩大怒,艾拉爲你拔劍,然後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嗚哇,真是很大的騷動呢……”
“哇……不好,我心裡升起了濃濃的愧疚感了……”我臉色陰沉下來。
格雷戈裡卻不以爲意地擺擺手說:“會被後輩擊敗的冒險者,終歸也就那個程度而已。
那位前輩後來實在掛不住面子隱退了,現在做着新人培訓的工作,日子逍遙得不行呢。”
嘎!
我疑惑地停下腳步,狐疑地盯着格雷戈裡。
格雷戈裡笑着聳聳肩說:“啊拉,就暴露了嗎?好啦好啦,我坦白,那個無能的前輩就是我啦。”
我聽完立刻拔腿就跑。
媽蛋,兜兜轉轉的轉到仇人手裡了,真是背運!
啊咧,跑不動?
回頭一看,格雷戈里拉着我的風衣下襬,一臉挫敗地喊:“唉唉,別怕啊,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他看見我還在掙扎,甚至拔劍想要砍掉衣服下襬,趕緊喊:“別慌!冷靜!冷靜!”
旁邊兩個穿着黃衫的衛兵跑過來,拔出斧子大喝:“放下武器!城內不得持械傷人!快放下武器!”
“哎,不是這樣的!”格雷戈里拉着我的下襬不放手,一邊還辛苦地跟衛兵解釋來龍去脈。
我想了想,覺得格雷戈裡好像並不想伺機報復的樣子,才把劍收回劍鞘。
衛兵們聽完格雷戈裡拼命的解釋之後,放下一句“注意影響!”的話,收起武器離開了。
格雷戈裡一副燃燒殆盡的樣子,幽怨地看着我說:“早知道你反應這麼大,我就不說了……”
呃……該怎麼說?
辛苦啦,格雷戈裡!我心裡的歉疚感又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