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竣扔出磚頭砸在歌廳大門的玻璃上,裡面沒有太激烈反應只有羅鋼的吼聲後,他知道自己猜對了,父親口中對於老戰士的分析完全正確。
三步並作兩步,相對羅鋼更加專業的腳步移動,穆竣奔跑過程中抓起豎立在馬路旁的人高霓虹燈指示牌,雙臂較力拉得火花迸濺一下指示牌內的燈光熄滅,將身體頂在指示牌的後面,直直的衝進了歌廳,稀里嘩啦的碰撞聲過後,從小訓練出來的素質讓他先是一個翻滾動作,沒有遭受到任何攻擊讓他放心不少,同時目光也在翻滾中向左望去觀察着歌廳內的情況,站在門外只能看到吧檯一角的情況,更爲深處的區域唯有進入歌廳纔看得到。
地面上,羅鋼昏迷,槍還在手裡攥着,手和槍之間有血跡,想來這短暫的時間對方的注意力還沒有轉移到他這邊奪槍,因爲穆竣看到了渾身上下都被淋溼的黃老肥昏倒在待客的沙發上,濃烈的汽油味和在一旁扁扁的油桶解釋了之前看到紅衣“女子”爲何豐滿異常的緣故,苗強很瘦,視線所及之處,不見第三人蹤影。
穆竣的雙眸一緊,他已經緊張的聽不到外面越來越近的警笛聲,他的雙眸完全被黃老肥所吸引,準確點說是被順着黃老肥身體滴落流淌的汽油所吸引,順着明顯有坡度的地面向着一米遠外的燃着打火機流淌而去。
燒油打火機,鋼殼,燃着,躺着放在地上……
穆竣慶幸自己相信了父親和自己的判斷,顧不得身上的肌膚被玻璃碎片劃傷,飛速的站起身跑到那已經鋼殼炙熱的打火機旁,以衣袖爲遮掩物抓起滾燙的打火機扣上了蓋子,向着門外扔去,手不斷的在衣服上搓着減少熱痛。
擡頭仔細觀看屋內的情景,不禁歎服一句這苗強的恐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有如此迅速的反應,在虐殺仇人的同時給自己擺下了一個可以逃脫的局,其所受過的訓練絕不單單只是戰場生存和反偵察。
探了一下羅鋼氣息,也看到了他腿上的槍傷,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他的手將槍拿了出來,腦中浮現出模擬場景,苗強也是不想殺警察,當羅鋼衝進來讓苗強感覺到事情敗落危險後,判斷他手中可能有自制-槍械是準確的,一槍打在了羅鋼的腿上,然後衝過來敲暈了羅鋼,在羅鋼被擊倒前的身體反應就是用手緊緊握住槍,指甲戳破了自己的手心,鮮血染紅了槍柄和雙手。
苗強該是掰了兩下沒掰開,在他臨危反應計劃中時間多一秒就是多一點逃脫的機會,在穆竣衝進來之前的半分鐘時間,他完成了敲暈黃老肥並將汽油灑在他身上,臨危不亂的按照他的經驗計算出警察最快衝進來的時間,他也聽到了遠處的警笛聲,加上之前被嚇退的那幾個民警,對基層派出所至多兩把槍的判斷,甚至連公安到達後先包圍再喊話再行動的順序也都計算進去,綜合起來計算的時間,將打火機燃着放在地面上,至於汽油流淌的速度可能他早就已經瞭然於胸,前後差異不會相差十秒鐘。
“進來救人,苗強跑了!”穆竣喊了一嗓子,拿起羅鋼的槍一低身子向着觸目可及的樓梯下方碎裂的玻璃窗衝了過去,他將自己帶入苗強的思維模式當中,他不會相信任何僥倖,他只會相信自己的實力能夠擺脫,他會逃出歌廳,會在黑暗中在漫無邊際的農田和鄉村之間與警察來一場追逐戰,他對自己有信心。
以剛纔他所反映出來的動作和時間判斷,放下打火機後一定是第一反應尋找能夠離開歌廳的位置,這破開的窗戶是他第一選擇。
穆竣接下來的一系列行動都是本能反應,他不能讓羅鋼白挨那一槍,也不能讓苗強繼續行兇。或許是正義感,或許是職責,或許,只是本能的反應。
由於穆竣的果敢,讓呼嘯而來的車中市裡來協助調查的小組和縣刑警隊的警察,第一時間不是列隊包圍前門,不是喊話,不是現場分析,而是直接衝進了歌廳,直接沿着穆竣留下的方向追了上去。
羅鋼和黃老肥被送進了鄉里的小醫院,縣刑警隊的人沿着漆黑一片的區域追了出去。
縣公安局局長錢東進到達現場後首先給已經到達市裡的跨省聯合專案組通報,苗強在甸榆縣境內出現,手上有武器打傷了一名鄉派出所的所長,企圖燒死黃老肥被鄉里幹部救了下來,目前縣刑警隊的人正在進行拉網式追捕,縣裡帶來的一隻警犬也投入追捕中,縣武警大隊正在火速趕來支援,鑑於苗強的兇殘性和專業性,請市裡的支援儘快到達,大口鄉附近山區丘陵地帶頗多,一旦兇徒鑽入大山之中,對搜捕工作的展開將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鄉里幹部”。
當初穆竣的行爲種下了善因,在懷遠鎮第三機械廠事件中與縣公安局之間發生的一切,藉助楊平讓彼此間的關係很親近,錢東進在彙報的時候提到了鄉里幹部,提到了鄉里幹部救下了受害人,這絕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事了之後肯定會進行全面的瞭解,穆竣之前一系列防患於未然的安排和最初始堅持調查的事情也會被翻出來,這一點錢東進在來的路上被楊平拉到自己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如苗強這般窮兇極惡的罪犯,一旦是在甸榆縣落網,對整個甸榆縣公安系統都是莫大的榮耀,市裡也會對甸榆縣領導和大口鄉領導論功行賞。
“胡鬧,他這是什麼,個人英雄主義,這不是演電影電視,完全的無組織無紀律。”甸榆縣常務副縣長龍豫章站在歌廳門前,在十幾輛警車的簇擁下開口對穆竣獨自追捕的行徑進行批判。
按照正常關係,龍豫章這種自負才華橫溢有些孤芳自賞的官員,甚是愛惜自己的羽毛,縱然對上級領導一些他所認爲的錯誤舉動反感也不會說出來,但也容不得下級對他有任何的不敬之處。
說實話,並不是龍豫章不作爲,面對着大口鄉反饋上來的情況不重視,而是他本身對這件事就沒有重視過,不認爲鄰省的追查會落在甸榆縣上面,下面人的躁動他自然要批評幾句。孰料穆竣這小小的鄉黨委副書記,竟然在電話中直接吼出自己不作爲的話語,並直接掛斷電話,這讓龍豫章着實受不了,憋了一肚子火還沒發泄,急轉直下的消息傳來,大口鄉彙報的事情得到了上面的認可,專案組第一時間從雲濟市啓程準備到寧奉市調查昨日的女屍案件,這邊就傳出了在大口鄉苗強可能露面的判斷。
鬱悶,龍豫章着實鬱悶,到了現場可算有了開口的機會,抓住一點本不可以做文章的話來直接大發神威,將領導的姿態拿的十足,放出的腔調也都在合理範圍之內。
楊平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心中對穆竣英勇的表現也是兩種對立情緒,既有對他英勇的期許,也有對他冒失的詬病,最終還是希望他不要出事。
於志作爲縣長也到達現場,冷着臉一言不發,看着縣局內的人員在給附近的人做筆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抓住了固然好,可要是以整個大口鄉乃至甸榆縣的慌亂爲代價則有些得不償失,換言之,如果明日還不能抓捕到苗強,來自省裡、市裡的武警、公安都會齊聚甸榆縣,省市一級甚至中央的新聞媒體也會到達,想到此,他走到楊平的身旁,希望跟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政治”工作安排。
突的,錢東進等人的對講機中傳來了驚歎聲:“這有留下的撲克牌……”
一分鐘之後,錢東進來到楊平、於志面前進行彙報:“剛剛接到消息,搜捕過程中發現了穆書記留下的撲克牌指引,上面用鮮血寫了一個字,雖扭曲卻可看出是‘追’字。經過鄉派出所成員的證實,這副撲克是他們閒來無事時把玩的一副撲克。”
“好樣的!”楊平不禁叫了一聲好,從魯莽的英勇到睿智的英勇,一下子就將穆竣追出去的行爲提升了無限高度。
“楊書記,我已經讓警犬和刑警隊長組成的小隊沿着那個方向追捕,剩下的搜捕工作也偏重於這個方向。”錢東進做出了最快的反應,龍豫章不以爲然:“不要盡信,要防止這是罪犯故佈疑陣。”
“是!”錢東進也早就安排好了,但你不能當着領導面說你早就準備好了。
三分鐘之後。
“又有一張撲克牌!”
七分鐘之後。
“第三張撲克牌!”
三張撲克牌,近兩公里的田地土路,質疑聲起,苗強能跑這麼快,穆竣能嗎?
“砰!”
一聲槍響覆滅了所有的質疑,十幾輛警車在公路上向着槍聲響起的區域追了上去。
“是穆書記開槍示警!”
這樣言論的人都會皺起眉頭,如果是穆竣所爲,那爲何還要撲克牌引路呢?
真實情況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