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進一步迷惑張明和組織部的領導,在中午的接風宴上,汪四海又頻頻向張明進酒。今天他敬酒的風格和往天又大有不同。以往他敬酒,都是一比一,對下級有時是一比二。作風霸道,你不喝,他絕不放過你。今天,他敬酒時神態是謙恭的,敬的時候總是自己滿上,而對張明卻不做要求,說:“張書記,我幹了,您隨意!”
張明剛開始也滿上,第一次不便駁他的面,再說這也是基本的尊重。敬過兩回之後,張明就以不勝酒力推脫了。其實他遠沒有到量,但一個領導初到一個單位時不能一下子就讓大家把酒量摸清楚了,更不能第一次就喝醉。
汪四海說:“張書記,這樣吧,爲了表示我的敬意,我喝三杯,你只喝一杯怎樣?”
副書記趙克文說:“張書記,我陪着喝三杯,表達對您的尊重。”
在酒桌上,這樣敬酒,是最能表示誠意的。這說明人家是真的想把你喝好,不是想把你喝倒。
散席後,張明更加覺得汪四海的言行態度不正常。反常的謙恭往往是反叛的前奏。對方越示弱,自己就越要小心,儘量不要得意忘形,不要露出破綻,給對方可乘之機。
午休的時候,他到一個僻靜處,給裴珊打電話。
“珊,在幹什麼,寶貝!”
“明,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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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自己聽着有趣,外人聽着肉麻的情話後,張明就問起廠裡的情況。
談到工廠,裴珊很興奮,說:“廠裡的情況很順利,工人們都回來了,也接到了訂單。現在就等着你的資金到位了!”
張明說:“放心。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到鎮上走走程序後,就可以到位!”
裴珊說:“我希望你的人也馬上到位!”
“現在不行,現在去目標太大。晚上爭取。”
“那我等你!不來我可不依你!”
下午一上班,張明就對汪四海說:“汪鎮長,上任之前,我利用週末的時間,提前對羊角鎮做了一個簡單的調研。我瞭解到鎮上有家服裝廠瀕臨倒閉。鎮裡的工業基礎本來就很薄弱,如果這個廠垮了,情況就更加糟糕了。我們把管工業的同志叫來,一起研究一下怎樣扶它一把,好不好?”
汪四海一愣,心想,你小子信息可真靈通啊!扶持?那可不成!咱哥門好不容易將它搞垮,目的都沒有達到,把它扶起來了,裴珊這塊天鵝肉就更難到手了。不過,鎮裡沒有錢。你想幫也想不出辦法。
這些心理活動都是一瞬間的事。汪四海臉上仍然笑容可掬,他說:“張書記,您真是求真務實啊!這個問題其實我也在考慮,只是一直沒有良策。您來了,一定能想出好的辦法。我去把他們叫來!”
管工業的蘭副書記、周副鎮長、工業口的助理小劉都來了。汪四海首先發言:“今天把大家找來,主要是研究羊角鎮服裝廠的問題。張書記到我們羊角鎮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扶持服裝廠提上議事日程,反映了張書記對工業的重視,對民營企業的重視。下面我們請張書記作指示!”
張明說:“也沒什麼指示!羊角鎮服裝廠雖然是一家民營企業,但我們不能因爲它姓“民”不姓“國”就不關心它。當前,大力發展民營企業是我們工業發展的主方向啊!據我瞭解,羊角鎮像服裝廠這樣的企業只有幾家啊!打一個比方,我門羊角鎮的工業是一個腦門,企業就是這腦門上的頭髮。目前,我們的腦門上只有稀稀的幾根頭髮,每一根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我們只能再長頭髮,不能再掉頭髮了。要不然,就很不雅觀了。因此,我們不能坐視它的垮掉而不聞不問。大家說是不是?”
蘭副書記看了看汪四海,汪四海朝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蘭副書記就說:“張書記,我們鎮的鎮辦企業只有一家,就是羊角鋼管廠,而且效益不好。我也打個比方,這鎮辦企業就好比是大老婆養的孩子,這民營企業好比是小老婆養的孩子。不管是誰的孩子,都是我們的孩子。”
大家都笑了起來。汪四海說:“蘭副書記,你不要看張書記打比方,你也打比方。你的比方多俗啊!和張書記簡直就不能比,一聽就知道你的思想不健康。心裡老在想大老婆小老婆的。”
蘭副書記說:“比方是粗俗了一點,但道理是這個道理。我想向張書記說的意思是,我們鎮的情況特別糟糕。大老婆的孩子不爭氣,小老婆的孩子也不中啊!現在奶瓶中的奶,給大老婆的孩子都不夠,哪裡顧的上小老婆的孩子?”
周副鎮長也附和道:“是啊!經費嚴重不足,我們也是有心無力!”
汪四海裝好人道:“情況不會這麼糟吧?我覺得用錢好比擠牙膏,只要擠,總會擠出一點。即使沒有,給一點人道主義的援助也行啊!最起碼也要表示一下鎮裡的態度!”
蘭副書記看着張明說:“好像也只能這樣做了!張書記,你看?”
張明早就料道他們會這麼說。他也沒指望他們支持他,只是想走一下過場。
他故意沉默了一會。在這沉默的時間裡,汪四海得意地想:小子,你不是想扶持服裝廠嗎?我看你巧婦怎樣做無米之炊?
蘭副書記和周副鎮長感到很無奈。他們一向是看汪四海的眼色行事的。
只有助理小劉很不滿意他們的所作所爲。這三個人一唱一和演的是哪一齣她很清楚,他們就是不想與新領導合作,不想支持新領導的工作。幾年來,鎮上一有錢,他們就往鋼管廠裡投,但鋼管廠就像是一個燒錢的機器,只有投入,總是沒有產出。可以說,羊角鎮這幾年根本就沒有扶持過民營企業。他們的態度是讓它自生自滅。
但是在這裡有哪有她發言的份?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張明在沉默了一會後,突然堅決地說:“我們絕不能讓服裝廠倒閉,有條件要幫,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幫!”
汪四海問:“張書記的意思是?”
張明說:“我去找縣委去想想辦法!如果縣委能撥錢下來,我們就扶持一下服裝廠。如果沒有,我們也只能看水流舟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盡力就行了!”
汪四海聽他這麼說,就放下心來了。如今找縣裡要錢,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即使批,也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這種事他見多了。等錢下來時,黃花菜早就涼了!服裝廠早就垮了。
他說:“張書記,我們堅決支持你!民營企業的興衰關係着我們羊角鎮工業的興衰。我同意您的觀點與做法。只要縣裡有錢下來,就全力去支持服裝廠!”
張明說:“好吧!我出去給縣裡打幾個電話,申請一下資金,碰碰運氣!”
張明出去後,幾個人相視一笑。笑張明的幼稚,縣裡的錢,是你幾個電話就能要來的嗎?你以爲你是誰?
可是不到十分鐘,張明就回來了。他興奮地說:“馬書記和常縣長對我們羊角鎮非常重視啊!尤其關注民營企業的發展。聽我彙報了服裝廠的緊急情況後,立即做出了快速反應。明天就可以去領錢了。領導的作風真是過硬!”
汪四海真是詫異萬分。張明的能量怎麼會有這麼大?
他哪裡知道張明的五十萬早就爭取到了。
不過,他們也不能再作阻撓了。剛纔的話已出口了。不能這麼快就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