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嘉華說:“這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給我們縣委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被動。帶頭罷課,其實是一種違法行爲。在我們沒想出辦法之前,對他們忍讓,是對的。處分他們會激起衆怒,衆怒難犯啊!工作要講策略嘛!但是目前問題已經解決了,老師們的工資解決了,整個教師羣體就和我們沒有利害衝突了。現在我們處分這幾個爲首的,正是時候。我估計即使他們再怎麼鬧騰,也不會有人響應了。陳勝在大澤鄉能發動起義,不是因爲他鼓動和組織能力強,之所以能夠應者雲集,主要是因爲當時的一批人已經耽誤了期限,按照秦朝的法律要被斬首,他們沒有退路了。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我們可設想,如果當時統治者能夠及時赦免他們,他們就不會跟着陳勝去拼命。也就是說,只要調和了主要矛盾,就不會有****和反叛。目前,我們的主要矛盾也得到了調和,所以不會再有成氣候的上訪和罷課。即使陳勝再生,也不會掀起什麼大浪。關進喜總不會比陳勝厲害吧?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來。張明卻皺起了眉頭。這幾個傢伙的認識水平之低,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部分,以統治者自居,已經完全不能稱作人民幹部,更不能算是人民公僕了。他想發作,但是忍住了。
白松華說:“賈主席分析得很精闢,切中要害。古往今來的統治者對待帶頭鬧事的人都是採用這個策略。先平息衆怒,再嚴懲首犯。以儆效尤。要不然,以後他們稍有不滿,就會依樣畫葫蘆。那我們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政府的威信何在?我建議將他們嚴辦。羅書記,你覺得呢?”
紀委書記羅源是個好好先生,圓溜溜的臉上總是堆滿笑容,這幅尊容與他的職務很不相稱。因爲紀委書記應該是方方正正,一臉的義正詞嚴。
他知道這個時候是需要站隊的時候了,很顯然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有了門派之爭了。賈嘉華、白松華、張千裡等是本土實力派,張明是剛來的年輕縣長,但是似乎已經得到了馬小軍、劉信等人的支持,可以稱爲新銳偶像派。
他一向是八面玲瓏,總想做政壇上的不倒翁。之前,他曾主張過對這些人做強硬處理的,那是因爲賈嘉華、白松華的勢力明顯要大一些,鍾越當時的態度也非常明確。而現在,他發現張明也非等閒之輩,力量不可小覷。鍾越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麼明朗,似有朝張明這邊傾斜的趨勢。力量正在消長變化。不能貿然行事啊!
稍作思考之後,就決定來個模糊處理,同時把球傳給別人。他說:“這個嘛,我覺得處分有處分的道理,寬容有寬容的理由。從嚴肅紀律的角度講,對他們是必須嚴辦的,否則政府的威信何在?但是從穩定的角度講,還是要寬容,老師們也有他們自己的苦衷嘛!當然,適當的表揚他們也未嘗不可。不管他們動機如何,客觀上還是體諒政府的。此風值得提倡!具體應該真麼辦?我覺得我們要做到靈活性和原則性相結合。鍾書記,你說呢?”
鍾越能說什麼呢?因爲羅源說了半天等於沒說,還把球踢給了她。
鍾越在內心裡是已經傾向於張明這邊的。不過她覺得目前和他們撕破臉的時機還沒有成熟,就也學了一下羅源,說:“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也難得作一個定論。我建議我們還是擱置爭論,先把眼前的事辦了再說。這幾個領頭的人,任何時候想處理他們都來的及。不是說秋後算賬嗎?秋後還沒到呢!我想還是請張縣長來做這個決定好一些。”
張明強烈地感覺到了恆陽這個縣委班子的差勁。不僅是工作作風差,而且認識水平也非常低。
老師們如此顧全大局,急縣委之所急,居然還要處理他們?
不過,他和鍾越的想法差不多。目前還不想把矛盾激化,矛盾激化了不利於辦事。現在沒經歷和他們搞內耗。等幹成幾件事了再說。就笑着說:“聽了大家剛纔的發言,我感觸很多啊!我覺得我們恆陽的這個縣委班子的整體水平非常高,非常健康,非常有戰鬥力。爲什麼這麼說呢?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我們對同一個問題的觀點不是一面倒,不是一味地順着主要領導的意思,而是暢所欲言,在看似對立的爭論中摩擦出智慧的火花。這件事怎麼處理呢?我想還是從發展經濟出發來考慮這個問題。目前我們開發項目需要資金,老師們能夠主動提出分期兌現工資,對我們來說是一根救命稻草,我們必須要把他緊緊抓住。所以,我想,還是鍾書記的辦法要藝術一些。把是否處分幾個爲首分子的事先放一放,以後再討論也不遲。他們能往哪裡去呢?”
賈嘉華和白松華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覺得不便再爭論下去了。不過,還是要問清楚他打的什麼算盤。賈嘉華問:“張縣長,那你打算怎麼運作呢?”
張明說:“各位領導,有一個汽車園的合作項目正在醞釀當中,成與否還是未知之數,但是不管成不成,我們都要有一筆錢來發展工業。所以我打算把教師的工資分三期發放,緩解我們的資金壓力。當然,爲了取信於民,我們必須下發一個專門的文件,讓老師們吃一個定心丸。同時,我想讓辦公室的同志以縣政府的名義給老師們寫一封感謝信。宣傳部門也要配合着做一些報道。這樣既可給老師們精神上的獎勵,又可在全縣弘揚一種顧全大局的風氣。大家說,怎麼樣?”
鍾越說:“這樣安排好,就這樣吧!張縣長,教師代表們還在那邊等着呢,你去接待他們一下。轉達一下我們縣委對他們的感謝。我就不過去了。”
張明過來對關進喜幾個人說:“縣委領導對你們顧全大局的行動十分讚賞,做了高度評價。縣委鍾書記因爲正在和常委們討論一個重要問題,不能分身,所以委託我轉達他對你們的感謝。縣委要爲你們記功啊!”
關進喜笑着說:“記功就不必了!領導們不記恨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張明說:“我想和你們商談一下細節。我的想法是明天先兌現一個月的工資,然後剩下的在半年內分兩次兌現。政府準備發個文,對此進行一下明確。讓老師們放心,也好讓你們這些遊說者好交代。縣政府還將在報上公開地向老師們表示感謝呢!你們看怎麼樣?”
關進喜說:“張縣長,你考慮得這麼周到,我們還能說什麼呢?就這樣吧!我們告辭了。”
張明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關進喜說:“老師們那麼多,想全部做通工作是不可能的。難免會有怨言。搞的不好還真有人罵你們呢!”
關進喜擺擺手,說:“沒事的。肯定有這樣的人。但是我不在乎。我做人向來就只講一個問心無愧。”
張明握了握他的手,說:“感謝你!剛纔是政府感謝你們,現在是我個人感謝你。”
關進喜說:“沒什麼好感謝的,其實在這件事上我並沒有幫你什麼,真正幫你的還是你自己。一個幹部如果真心地爲老百姓着想,自然就會有人來幫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
關進喜走後,張明想,還是要想辦法爲關進喜他們緩解一下壓力。別人能爲你着想,你就應該能爲別人着想。他打電話給教育局局長何凱旋。通報了處理教師工資的方案後,對他說:“何局長,整個教師隊伍的素質還是很高的。這與你們平時加強師德教育是分不開的。老師們顧全大局,我們也不能不考慮教師的實際困難。政府要求你們通知各學校,對確實有困難的教師還是先由學校把未兌現的工資兌現了再說。對極少數對這次分期兌現工資有嚴重牴觸情緒的,也先發了再說。我想,這部分人肯定是不多的,所需資金由各學校先墊付,對有困難的學校,教育局要予以幫助。確實有困難地向縣政府彙報。希望你們能把這件事處理圓滿一點。”
何凱旋前段時間受到了很多人的責難,認爲他沒有把老師管理好。老師們又罵他沒有維護好教師的利益。現在罷課的事總算平息下來了,教師的工資也要兌現了。張縣長還表揚了教育局,他的心情頓時晴朗起來。張明佈置的這個任務並不艱鉅,這年頭,只要是針對少數人的問題都是好解決的問題。所以他的表態很堅決:“張縣長,我保證完成任務。”